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台小轎車相繼駛入了彥華市委大院。
市委二號辦公樓門邊，釘著幾塊牌子，都是白底黑字的四方木牌，樸實無華，甚至略顯寒酸。其中最下邊的一塊木牌上寫著「彥華市招商引資管理辦公室」。
作為市政 fǔ特設直轄部門，招商引資辦就在二號樓內辦公，和市長副市長們在一起。陸月的辦公室和市長岳西亭辦公室都在三樓，招商引資辦則在二樓，陸月辦公室的正下方。
陸月沒有急著領高潔去招商辦，而是去了二號樓小會議室。
招商辦的全體工作人員和市府辦一位副主任以及兩名工作人員，早已在會議室內等候。不管怎麼說，高潔今天剛上任，見面會總是要開一個的。
這是最基本的禮節。
作為前任招商辦主任，陸月理所當然要參加這個會議。
兩人在會議室門口一現身，與會人員便齊刷刷地站起身來鼓掌，人數雖然不多，掌聲相當整齊熱烈。
這可是機關工作的基本功。
陸月和高潔來到會議桌正中位置落座。
小會議室是圓桌會議的形式。
高潔眼睛一掄，便點清了會議室內的人數，一共十一人，其中三名女同志，比例倒也不少。高潔眼神掃來，大伙便忙不迭地朝著高主任點頭示意，滿臉微笑。
傳說中，高潔可是一等一的「女強人」，在楓林鎮一言九鼎。「言出法隨」。
這也可以理解。
一般的人，可也管不好這樣一個大鎮，更不要說高潔出任鎮長沒多久，便徑直將根深蒂固的老鎮委書記盧衛東「趕走」，端端正正坐上了鎮委書記的寶座。
手段好生了得。
如今這樣一位厲害角色，前來執掌招商辦，人人心中忐忑不安。
掌聲逐漸止歇。陸月微笑著說道：「同志們，想必大家都已經知道了，從今天開始。我不再兼任招商辦的主任，招商辦今後由高潔同志負責。市委已經發佈了文件，任命高潔同志為市長助理兼市招商引資管理辦公室主任……這位就是高潔同志！」
熱烈的掌聲再一次響了起來。
「高潔同志。我給你介紹一下今天在座的同志們……」
陸月親自充任「解說員」，給高潔引介。在座的十一名同志，只有八人屬於招商辦的工作人員，包括一位副主任。另外三人，則是市政 fǔ辦的同志，也來了一位副主任。
原本招商辦新主任到任，不關市府辦啥事。就算要安排高潔的住所，那也是招商辦的同志主動去找市府辦的負責人。市府辦可沒有為一般幹部「上門服務」的義務。
市府辦此番如此慎重其事，說起來還是因為這個新任招商辦主任名叫高潔，還因為高潔的頭上戴著一頂「市長助理」的烏紗帽。儘管市委沒有明確高潔為副處級。既然掛了市長助理的牌子，勉強也可算得是市府辦的上級領導。在機關，不要說正科級管正科級，就算副科級管正科級，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更何況。高潔這個市長助理的官銜是彥華市歷史上前所未有的，按照市府辦那幾個老官油子的分析，高潔這就是個過渡，用不了多久，就會正式成為副市長。
在大伙看來，始終還是副市長這樣的官銜聽起來比較正式。
二十幾歲的女副市長。嚇不死你？
那是真正的前程無量！
現在緊著獻點慇勤絕對沒壞處。
在決定服從市裡安排，出任招商辦主任之後，高潔這兩天已經在做功課，對招商辦現有的八位同志做了個基本的瞭解。也不知是因為陸月本身很年輕還是因為招商辦是個新鮮事物的緣故，招商辦的八位工作人員，相對都比較年輕. . 年紀最大的是一位負責後勤支援工作的大姐，也是招商辦唯一超過四十歲的同志，其他人的年齡都在四十歲以下，有四位不足三十歲，年紀最小的一位女同志，甚至比高潔還小三歲，剛剛從學校畢業不久。
除了後勤大姐，所有同志的學歷都在大專以上，後勤大姐也有高中學歷。
單純從資料上看，招商辦可謂配備的俱皆是「精兵強將」。因為招商引資這個工作，在彥華市還是頭一回搞，也就不存在工作經驗的問題，只能看學歷和年齡來進行判斷了。
對這個人員構成，高潔還是很滿意的。
最少高學歷的年輕人，接受新鮮事物的能力要強得多，思想也更為開放，到了南方沿海花花世界，不會大驚小怪的。
見面會比較簡短，一個小時左右就結束了。
