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wxom 不過這一回,神機妙算賽過諸葛之亮的范處長還真失算了。
電話回過去,那邊響起的並不是李春雨的聲音,而是付德臻,頗為氣急敗壞,驚慌失措。
「范處長,不好了,領導說我們在搞資本主義那一套……」
在確認電話是范鴻宇打過來的之後,付德臻便嚷嚷了起來,不過聽得出來,他可以壓低了聲音,似乎生怕隔牆有耳。
范鴻宇淡然說道:「付廠長,不要急,鎮定一點。」
「啊,好好,好的好的……」
付德臻一迭聲地應道,卻壓根就沒有鎮定下來的意思,聲音一樣的惶惶不安。
范鴻宇皺了皺眉頭,也不去理會。類似情形,他見得太多了,一些官員沒事的時候大模大樣,神態儼然,一旦遇到點事情,立時便手忙腳亂。仕途上一帆風順的官員尤其如此,心理承受能力相當糟糕。
「付廠長,哪位領導這麼說的?」
付德臻急急說道:「局裡的王通局長……哦,王局長是局裡的二把手,享受副部級待遇的……」
全國煙草系統實行垂直管理,國家煙草專賣局是隸屬於輕工業部管理的國家局,行政級別為副部級。因為煙草行業極高的盈利能力,煙草專賣局多數時候其實是直屬國—務—院管理的。事實上,全國煙草專賣的利潤,超過了任何一家國家壟斷的大企業,連後世號稱「油老虎」的國有石油公司都甘拜下風。
能賺錢,局領導自然也都牛皮哄哄的。
「今天下午,王局長親自找我談話,一起參加談話的還有省局的黎局長……王局長態度很嚴肅,批評我們擅自搞『青山王』這樣的高檔香煙,是資本主義奢侈浪費思想作怪,把艱苦樸素的革命傳統都丟掉了……說我們不顧國情,現在全國還有很多群眾連溫飽問題都沒有解決。許多貧困山區的群眾。一個月的生活費都還不到二十元錢,我們一包煙就給抽掉了。這是在破壞全國勤儉節約的好風氣,帶了一個很壞的頭,樹立了一個很壞的榜樣……」
付德臻吃吃地說道,伸手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
難怪今天下午,付婷婷打一個下午的電話都沒回應,合著被該管大上司叫去訓話了。
范鴻宇就笑了,有點冷:「王局長還真會上綱上線。洪州捲煙廠推出『青山王』這個高檔品牌。可不是你們煙廠和省局擅自做主的,你們向上邊打了報告吧?總局批了才能搞的。再說,我們自己的煙廠搞個『青山王』就是奢侈浪費,那為什麼他們總局又批准進口外國香煙?一包三五煙賣十二塊十五塊,比『青山王』能便宜多少?這個錢寧願讓外國的煙草公司賺去,也不讓國內的煙草公司來賺,王局長什麼邏輯?」
「是啊是啊,范處長,我也這麼想啊……可是,可是王局長一定要這樣批評。我們也沒辦法……」
官大一級壓死人,更不用說王通還是全國煙草行業該管的大上司。他說你們洪州煙廠犯錯誤了。那你們就是犯錯誤了,輪到你解釋個什麼勁?
范鴻宇問道:「那王局長有什麼樣的要求?」
「王局長要求我們立即暫停『青山王』的生產與銷售,等候局裡研究決定……還有,讓我個人做深刻檢討。」
范鴻宇禁不住反問了一句:「讓你個人做深刻檢討?」
「是啊,范處長,這可真是……這不是個人的決定啊,當初廠裡經過了集體討論。上報省局批准,再上報總局,他們也批准了。我們才搞的。現在怎麼都變成我一個人的責任了?」
付德臻就很委屈地說道。
這倒也是官場上的慣例,有成績的時候,那是大家的功勞,源於上級黨組織的英明領導。一旦出問題,那就是個別人的責任。付德臻儘管很清楚這個慣例,真輪到自家頭上的時候,還是很想不通。
「還有啊,范處長,我個人受點委屈倒是沒什麼。關鍵是,『青山王』停止生產銷售,我們的生產線怎麼辦?庫存怎麼消化?已經種植好的煙草怎麼消化?煙農怎麼辦?這些損失誰來承擔?范處長,這些都是大問題啊……尤其是那些煙農,把地裡的莊稼都刨掉種上了煙葉,指望著有個好收成。現在倒好,我們收不了煙葉,他們靠什麼吃飯啊?這個搞不好就是社會問題。」
付德臻急急忙忙地說道。
付德臻心裡很清楚,他和范鴻宇之間的交情,還談不上有多麼的深厚。僅僅只是他老付自己倒霉,不足以打動范鴻宇出手相助。現在必須把可能出現的所有問題都擺出來,讓范鴻宇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整個彥華地區尤其是宇陽縣,煙草種植面積達到了相當大的規模,數千農戶不種莊稼改種煙草,盼著有個好收成。現在倒好,煙葉沒人收了。您范處長的老爺子,怎麼向農民群眾交代?
