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很快進入六月。
彥華地區招待所彩旗招展,打掃得特別乾淨整潔,洋溢著喜慶的氣氛。
洪州捲煙廠在宇陽縣建分廠和煙草種植基地的談判,已經完成,省煙草專賣公司的領導和洪州捲煙廠的領導,親赴彥華地區,和宇陽縣政 fǔ正式簽訂合作協議。
這場談判進行得相對比較順利。
范鴻宇從江口返回之後,隨即和父親范衛國進行了一番長談,將江口邂逅付德臻一家老小的事情,如實向范衛國交了底。自然,和趙歌那一段是要「筆削春秋,述而不作」的了。
沒的讓老頭子心裡頭不高興。
范衛國雖然不像管麗梅那樣極力反對范鴻宇和趙歌談戀愛,但為人極其正統,未婚同居偷吃禁果這樣的事情,休得在他面前提起。
純粹自找麻煩的傻事,絕對不能幹。
范衛國又驚又喜,兼且詫異無比。
世界上竟然有這樣巧合的事情?
自從范鴻宇提出要爭取和洪州捲煙廠合作之事,范衛國便即深以為然。隨著楓林模式的效益越來越明顯,對於兒子在經濟建設方面的長才,范衛國益發堅信不疑。在宇陽建煙廠,那是明擺著的大好事。不過難度也不是一般的大。范衛國跑了好幾趟省城,想要和付德臻見面詳談,幾乎都吃了閉門羹。
付德臻壓根不接這個茬,避而不見。
范衛國也知道,別看自己這個縣長在宇陽縣威風凜凜,說一不二,在付德臻眼裡,只怕也就是個鄉巴佬,不值一提。范衛國有時候靜下心來想想。自己也覺得比較搞笑。
完全就是一廂情願嘛。
人家洪州捲煙廠沒有絲毫意向,連想都沒想過,自己聽了范鴻宇一句話,就當成天大的事來搞,也不去管人家樂意不樂意。
這樣如果也能搞成,除非是出門踩狗屎,撞大運。
范衛國算得意志堅定的人,幾趟省城跑下來。也有點心灰意冷。
太不靠譜了。
誰知范鴻宇去了一趟江口。回來之後就出現了這樣意想不到的轉機,一時之間,有點難以置信。自然,范衛國不懷疑此事的真實性,在這樣的大事上頭,范鴻宇絕不會信口開河。再說了。哄著自家老爹去洪州碰釘子,對范鴻宇有什麼好處?
忽悠親爹老子,要天打雷劈的。
父子倆在客廳談到很晚。范衛國顯得罕見的興奮。
只要這事真搞成了,宇陽縣的經濟騰飛指日可待,煙廠和煙草種植基地是足以惠及全縣的大工程。
爺倆仔細商量了一番談判的步驟。范衛國長長舒了口氣,點起一支煙,靠在了沙發裡,渾身放鬆,隨口問到了夏言朵朵和趙歌的情況。
「鴻宇。夏言和朵朵在那邊過得怎麼樣?」
范衛國在農機廠住了十幾年,和夏言朵朵的父母都是老熟人,對這兩個年輕人也一貫比較關心。他們被范鴻宇弄到江口去做生意,年紀輕輕的,范衛國擔心他們經驗不足,擔當不起重任。
范鴻宇微笑答道:「挺好的,夏言現在已經很精通生意門路了。他腦袋瓜子很聰明,只要走正道,學會這些門道毫不為難。再說還有首都的朋友和他一起呢……我這次去江口,和他見過面,倒是比以前瘦了點,曬黑了,身體更結實。」
范衛國放心地點了點頭,說道:「這就好……想不到老夏這個愣頭青兒子,真當大老闆了。我聽你媽說,夏言打電話讓老夏老劉他們去江口旅遊呢。哈哈,這小子,現在是財大氣粗啊。」
范衛國就沒想過,他老范家坐在面前的這個愣頭青兒子,都當鎮長了。
范鴻宇也笑道:「就是,口袋裡有錢了,自然要孝敬父母。」
「嗯,夏言這孩子,除了脾氣暴躁一點,喜歡找人打架,倒是個實心眼,待人很真誠。」
范衛國誇獎了一句。
范鴻宇有這樣鐵心不二,可以托付性命的朋友,做老子的當然也很欣慰。
「那朵朵呢?她跟夏言的事,打算怎麼辦?年輕男女,沒有結婚,這樣雙雙在外地,怕是不大好。人言可畏。」
范衛國關心地問道。
朵朵小時候,粉嘟嘟的,可愛至極,經常到老范家來串門子,范衛國和管麗梅兩口子都對她十分喜愛。
「這倒不用擔心,他們指定會結婚的,只是還沒有到結婚年齡罷了。其他人愛怎麼說,由得他們去,反正隔得這麼遠,說什麼都聽不到。估計再過幾年,等他們正式結婚之後,夏叔叔和劉叔叔兩家子,都要搬到南邊去了。畢竟沿海地區比我們這裡的城市要發達得多,生活上更加方便。」