「高潔，去我辦公室談一談吧。」
會議結束，陸月說道，語氣很隨意，當著大家的面，也是直呼高潔的名字，沒有任何「後綴」。
一絲明顯異樣的神色，在許多人眼裡閃過。
陸市長和高主任，關係不一般啊！
也許他們以前就是老熟人，陸月是首都下來的，高潔曾經在首都上大學，彼此有交集，相當正常。就不知是不是僅僅限於普通朋友關係。
畢竟高潔並沒有正式的男朋友。
至於說到她和范鴻宇在楓林鎮「開夫妻店」，更多的只是一種私下裡流傳的玩笑話。機關幹部很多都清楚高潔和范鴻宇之間的年齡差距，似乎不大可能成為真正的一對。
倒是和陸月十分般配。
「好的，陸市長。」
高潔的回答和神色，正式得不能再正式了，絕不會讓人有絲毫的誤解。
陸月點點頭，雙手往背後一背，緩步上樓。
雙手背在身後，慢慢向前，在很多人眼裡乃是中老年男人的「專利」，市裡的大部分領導，平日走路都是這種姿勢，原本不該由年輕人做出來，有點不倫不類。
但在陸月身上，就沒有這種「違和感」。
甚至有很多人認為，那是家教淵源，首都大領導的氣度。
「高潔，請坐！」
進了辦公室，陸月親自將高潔禮讓進待客沙發，秘書人員趕忙奉上清茶，退了出去。
陸月坐姿很端正，微微向高潔的方向前傾，很誠懇地說道：「對不起啊，高潔，我有點假公濟私了……」
高潔雙眉微微一揚，詫異地說道：「陸市長何出此言？」
陸月沉默了一下，緩緩說道：「你也知道，我特意選擇來彥華工作的真實原因，其實……」
不待陸月將話說完，高潔便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冷淡地說道：「陸市長，請談工作吧。」
陸月便悶了一下。
高潔這是硬生生豎起來一堵牆啊！
堵住了一切可能。
「高潔……」
陸月卻也不是那種輕易認輸的性格，雙眉微微一蹙，還在做不懈的努力。
高潔擺了擺白嫩的小手，說道：「陸市長，我想瞭解一下，招商辦成立以來所做的主要工作和大致的成績，以便確立一個基本的工作思路。」
陸月的瞳孔驀地收縮了一下，臉色有瞬間的陰沉。
高潔恍若未覺，直視著他，目光清澈。
陸月內心的憤懣，高潔如何看不出來？但高潔覺得自己已經很給陸月面子了，只是打斷了他的話語，沒有直接將他推到牆上下來。
就你陸月鬱悶，我高潔難道就不鬱悶了？
做人要識趣。
「不瞞你說，在我看來，招商辦這段時間的工作，基本沒有什麼成績可言，還是處於探索階段。當然，接觸了不少有意向的外商，還有一些國內經濟發達地區的商人，也進行了實質性的考察和談判。但總是差著最後的臨門一腳……主要還是我們彥華的基礎條件太差，投資大環境不夠吸引人。正因為如此，所以我才向宋書記提議，請你來主持招商辦的工作。畢竟楓林鎮有很多成功的實例，希望能夠借助你們的成功經驗，將全市招商引資工作都帶動起來。」
陸月畢竟不是毛頭小伙子，被憋了一下之後很快就調整過來，恢復了平靜，還是和他在楓林鎮幹部大會上說的那樣，直言招商辦的工作沒做好，並不「粉飾太平」。
或許這是陸月的一種策略，或許也是因為他驕傲的性格所致。
沒做好就是沒做好，大家有目共睹。文過飾非，打腫臉充胖子，有什麼意思？那樣只會讓大伙在私下裡嘲笑他，對於他的威望是一種某大的損害。
勇於面對現實，反倒比較容易獲得同志們的理解。
總歸誰也不是萬能的嘛。
陸月是常務副市長，協助市長抓全盤，不僅僅只管一個招商引資工作。
「陸市長，坦白說，楓林的招商引資工作，主要是范鴻宇完成的，其他同志包括我在內，都只是起個從旁協助的作用。因此談到招商引資的實際經驗，我也並不比同志們多多少。這一點你應該明白的……」
高潔淡然說道。
只是剛才陸月已經先一步承認自己「假公濟私」，高潔也就不再刺他了。
「當然，不管什麼工作，都架不住認真二字。我現在已經來了招商辦，無論這個工作多難做，都必須要認真做好。陸市長，我需要一點時間，這幾天我會先瞭解情況。」
「好，這是應該的，也是必須的。」
陸月點頭，已經完全恢復了平靜，再看不出絲毫的情緒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