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老天故意要跟周子其作對。
范鴻宇剛剛離去不久,晚飯之後,再一次下起了雨,而且越下越大,從傍晚下到次日,依舊不曾有止歇的意向。
次日一早,周子其的座駕,便離開蘆花鎮,駛往縣裡。
蘆花是大鎮,經濟比較活躍,周子其的座駕,是最新買的桑塔納,很氣派。至少在現階段,桑塔納在內地要算是很高檔的小車。九十年代初期二十七萬的售價,如果放在後世,按照可比價格,足以買下一台奔馳600,甚至還綽綽有餘。
八點鐘左右,桑塔納出現在雲湖一中校區之內。一中某棟教學樓下,已經密密麻麻停放了不少的小車。有嶄新的桑塔納,也有老式的土黃色帆布車頂軍用吉普車。
教學樓的入口處,拉著一個橫幅,上書「雲湖縣經濟建設研討會議」
其實就是香港專家給雲湖的幹部們上大課。
暴雨傾盆,這樣的天氣,也不適合專家們外出調研考察,在室內給大家上上課,倒是很適宜。
上課時間定在上午八點半開始。
周子其在雲湖縣官場,乃是扎扎實實的「名人」,陸玖的第一任通訊員,只要稍微上點年紀,有一定職務的幹部,都認識他。
教學樓一樓的走廊上,三三兩兩地散佈著不少幹部,一個個夾著香煙,在那裡吞雲吐霧。現在還沒有正式上課,這些煙癮大的同志,先到教室外過過癮再說。
類似的大課,已經開過一次,范縣長親臨課堂聽課,還有縣政 fǔ其他幾位副縣長都參加了。在課堂上抽煙。一般人可沒有這麼大膽子。范縣長都是趁著課間休息的機會。跑到教室外邊抽煙的。
周子其一走過去。大伙立即就圍上來給他打招呼,眼裡露出詫異之色。
他怎麼來了?
貌似上次開大課,就很少有周子其這樣的「一方諸侯」參加。正科級幹部來了不少,多數都是縣直機關的負責人。各局委辦在管理序列上。直屬縣政 fǔ。政 fǔ辦發了文件,讓他們參加,不去聽課顯然是不行的,那是不給范縣長面子。
自從謝厚明吃癟。縣直局委辦的頭頭們,還真沒幾個敢於公開和范鴻宇作對。
但區鎮黨委書記,只來了寥寥的一兩位。多數是委派區鎮長做「代表」。而蘆花鎮,不要說周子其沒參加,就算呂敏峰也不曾露面。
陸書記嫡系心腹的架子擺得十足。
通過上回開大課,許多喜歡分析「政局」的幹部,對新縣長在雲湖的威望,有了一個大致的「界定」已經超過了前任崔縣長,但還不足以撼動陸玖的絕對權威。
至少前任崔縣長在剛剛到任一個多月的時候,絕不敢搞這樣的大動作。那是自己打臉。
縣直機關的頭頭基本到齊,區鎮黨委書記基本不露面。這就說明,真正手握大權的「地方諸侯」,暫時還沒有認同范縣長的權威。至於那些不得不來的縣直局委辦頭頭,只怕也沒幾個是真心誠意向著范鴻宇的,被逼無奈而已。
周子其笑呵呵地跟大伙點頭示意,問道:「范縣長來了沒有?」
「還沒有,現在離上課時間還有二十來分鐘,范縣長會陪著香港專家一起過來……不過,陳主任已經到了,在佈置課堂。」
一位幹部連忙抬腕看了看手錶,說道。
「哈哈,好的好的,你們幾位先聊著,我先上去看看……哎呀,這事,挺新鮮的……」
周子其打著哈哈,大步上樓而去,似乎在有意無意間告訴大伙:我就是來瞧個新鮮,可不是響應范縣長的號召。
無論在何種場合,周子其總是不忘記提醒大夥一句,他是陸書記的人。
教室設在二樓。
這座教學大樓,不是一中應屆畢業生上課的地方,而是復讀生上課的地方。九十年代初期,「高四」是一個普遍的存在,每個高等中學,都設有補習班。補習班和正規班級不是一樣的待遇,教室極大,可以容納一百多人同時上課。
三九天還好點,那麼多人聚在一個教室內,可以相互取暖,三伏天就慘了,熱得人恨不能將皮都扒了。今天下大雨,氣溫驟降,倒是很好地解決了教室過熱的問題。
周子其大步來到二樓大教室。
教室裡已經濟濟一堂,坐了不少的幹部,相互聊天吹牛打哈哈,吵吵嚷嚷的,如同菜市場一般。
周子其一出現在教室門口,整個教室的噪音驟降,一下子安靜了許多,大伙的眼神,齊刷刷地望了過來,個別人甚至發出了低低的驚呼之聲。
由此可見,周子其在雲湖縣的「威望」。
某種意義上來說,周子其是「雲湖一秘」,和范鴻宇以前在省政 fǔ的身份地位是一樣的。
教室的後排,基本坐滿了人,前邊幾排位置卻是空著的,這也是國人的積習,所謂「中庸之道」,誰也不願意亂出風頭。
須知這是官場,什麼人坐前排,什麼人只能坐後排,各自心裡明鏡似的。
陳霞坐在進門第一列的第二個位置,身邊沒有其他人,端著茶杯,好整以暇地不時喝一口茶水,見到周子其,微微一笑,揚手打了個招呼,低聲說道:「周書記,這邊請坐。」
一見陳霞,周子其心中大定,笑著走過去,在陳霞身邊落座。
教室和正常課堂是一樣的佈置,一張講台,台下第一排十個位置全部是空著的,毫無疑問,這是給縣領導和香港專家預留的位置,其他職務較高的幹部,就坐在第二排第三排。
除了縣領導和香港專家,陳霞這位縣政 fǔ辦主任和周子其這位蘆花鎮黨委書記,要算是職務最高的了,坐在第二排。理所當然。
立時便有一位女孩子給周書記奉上茶水。
講台和第一二三四排課桌上擺放有茶杯。坐在後排的幹部。那就只能去教室後排的角落裡,自己打茶水喝。
官場上,從來都是等級森嚴。
陳霞也曾向范鴻宇提議,給前來參加學習的幹部們每人發瓶礦泉水。顯得很有檔次。九十年代初期,礦泉水也是個新鮮時髦的玩意。那麼一小瓶子水,居然賣一塊錢兩塊錢?
