古曉亮很客氣,當即叫過酒店的大堂經理,吩咐說這幾位是他的朋友,今兒這頓,不管消費多少,都記在他的賬上。
要說這四九城裡,夠份量的衙內還真是不少,倘若都是這麼個程序,古二哥再財大氣粗,也非整得破產不可。不過今兒例外,周大全,蔣雪松,李春雨還是頭一回在時代酒店聚齊,古二哥自然要講究一下。這幾位,都是有能耐的,不知道啥時候就有要求到人家頭上的事情。
再說,以周大全,蔣雪松在世家子弟之中的良好聲譽,也不會經常光顧時代酒店這樣的花花場所大吃大喝。至於李春雨,那就更不用說了,李二少是吃白食的人麼?
大堂經理唯唯稱是,望向這幾位的眼神,就變得十分敬畏。
時代酒店的職員,可都清楚古二爺在這首都地界是何種身份,當得起古二爺如此慎鄭重事的,肯定不是普通衙內,四九城裡絕對能叫得響字號的厲害角色。
古二哥看樣子是要出去有事,吩咐過大堂經理之後,再次和幾位衙內握手,準備離去。
許倩及時靠上前去,滿臉堆笑地說道:「古總,您好,我叫許倩,是周處長的小姨子,這是我的名片……」
說著,便急急遞上了自己的名片。
古曉亮接過來,仔細看了看,微笑點頭,說道:「原來是許總,呵呵,女強人啊。希望許總有時間多到我們酒店來捧場。」
這話說得很是得體,既不怠慢許倩,也不特別將她當回事。周大全自然當得古曉亮看重,周大全的老婆也要高看一眼,但小姨子就不是一個概念了。衙內圈子裡的等級,不說和官場一樣森嚴,也差不多少。
「一定一定……」
許倩興奮得滿臉紅光。一迭聲地說道。
懷遠公司在京師地面做生意,許倩一直想要和古曉亮拉上關係。只要能得到古二爺的關照,在這首都地界,可謂是無往而不利。只可惜她位份太低,壓根就上不得古曉亮他們那樣的檯面。讓她去求周大全搭橋牽線,那是無論如何都不敢開口的。
她怕這個姐夫怕得要死!
周大全也絕不會無聊到給她做這種「中間人」。
今天適逢其會,那還有不牢牢把握機會的?只要古曉亮收下了她的名片,知道她是周大全的小姨子,事情便大有可為。今後要怎樣進一步拉攏彼此之間的關係,許倩可有的是辦法。
周大全的臉色便陰沉了一下。隨即恢復正常。
在周大全心目中,從沒有認為自己的身份地位低於古曉亮。眼見許倩如此「狗腿模樣」,周大少自然心中不悅,只是當著大伙的面,不好發作罷了。
這些有頭有臉的「衙內黨」,誰不是從骨子裡頭透著驕傲?
「哥幾個玩得開心點啊……」
古曉亮再次向大伙點點頭,招呼了一聲,在眾人簇擁之下,向酒店外走去。
「幾位貴賓。請!」
大堂經理點頭哈腰,慇勤相邀。
大伙走進電梯,向三樓的中餐廳而去。
周大全請客吃飯,自然早就訂好了包廂的。一個中等包廂。談不上十分奢華。這很符合周大全的行事風格,絕不胡亂顯擺張揚。京師世家子弟,大凡走體制內道路的,不管在首都還是在地方工作。絕大多數是這樣的行事風格。只有極個別的例外,但那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包廂門推開,大家都嚇了一跳。葉林更是差點驚叫出聲。
卻原來包廂裡早就坐著一個人,滿頭滿臉被白色的繃帶裹得嚴嚴實實,猛一看,如同埃及新出土的木乃伊一般,著實嚇人。
許慧連忙拉住葉林的手,低聲安慰道:「林林,別怕,這是我弟弟,他受傷了,住院治療呢……」
「啊,受傷了……」
葉林驚魂甫定,伸出一隻纖巧的小手,輕輕拍打著胸部。
周大全便向李春雨和范鴻宇說道:「李主任,范縣長,對不起啊,許明誠這形象不大好,我就沒讓他到下邊大堂迎接兩位,叫他在包廂裡等候……許明誠,還不過來向李主任和范鴻學賠禮道歉?」
這具「木乃伊」,原來是周大全的小舅子。
許明誠連聲答應,勉力站起身子,一瘸一拐地走上前來,給李春雨深深鞠躬,說道:「李二哥,對不起……」
許明誠一句話沒說完,李春雨便一抬手腕,止住了他,冷冷說道:「許公子,李二哥的稱呼,萬萬當不起。我哪敢有你這樣的兄弟啊?你太抬舉我了!」
