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玖雖然嘴裡說得硬氣，實際也不敢怠慢。
次日一早，就讓秘書通知下去，下午…，召開書記辦公會議。
昨晚上，陳霞提供的一些情況，引起了陸玖的重視。據陳霞說，在省城這幾天，范鴻宇是一刻都沒閒著，拜訪了不少省裡的直屬部門，請不少的廳局頭頭吃飯娛樂。那些廳局的頭頭都很給面子，基本上就沒人拒絕過范鴻宇的邀請。
這個倒在陸玖的意料之中。
范鴻宇本就是前任省府一秘，在省直單位之中有這樣的「號召力」，理所當然。以前崔縣長也有這種能耐，和市裡許多直屬局委辦的負責人關係密切。
那不說明什麼，官場上普通的人情往來而已。
真正引起陸玖重視的是范鴻宇和那個香港令氏集團的關係。香港令氏集團可不是尤省長的部屬，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青山省還要求著他們呢。令氏集團在省城建了電子工業園，范鴻宇認識令和繁不足為奇，關鍵是令和繁對范鴻宇推崇備至，甚至不惜以自己的電子公司為朝陽農場的兩千萬貸款提供全額擔保。這可就真不簡單了，一般的朋友關係，絕對做不到這個樣子。
要什麼樣的朋友，面子都能值得兩千萬？
聽陳霞說，令和繁甚至還請范鴻宇給他「指點」集團公司今後的發展方略，很認真的，不像是客氣話。
這就有點意思了。
范鴻宇哪來這麼大本事？
可以肯定的是，令和繁跟范鴻宇之間如此密切的關係，絕對不是因為尤利民的原因，最起碼尤利民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這個年輕人，居然和香港那邊的大型集團公司也有這麼深的交往，還真的讓人意想不到。
陸玖覺得自己有必要迅速採取一些行動，讓縣裡的幹部都看清楚，不管范鴻宇是何種來頭，雲湖縣還是他陸玖的天下。
他相信，范鴻宇的到來，一定會引起幹部隊伍的「動盪」，一些以前不被他陸書記看重的幹部，心裡肯定會起其他的心思，想方設法向范鴻宇靠攏，希望能夠得到范縣長的重用。
甚至於陳霞，似乎都有了些別的想法。
當然，陳霞對他一貫就是這樣的態度，「若即若離」，縱算當初兩人才好上的時候，陳霞都保持著一定的「矜持」，並不像其他那些「沒水平」的女人一樣，哭著喊著貼上來。陸玖把這理解成一種女人的小手段，而且很管用。
有個時候，男人就是犯賤，女人對他越是「高傲」，男人就越是想要征服。
但陸玖能夠感受到，這段時間，陳霞的態度確實與以前略有不同，不像以前他和老崔「斗」的時候，陳霞是百分之百堅定不移地和他站在一起。擠走老崔，陳霞功勞甚大。不管怎麼說，陳霞是縣政 fǔ辦公室的主任，掌管著老崔的「後院」。
陳霞的態度開始起變化，恐怕不是因為范鴻宇年輕帥氣。
陸玖從來不相信這個。
大家都是成年人，又不是在讀高中生。
需要什麼，不需要什麼，心裡能分不清楚？
而且陸玖自認，自己長得也很帥氣，身材適中，精力充沛，不下於一般的年輕人，又有著成熟男子的魅力，難道就比范鴻宇差了？
陸玖秘書的電話打過來的時候，范鴻宇正在找雷鳴談話。
雷鳴是陳霞推薦給他的三位通訊員候選人之一，不是最年輕的那位，也不是最「年長」的那位，夾在中間，今年二十六歲。
首先吸引范鴻宇的是雷鳴的名字。
與令和繁一樣，雷鳴這個名字也很有意思，感覺上像是仙俠玄幻小說裡的人物。
其次吸引范鴻宇的，是雷鳴的自傳，文采很好倒在其次，能夠在縣政 fǔ機關上班的年輕人，正宗科班出身，文采差不到哪裡去。八十年代的大學畢業生，那水平真不是後世的本科大學生可堪比擬的，四年大學，扎扎實實學了些東西，絕不是天天泡妞玩遊戲，或者研究避孕套的N種用法。
關鍵雷鳴的字寫得很漂亮，標準行楷體，規矩之中隱隱透出那麼一點張牙舞爪之意，正合年輕人的性格特點。對於肯下苦功練書法的人，范鴻宇比較有好感。通常要把書法練好，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能夠靜下心來，坐得住。
傳統意義上合格的秘書，靜得下心坐得住是很重要的一條。
不是每個秘書，都像范鴻宇同志那樣當的。