這可是范衛國在宇陽縣長任上搞起來的最大經濟項目!
別以為范衛國去地區當了副專員,就不用為這個項目負責。這數千煙農真鬧將起來,宇陽縣壓不住,最終還得地區的頭頭出面來平息煙農「上當受騙」的怒火。而且,這個怒火還真不那麼好平息。這不是說幾句好聽的話就能解決得了的,得見真章。
損失誰賠?
煙廠一旦停產「青山王」,自身也是損失慘重,斷然掏不出錢來賠償煙農的損失。
問題是,彥華地區和宇陽縣更加賠不起!
就算范鴻宇不肯為付德臻出面排憂解難,你自家老子的「死活」總得管吧?
當然,范鴻宇只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年輕,職務不過是省政 fǔ辦公廳秘書一處副處長,和國家煙草專賣局副部級的二把手王通局長完全不在一個層次之上。付德臻也從未指望靠范鴻宇來「解救」自己,他指望的是范鴻宇背後的尤利民!
嚴格來說,煙草系統也是雙重管理,以煙草專賣局為主,地方政 fǔ為輔。不過,煙廠建在青山省,就和青山省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對於洪州捲煙廠的領導班子組成以及經營管理,青山省政 fǔ有很重的話語權,不僅僅是煙草專賣局的領導們說了算。
洪州捲煙廠的利稅收入,一直都是省市財政的重要來源之一。現在王通局長忽然要求「青山王」停產,停止銷售,青山省和洪州市都要受到很大的影響。
付德臻知道自己夠不著尤利民,只能向范鴻宇求援。
范鴻宇沉吟稍頃,問道:「付廠長,你們的會開完了嗎?」
「已經開完了。」
「那好,你馬上回洪州,不要呆在首都了,立即動身,越快越好。」
「哎,好的,我知道了。」
范鴻宇這個提議,倒是和付德臻心中所想不謀而合。京城他是真不敢呆了,怕總局對他就地採取什麼強制措施。雖然這種可能性很小,也不得不防。
「付廠長,你做個準備,回到洪州之後,立即給我打電話,我盡可能安排你向尤省長當面做個匯報。」
付德臻大喜過望,連聲說道:「好的好的,謝謝范處長謝謝范處長……」
來小范同志還真講義氣,不枉了自己和他做朋友。
掛斷付德臻的電話,范鴻宇沒有急著去沖涼,坐在客廳沙發裡,點上一支煙,慢慢抽了起來。
事情的嚴重性,超出了他原先的估計。竟然要將「青山王」停產,停止銷售,來為了所謂的「政治博弈」,有人壓根就沒有將群眾的福祉放在心上。
這正是范鴻宇最不待見的。
為一己之私,無所不用其極!
一支煙堪堪抽完,范鴻宇慢慢在煙灰缸裡熄滅了煙蒂,抓起旁邊茶几上的電話,給李春雨打了傳呼。
差不多等了十分鐘左右,李春雨的電話才回了過來。
「范二,啥事啊?」
電話那邊,傳來李春雨口齒不清的聲音,范鴻宇一聽就知道這傢伙喝高了。李春雨不是特別愛酒,但朋友在一起玩的時候,有人向他敬酒,卻從不推辭,時不時就喝高一回。
「在哪呢?」
「瓊海。」
范鴻宇雙眉微微一揚,詫異地說道:「瓊海?你什麼時候去瓊海的?」
難怪李春雨一直沒有透露點什麼消息,原來這小子壓根就不在京師。
「就這幾天,夏言給我打電話,讓我過來玩兒……我跟你說,范二,這兒可好玩了,你是不是請個假過來玩幾天,哥們好好樂一樂?夏言也在這,要不要和他說幾句話?」
李春雨大著舌頭說道,不時打個飽嗝。
「別玩了,馬上回首都去。」
「幹嘛?我這才剛到呢,正玩得開心,幹嘛又讓我回去?」
李春雨有點不高興了,咕噥了一句。
范鴻宇歎了口氣,說道:「你不回去不行,有人又出ど蛾子了,直接朝我家老頭子下手!我得搞清楚是誰在背後搞的鬼。」
「啊?他媽的,什麼人這麼不開眼啊?行,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回去!」
范鴻宇就微微一笑。
李春雨當真是好哥們,這朋友交得夠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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