簡直奢侈!
被范鴻宇毫不猶豫地否決了。
自己燒開水泡茶,又便宜又衛生。礦泉水一塊錢一瓶。與會幹部一百多人,就得多花一百多塊。雲湖財政緊張,一切都要秉承「勤儉節約」的原則辦事。
也不是說,偌大一個雲湖縣,香港專家來講課,連瓶礦泉水都「請不起」,范鴻宇是想通過這個動作告訴大家,準備過苦日子。既然我范某人來了雲湖,大伙還想像以前那樣大手大腳的花錢,那得問過我范縣長同不同意。
范鴻宇很清楚。縣長倘若「小氣吧啦」的,和縣委書記總是不提拔幹部一樣。最招人恨。
古語有云,千里當官只為財嘛。
擋人財路,阻人進步,都是死仇。
但范鴻宇不在乎。如何治理一縣之地,范鴻宇有自己的一定之規,輕易不會被人改變。范鴻宇可不想看到,自己費盡心機,千辛萬苦將雲湖的經濟搞上去,最終只是肥了一小撮實權幹部。
經濟發展,出發點必須是「共同富裕」,沒有這個前提,一切都是扯淡,民富國強永遠都只能是一句空話。
國家強盛,民族繁榮,難道還真能指望一幫蛀蟲不成?
沒有這個底線,范鴻宇重來一回,又何必選擇當官!
「周書記,來得挺早的。」
陳霞微笑著,低聲說了一句。
鼻端聞著陳霞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幽香,周子其忍不住心中一蕩。這個女人,卻是韻味十足啊,成熟女人的魅力四射,讓人情不自禁的意亂情迷,想入非非。
不過周子其立馬就懾定了心神。
陳霞再有魅力,也不是他可以去染指的,除非周子其不想「混」了。
「是啊,這都是按照陳主任的指示辦事。」
周子其輕輕一笑,也壓低聲音答道。
昨天被陸玖訓了個狗血噴頭,周子其無奈之下,向陳霞求援問計,依照周子其的本意,是希望陳霞在陸玖面前美言幾句,令他周子其不要失了「聖眷」。陳霞卻提醒他,這個事情的關鍵,不在陸書記,而在范縣長。
陳霞很隱晦地告訴周子其,現階段,陸書記沒打算和范縣長撕破臉,起正面衝突。周子其頂撞范鴻宇,等於是破壞了陸書記的全盤計劃,逼陸玖不得不和范鴻宇面對面掰腕子。
周子其頓時恍然大悟。
看來自己離開陸書記身邊的時間稍微長了點,已經不能第一時間猜透陸書記的真實心思了。
畢竟范鴻宇前任省府一秘的大牌子杵在那裡,可不是擺著好看的。要對付范鴻宇,最好是繞開正面強攻,必須另闢蹊徑。不然,謝厚明就是前車之鑒。
還是陳霞更理解陸玖的想法。
也是,他倆是不是就摟在一起,大吹枕頭風,這種關係,別人永遠都沒辦法「模仿」。
陳霞隨即提醒周子其,明天又要開大課,他要是有時間的話,最好出席一下。
范鴻宇畢竟年輕氣盛,愛的就是個面子,只要周子其當眾向范鴻宇表示了「擁戴」之意,說不定范縣長的氣就消了,到時候再登門道個歉認個錯,效果更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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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說一下欠更的事,這幾天到處跑,基本上沒辦法靜下心來碼字。所以七月份八月初,估計能保持正常的更新,就得竭盡全力了。還欠27章,爭取在八月中下旬補一些,能不能補完,現在不敢承諾。不行的話,九月份再補一點。大家知道餡餅的性格,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不會給肯定承諾的。但以前我說過欠更一定會補,這就是承諾!
多謝大家體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