「嗯,這倆孩子,打小就在一起玩,青梅竹馬,倒是很般配……趙歌呢?你和他之間,怎麼樣了?這回去江口,和她見面了吧?」
范衛國話鋒一轉,問到了趙歌頭上,臉色變得有幾分凝重。
范鴻宇親口承認過,他和趙歌在談戀愛的。
「啊,她也挺好的,她在江口有分公司,我這次去見到她了。」
范鴻宇臉色微微一紅,略略有點不大自在。范警官臉皮甚厚,但還不是太習慣在自家老子面前說瞎話。只是形式格禁,有些瞎話不得不說。
范衛國深深望了兒子一眼,緩緩點頭,沒有深究。
眼前的范鴻宇,再不是昔日那個調皮搗蛋,整日價打架鬧事的二桿子,正兒八經的一鎮之長,年輕一輩中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范衛國自也要給他留幾分面子,倒是對趙歌的公司來了興趣。
「趙歌那個公司,到底怎麼回事?聽說你們楓林那個電子廠,她是最大的股東之一。怎麼突然之間就變得這麼有錢了,還把公司開到了香港。你們以前不是在倒騰國庫券的嗎?」
范衛國說什麼也不會相信,幾千塊錢倒騰國庫券,短短一年多時間,就能發家致富到如此地步。
就算天上掉金元寶,也撿不到那麼多吧?
饒是范衛國活了四十多歲,當過兵,做著職務不低的領導幹部,算得見多識廣,對這些年輕人的事,也有點看不懂了。
談到這個問題,范鴻宇立即便輕鬆起來,笑著說道:「爸,您那都是老黃歷了。國庫券生意早就結束了,那本來就是個短平快的投機生意,只有特定的時機才能操作,無法複製的。賺到啟動資金之後,就得另謀他途。趙歌是在香港開了個貿易公司,首都和香港的朋友幫忙給弄的。現在各項業務發展都還不錯,挺順利。」
范衛國情不自禁地搖搖頭,有些不可思議。
關鍵是時間太短,變化過於驚人。如果是五年十年慢慢發展下來,他就不會如此驚訝。
「爸,現在趙歌那邊,主要是從事電子產品和金融交易。這兩個項目,都是未來世界經濟發展的主要方向。起步越早越好,今後的發展潛力就會越大。爸,以後搞經濟建設,電子行業和金融行業都必須要看得明白才行,不然要吃虧的。」
范鴻宇提醒了父親一句。
在另一個世界,數年之後,大的方針路線之爭最終塵埃落定,黨和國家的中心任務確定,舉國上下,齊心協力搞經濟建設,凡是在經濟建設上思想不開放,因循守舊,不能與時俱進的領導幹部,都將逐漸被淘汰。范衛國如今已經是縣長,如果思想跟不上時代的發展,將會成為制約他更上一層樓的關鍵因素。
范衛國微微頷首,顯然將兒子的話聽了進去。
事實已經證明,范鴻宇正是看懂了很多別人不明白的事情,才能迅速崛起,獲得高層領導的重視。只要他今後不犯太大的錯誤,前程一片輝煌。
不過范衛國現在的心思沒有放在這上頭,問道:「趙歌的公司開在香港,那她的戶口呢?是不是也去了香港?」
「當然。天歌公司不是分支機構,是du li法人。目前內地戶籍還不能在香港那邊開辦這樣的有限公司。」
倒是其他許多國家和地區的戶籍可以。
在同一個國家之內,出現如此狀況,也算是個難言之隱。
「香港戶籍……」
范衛國的眉頭皺了起來,隱含憂慮。
范鴻宇很清楚老子在擔心些什麼,輕輕一擺手,說道:「爸,這個事情,你不用操心。我自己知道該怎麼處理。」
范衛國搖搖頭,沉聲說道:「鴻宇,不是我不相信你,關鍵你還太年輕了。」
年輕人,才華橫溢,天縱奇才,范衛國能夠接受。古今中外,這樣奇才傑出之士,並不鮮見。但有些最原始的誘惑,年輕人卻很難抵擋得住。
定力不夠,與才華無關。
「有些事,你一定要慎重考慮,把握好自己。不然誤人誤己,到時後悔就晚了……你明白嗎?」
范衛國只能點到即止,不能說得太透徹。父子至親,有些話題也不好談得太深入,多少要顧及到范鴻宇的心理感受。范衛國相信范鴻宇能夠聽得懂自己的意思。
范鎮長又禁不住老臉泛紅,點頭不迭。
所謂知己莫若父,可不就讓范衛國說中了麼?
只是,時代終究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