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猛可裡一聲齊吼,四五名精壯的基幹民兵手持麻繩,一擁而上。
再也想不到,范主任讓他們帶著麻繩,原來不是為了給群眾搬家,而是捆村長用的。
「幹什麼幹什麼?誰敢……哎呀……」
盧興華也絲毫都沒料到,就在大王村,就在他盧興華家裡,范鴻宇竟然敢下令把他抓起來,一點防備都沒有,剛叫了兩聲,就被幾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摁住了,拿起麻繩就開始捆人。
「喂,你們幹什麼,他是村長……」
旁邊的村民目瞪口呆,完全沒有回過神來,只有一兩個人急得大喊大叫。
「他已經不是村長了!」
范鴻宇又是一聲大喝。
「大王嶺馬上就要塌下來,他身為村民委員會主任,完全不管全村群眾的生命安全,卻在這裡鼓動大家和鎮政 fǔ對抗。有這樣的村長嗎?他這是妨礙公務!現在,按照《治安管理處罰條例》的規定,要把他抓起來,行政拘留!」
「沒錯!我是楓林派出所的所長盧占軍,我現在命令,把妨礙公務的壞分子盧興華抓起來。你們誰敢鬧,一起抓!」
盧占軍立即站出來,雙手叉腰,威風凜凜地說道。
「真是盧所長……」
大王村的村民,有很多人都認識盧占軍,知道他不但是派出所長,也是盧氏宗族的頭面人物。其他公安機關的人員,要來大王村抓人,自然不方便,村民們搞不好就會鬧事。但盧占軍不一樣。他輩分高,按照族譜排行,盧興華得叫他一聲「叔」。
村民不敢跟他來硬的。
「盧所長,我,我哪裡妨礙公務了?我沒有!我就是不肯搬家而已……」
盧興華奮力掙扎。大喊大叫,被幾名小伙子摁住了,哪裡掙扎得脫?三下五除二就被麻繩捆了個結結實實。這些民兵,其他本事或許稀鬆平常,一年到頭也打不了幾發子彈,捆人卻個個是好手。
「盧興華,你以為不肯搬家是你一個人的事嗎?泥石流下來,你就是死路一條!」
盧占軍厲聲喝道。
「死就死!我不怕死!」
盧興華倒也硬氣,被捆成了粽子,還在強嘴。
「你不怕死。你也沒權力讓大家陪你一起死。我警告你們,馬上搬家,誰不搬,就把誰抓起來,送到拘留所去!」
盧占軍瞪著一雙牛眼,在大伙臉上一一掃過。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低下頭,不敢和他對視。
盧占軍在楓林鎮,可也是威風顯赫,威望僅次於盧衛東。
「把他帶走!」
盧占軍手一揮,斷然喝道。
「走!」
幾名民兵便推搡著盧興華。往外走去。
村民們紛紛讓路。
「老四……老四,給盧書記打電話,快,給盧書記打電話……」
盧興華被民兵推搡著,絲毫反抗之力也沒有,只能扭轉腦袋,大喊大叫。
整個大王村,以他家裡和盧衛東的親族關係最近,還在五服之內。加上兄弟眾多,故此盧興華在村裡一直很跋扈。不怎麼將盧興旺這個支書放在眼裡。若不是盧興旺入黨比他早,資格比他老,他早就把盧興旺的支書位置給搶了。
盧占軍毫不理會,對著現場的村民吼道:「快,都回去搬家!越落在後面。越危險!」
眼見村長都被五花大綁的帶走了,村民們再也不敢倔強,立時做鳥獸散,紛紛回家去了。
等盧興華的另外兩個兄弟聞訊趕到。盧興華早已被押到了村口。三兄弟一碰頭,決定「武力對峙」,集合人手,將大哥「搶」回來。結果出門一看,二隊的人都開始搬家了,誰也不再響應他們的「號召」。再一看那幾十個正在幫村民搬家的身強力壯的基幹民兵,三兄弟也焉了。
真動手,打不過啊!
更不要說盧占軍和派出所的民警以及治安聯防隊員十來人都在。
實力太懸殊了。
公然與鎮裡領導,派出所警察作對,也是需要勇氣的。
我國的國民,大多數有「羊群心理」。起初大家都磨磨蹭蹭的,你看我我看你。不大願意轉移。一旦動起來,速度便漸漸的越來越快。好像要是落在後面,「好處」就全被別人搶走了,忒不「合算」。至於到底有什麼好處,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只好急急忙忙給鎮裡盧書記打電話告狀去了。
綁了盧興華,也不見得萬事大吉,總有極少數人固執非常,說什麼都不肯相信屹立了幾百年幾千年的大王嶺,會忽然垮下來,死板著不肯搬。
倒也不純粹是故土難離,關鍵在於很多東西搬不走,他們很心疼。
對付這些頑固分子,范鴻宇盧占軍快刀斬亂麻,一律用繩子「說話」,誰不搬家,就捆起來塞進卡車。
整個天空黑沉沉的,彷彿一個巨大的鍋底,死死壓在了大王嶺上頭,雨勢越來越大,從山坡上滾下來的石頭,流淌下來的稀泥巴也越來越多,情勢危如累卵,由不得他們再有半點遲疑拖延了。
「快,快,人上車,別的都不用管了!快走!」
高潔已經扔掉雨傘,直接站在大雨之中,揮舞著手臂,大聲指揮,清脆的嗓音略顯嘶啞。
盧興華等十來個被捆綁的村民,還在大喊大叫,說什麼也不服。
不肯搬家,還犯法了?