雷鳴的家庭背景也很簡單，父親是普通的幹部，母親是工人，雷鳴大學畢業之後，先在下邊的鄉鎮工作過一段時間，因為筆桿子下面很來得，時常會在報刊上發表一些小文章，被縣政 fǔ辦公室相中，調到機關大院來工作。
年紀雖輕，有一定的基層工作經驗，又有機關工作經驗，是很適合的秘書人選。
論長相，雷鳴算得是比較帥氣的，個頭比范鴻宇略矮幾公分，外在形象對得住「公眾」。
雷鳴坐在縣長辦公桌的對面，腰挺背直，雙手撫膝，臉上努力保持微笑，不過看得出來，他還是有點緊張。
對於雷鳴而言，有可能成為縣長秘書這個事，還讓他有點不敢置信。
只要在機關工作過一段時間，任誰都知道，給領導做秘書，是官場上的一條捷徑。陸書記已經換了一位秘書，前一位秘書，現在已經是下邊一個區的區委書記，在縣裡也算是「一方諸侯」的身份。
前任崔縣長雖然「倒霉」，但離任之前，還是給他的秘書安排了一個副局長的位置，也算是有情有義。不給縣長做這兩年秘書，在機關苦哈哈的熬資歷，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當上實權副局長。
不過陳主任一共推薦了三位同志給范縣長挑選，范縣長是不是會選中自己，實在很難說。另外兩位，雷鳴覺得他們的競爭力都在自己之上。一樣的都是大學畢業，一樣的風華正茂，但關係比他強。其中一位，甚至和陳主任家裡還有點親戚關係。雷鳴感覺，三人之中，自己好像就是一陪練。
范縣長和自己談話，態度很和氣，但這也只能理解為是縣長的修養好，不代表著對他真有好感。
范鴻宇詢問了雷鳴的一些基本情況，兩人正說著話，電話就響了起來。
范鴻宇抓起話筒一聽，是陸玖的秘書請他下午…去縣委那邊開書記辦公會議。范鴻宇微笑著答應了，放下話筒，繼續和雷鳴溝通。
不料沒過幾分鐘，電話再次響了起來。
「你好，我是范鴻宇……」
范鴻宇又抓起話筒，很溫和地說道。
「呵呵，范縣長，是我啊，謝厚明。」
「你好，謝主任。謝主任有何指示？」
范鴻宇臉上浮起笑容。
謝厚明打著哈哈說道：「范縣長又開玩笑了，我哪裡敢指示你縣長大人啊，哈哈……范縣長，接到通知了吧？下午…開會。」
這不明知故問麼？
開書記辦公會，能不通知他這位「第一副書記」？
范鴻宇微笑說道：「嗯，剛剛已經接到了電話。」
「哈哈，那就好那就好，那我們下午見吧。」
謝厚明繼續打著哈哈，又說了幾句不相干的閒話，便掛了電話。貌似他巴巴的給范鴻宇打這麼一個電話，就是問一下范鴻宇是否接到了開會的通知。
在普通人看來，謝厚明這個電話簡直就是莫名其妙。
范鴻宇將話筒慢慢放回電話機上，嘴角閃過一抹譏諷的笑意。作為一位老資格的縣委主要領導，謝厚明未免太著相了些，把自己的臉面和一些所謂的「恩怨」看得太重。
或許，這樣是因為謝厚明年紀馬上就要到站，和陸玖范鴻宇的心態不不盡相同。無論陸玖還是范鴻宇，俱皆年輕，理論上，上升空間非常之大。為了日後的前程，在許多問題上相互平衡妥協，甚至忍氣吞聲都有可能。
所謂政治，不就是大家玩平衡麼？
而謝厚明更看重的是面子。
范縣長，你可要記住，你答應過我的事，別變卦！
雷鳴便很緊張，因為很專注地看著范鴻宇的時間過長，甚至臉部的肌肉都有點僵硬。儘管謝厚明在電話裡等於什麼都沒說，雷鳴還是很敏感地意識到，自己似乎觸及了某些「機密」。
而在機關工作，沒到那個地位，瞭解「機密」太多，絕對不是好事。
平白無故地讓領導對你「提高警惕」，有什麼好處？
范鴻宇笑了笑，對雷鳴說道：「小雷，你先回去吧。下午…，我要去縣委那邊開書記辦公會，你跟我一起過去。」
雷鳴的年紀比他還大，但這聲小雷卻叫得十分順暢，沒有絲毫拗口之意。
論心理年齡，范鴻宇足足比雷鳴大一倍。
「啊……好的好的……」
雷鳴就有點暈，愣怔了一下，才回過神來。
范縣長這就是定下來讓他做通訊員了。
范鴻宇微笑說道：「去吧，請陳主任過來，我跟你交代一下這個事，讓她給你安排好工作。」
「是，縣長！」
雷鳴忙不迭地答應一聲，嗓門略略有點大。
幸福，驟然之間降臨，還真有點讓人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