許明誠便愣在那裡,吭哧吭哧的,說不出話來。他整張臉的絕大部分都被繃帶纏繞,只露出眼睛鼻子和嘴巴,看不到臉色,但想來肯定極為尷尬。
當初他打著周大全小舅子的招牌,又給助學貸款基金捐了兩萬塊,李春雨也便高看他一眼,親自介紹給了李秋雨所在的志願者團隊。自然,李春雨並未透露李秋雨的真實身份。許明誠有事沒事就往李春雨跟前湊,「二哥二哥」叫得賊親熱。李春雨一度對他很有好感,不料許明誠竟是「臭流氓」,惹得李大姑娘沖沖大怒,憤而出手教訓,惹出偌大風波。
葉林便在一旁說道:「怎麼傷成這個樣子?不要緊吧?」
許倩就很委屈地說道:「怎麼會不要緊呢?整張臉都花了,沒一塊好肉,那些小丫頭也太狠了……」
沒一塊好肉或許有些誇張,但以李秋雨的「狠勁」,既然動了手,料必也不會讓他太好受的。許明誠整成這德行,明顯也是周大全特意安排好了的。調停人,苦肉計,裝委屈,一招一招使將出來,有條不紊,端的是高手風範。
李春雨冷冷說道:「就這樣也算狠,許先生怎不替那些貧困女學生想想?」
周大全雙眉微微一蹙,說道:「李主任,不管這個事是怎麼發生的,我今天叫許明誠過來,就是給你和范縣長賠禮道歉的。李主任有什麼章程,吃完飯後,我們慢慢聊。相信一定能夠找到雙方都能接受的方法。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總是要解決的嘛。」
范鴻宇笑了笑,說道:「周處長,給我賠禮道歉就沒有必要了,我和許公子還是頭一回見面。許公子從來都不曾得罪過我,道歉一說,言重了。」
周大全淡然一笑,說道:「范縣長,話不是這麼說,如果這混蛋能管好自己的言行,就不會發生昨天晚上夜總會的事,更加不會發生今天上午在派出所的事情。辛苦范縣長親自趕到派出所去處理,我心裡很過意不去。范縣長這回來首都,是接受洪副總理的召見,公務繁忙啊,耽誤范縣長的寶貴時間了……許明誠,還不向范縣長賠禮道歉?」
實話說,許明誠壓根就不清楚這位范縣長是打哪冒出來的,又是何等了不得的人物。既然姐夫這樣說了,卻是不敢怠慢,忙不迭地衝著范鴻宇深深鞠躬,很誠懇地說道:「對不起,范縣長,勞你費心了!」
「許公子客氣了。說真的,我今天上午趕到成平路派出所的時候,也有點莫名其妙的。秋雨她們都還是在校的學生,平時很老實很聽話的,怎麼會去夜總會鬧事?原來還是事出有因啊。」
范縣長倒一直心平氣和,絲毫不見惱怒之意。
周大全便瞥了他一眼,暗自詫異。
在聽到許慧轉述的情況之後,周大全又驚又怒。這個小舅子,太不爭氣了,竟然幹出這樣下作的事情。在周大全看來,簡直愚蠢之極。許家有錢有勢,許明誠又是首都大學的畢業生,儀表堂堂,要身份有身份,要人才有人才,要金錢有金錢,在這個越來越開放的時代,要玩女人,什麼樣的女人玩不到?居然去打那些貧困女大學生的主意,除了愚蠢,周大全實在找不到任何其他詞語來形容這種行為。
當然,周大全不是性心理學專家,不知道很多男人都有怪癖。
許明誠肯定就有怪癖。
自然,周大全的驚怒,在最短的時間內就平息下去。身為備受推崇的老周家第三代最傑出的子弟,周大全絕不是浪得虛名。越是大事,越能鎮定如恆。
生氣不解決任何問題!
這是周大全信奉的座右銘。
在盛怒之中做出的任何決定,都只會誤事。
仔細瞭解詳情之後,周大全對忽然出現在派出所的青山省雲湖縣代縣長范鴻宇同志頗感驚訝。
這是什麼人,怎麼會和此事拉上關係?
隨後周大全便做了功課。既然范鴻宇出現了,就必定有內在的原因,必須盡可能搞清楚一些,否則,怎麼談判?
據周大全所知,范鴻宇的家世並不顯赫,父親范衛國,不過是區區一個副專員。范鴻宇本身的陞遷速度倒是極其迅猛,估計還是得益於尤利民的賞識。雖然如此,和老周家這樣的一等豪門,還是沒有任何可比性。
此人明知自己的身份,在三位重量級「衙內」面前,侃侃而談,絲毫沒有半點卑微之意,儼然平起平坐。別的不說,這心態實在良好。
是個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