只是這個時候,誰去管他們?
車隊再次緩緩啟動,拉著村民開始撤離,這已經是第三批,大部分村民,基本都撤走了,只有極少數特別「財迷」的傢伙,還在一趟又一趟從家裡搬東西,各種罈罈罐罐,都捨不得丟棄。
「把他們都押上車!」
范鴻宇來到村口,伸手抹了一把雨水。指著盧興華等十來名被捆綁的村民,喝道。
已經是最後一台車了。
等車隊回來再拉一趟,基本就能全部撤退完畢。
就在這個時候,一台吉普車風馳電摯而來,「嘎吱」一聲,在卡車旁邊停住了,濺了大夥一聲泥水。不過大伙反正渾身都濕透了,也無所謂。
「范鴻宇,你們幹什麼?」
吉普車車門打開,盧衛東一躍而下。怒氣沖沖地大吼一聲,臉色比大王嶺上的烏雲還沉,雙眼噴射著怒火。
盧衛東實在也是忍無可忍了。
剛才一卡車一卡車的將大王村的村民拉到鎮裡,大人哭小孩叫,鎮政 fǔ大院亂成一團糟,盧衛東就已經火冒三丈,再一接到盧興華弟弟打來的電話,說范鴻宇盧占軍等人在竟然在大王村抓人,把村長都捆了起來,盧衛東再也忍耐不住滿腔的怒火。坐上吉普車,急匆匆趕了過來。
一到村口,就看到民兵將盧興華等人捆得粽子似的,冒雨往車上推,盧衛東一股熱血直衝頂門。
翻天了!
真是翻天了!
這兩個小娃娃,竟然敢在楓林鎮抓他盧衛東的晚輩子侄!
這事再不管,不要說盧衛東在幹部隊伍裡威信全無,只怕整個盧姓宗族的族人,都會唾棄他,從此瞧他不起。
這是盧衛東無論如何都不能容忍的。不要說蔡洋在,就算邱明山親自駕到,盧衛東也一定要抗爭!
不能這麼搞!
「叔,叔,快救我!他們不講理。他們是土匪惡霸……」
一見盧衛東,盧興華頓時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拚命喊叫起來,奮力掙扎。
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們給送到拘留所去關起來。
拘留所是什麼地方,盧興華可是知道得特別清楚,那裡面都是關流氓混混的,他們這樣的鄉下人一關進去,還不得給這些流氓混混欺負死?
「盧書記,他們妨礙公務。派出所依法拘留他們!」
范鴻宇也沒想到盧衛東真趕過來了,雙眉一蹙,朗聲答道。
「什麼妨礙公務?你們在執行什麼公務?鎮黨委開會研究了嗎?同意你們這麼幹了嗎?完全是自行其是!你們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鎮委書記?啊?豈有此理!」
盧衛東也顧不得躲雨,就這樣站在傾盆暴雨之中,一手叉腰。一手指著范鴻宇,怒吼如雷。
「范鴻宇。從現在開始,你不再是楓林鎮的幹部了。我們楓林鎮,不需要你這樣的掛職幹部。盡搗亂!」
此時此刻,范鴻宇也沒有時間和盧衛東爭論這樣無聊的話題,冷笑一聲,說道:「盧書記,這個你做不了主!你不是市委書記,更不是地委書記!」
「你,你混蛋!」
盧衛東氣得渾身亂抖,手指顫抖著,幾乎要戳到范鴻宇的鼻尖上了。
范鴻宇又冷笑一聲,理都懶得再理他,轉過身,朝民兵們一揮手,說道:「把他們都押上車,帶走!」
「敢!」
盧衛東猛地一跺腳,大吼了一聲,用力太過,嗓子立時就嘶啞了,連連咳嗽起來,司機緊著給他捶背順氣,好不容易才緩過勁來。
「你們這些混蛋!馬上給老子放人!」
盧衛東朝著那些「木呆呆」的民兵怒吼起來。
他在楓林鎮數十年,不是吃乾飯的。積威之下,民兵們誰也不敢抗拒,就有人要給盧興華等人鬆綁。
「敢!」
范鴻宇也是一聲大吼。
剛要動手鬆綁的民兵們立時又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動不動了。
范鴻宇又猛地扭過頭,怒視著盧衛東,一字一句地說道:「盧衛東,你再敢妨礙公務,把你也抓起來!」
縱然大雨傾盆,這句話大伙也聽得清清楚楚。
所有人當場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