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這「小丫頭」都不好忽悠,沈玉清的臉色更加陰沉了兩分,眉頭微微一蹙,隨即舒展開來,轉向了高興漢,說道:「請市長放心,我一定會嚴肅處理這個問題的,明天,我就去梅山酒店,當面和他們的總經理談一談,看看怎樣加強梅山酒店的保安措施,防止類似事情再次發生。當然了,他們請外地演出團體來演出,也要遵守我們市裡的規章制度,遵守法律法規,不能搞打擦邊球那樣的小動作,這個影響也不好。」
既然把事情「私有化」的路子一時走不通,沈玉清便想要將此事的處置權攬到自己手中。
不管怎麼說,酒店這一塊工作,是由他分管的。
高興漢微微頷首,說道:「嗯,玉清同志說得有道理,無論是誰,無論是哪個行業,都應該守法經營。給他們提個醒也好。」
沈玉清暗暗舒了口氣。只要高興漢沒有提出明確的反對意見,就等於是默許了他提出來的「要求」,同意由他沈玉清在主導此事的處理。
看來高興漢沒有把事情鬧得很大的打算。
這就很好,今晚這一趟,沒有白來。
接下來的談話,就顯得比較輕鬆了,客廳裡的氣氛也緩和下來,沈玉清這才饒有興趣地打量了范鴻宇一眼,微笑問道:「這位是…
剛才老甘電話向他匯報的時候,很是焦急,只說了個大概未曾提到范鴻宇的身份。
老甘作為省城公堊安分局的局長,自然也曾聽說過宇陽「一七大案」,但當時亂作一團,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沈光遠和易長天身上,卻是不曾留意到大名鼎鼎的范鴻宇同志。
大晚上在高興漢家裡忽然冒出這麼一位氣宇軒昂的年輕男子,瞧高潔對他的態度,又比較隨意,沈玉清就比較感興趣。
或許,是高家未來的東床嬌客?
范鴻宇微微一笑,答道:「沈市長好,我是高潔同志的同事一起到洪州來出差的。」
眼見得高興漢很不願意「暴露」女兒的身份,范鴻宇便很巧妙地迴避了這個問題。
沈玉清恍然,就是這個傢伙在梅山酒店揍了自己的兒子。不過料必那時候,他們也不清楚沈光遠的身份。彥華那個窮鄉僻壤來的小幹部,沈玉清瞬間便失去了繼續「探究」的興趣。估計也不會和高潔真的有什麼親密關係。老高家的閨女,終歸要嫁入豪門,才合道理。
彥華的小幹部想要一步登天,成為高家的乘龍快婿未免太過癡心妄想。
沈玉清又隨便和高興漢聊了一些工作上的事,便即禮貌地告辭而去。
「爸,你怎麼放過那個混蛋了?」沈玉清一離開,高潔便有點不高興地說道:「像這樣的傢伙,就得嚴肅處理,不給他一個深刻教訓他永遠不知道收斂,還會繼續禍害別人。」
高興漢同意沈玉清插手此事,無疑就是不打算深究了。
高興漢沉吟著,沒有作答。
范鴻宇微笑說道:「高鎮長,時機不對。」
高潔詫異地說道:「怎麼時機不對了?」
高興漢和高媽媽也望著范鴻宇,且看他又有何種高見。
范鴻宇說道:「就事論事,這個事情,高市長不大合適繼續追究下去。明白內情的人,知道咱們是路見不平制止沈光遠的混帳行為。不明白的內情的人,那就難說了,搞不好還以為是兩位市長的小孩在胡鬧……」
高興漢公報私仇,拿小孩子的事情打堊壓沈玉清。
這句話,范鴻宇當然不會說出口,但高興漢和高潔一聽,自然明白。
甚至還可能有更加難聽的流言傳出來。誰叫高潔那麼漂亮,而且又和沈光遠年紀相當呢。想讓無聊的傢伙不八卦,幾乎絕無可能。
「就整個全省目前的政堊治大勢而言,現在也不是最佳的時候。」
稍頃,范鴻宇又輕輕加了一句。
雷雲剛調走,新省長剛到,榮書記正準備進行大規模的幹部調整,這段時間,身處重要位置的主要領堊導幹部,幾乎大都在觀望,小心謹慎。此時在洪州市爆發出市長和副市長的「戰鬥」,顯然會引起榮書記和其他省委領堊導的重視。
高興漢的雙眼,又微微瞇縫了一下。
范鴻宇的「就事論事」,高興漢只是心中欣賞,但那句「全省大勢」一出來,高興漢是真的震驚了。這個年輕人,果真眼光不凡,在政堊治上的領悟力,無與倫比,幾乎完全看透了他心中所想。
高潔扁了扁嘴,顯見得依然心有不甘,卻也知道范鴻宇說得有道理,不好反駁。
「小潔,你們什麼時候去首都?」
稍頃,高興漢輕輕問道。
「明天吧。我已經開了介紹信,明天直接坐飛機去首都。反正有人是闊佬,會請客。」
說著,望了范鴻宇一眼。
看來高鎮長是認定范主任為「冤大頭」了,乃是「人傻錢多」的典範。
這句話很是突兀,高興漢再睿智,也想不到范鴻宇小小年紀,已經「腰纏萬貫」,是被鎮長大人「敲詐勒索」的對象。
不過高興漢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纏,沉吟著說道:「這樣吧,你到首都之後,去找一下小姑,把你們的設想跟她談一談,也許小姑能幫得上忙。」
高潔一雙漂亮的大眼睛頓時瞪圓了,望著老爸,像是不敢相信似的,良久才叫道:「爸……」
高媽媽也很詫異地望了丈夫一眼。
倒將范鴻宇弄得莫名其妙。
原來高潔有個小姑在首都工作,只是,侄女去了首都,登門拜訪小姑,乃是理所當然,最基本的禮節,怎麼高潔卻像撿到寶貝似的,驚喜莫名?
高興漢輕輕歎了口氣,說道:「以前不讓你們和小姑談工作上的事,是不想你們有依靠心理。但現在看起來,你們鎮裡做的那個規劃,確實很有新意,如果弄好了,對於創建社會主義新農村是一個非常有益的探索,有可能成為一個新的模板,這樣的事情,是應該全力以赴支持的。楓林鎮雖小,也管著數萬群眾,你是親民官了,就應該為群眾謀福利。」
高潔高興之餘,又有點擔心,說道:「爸,那小姑,是不是,……請你給她打個電話?嘻嘻,我是小字輩,份量不夠……」
高興漢笑了笑,說道:「這個電話,就不用打了。你不是有十萬雄兵嗎?」
得,繞來繞去,就繞到范鴻宇同志頭上了。
「高市長,這是邱專員開玩笑的話。您可是長輩……」
范鴻宇便忍不住抗議道。
范主任雖然並不妄自菲薄,但「足抵十萬雄兵」這樣的考語,還是要竭盡全力推辭的,不然,范主任也未免太不謙虛了。
高興漢望了他一眼,微笑說道:「小范,我和明山同志也是多年的朋友,他的眼光不會錯的。年輕人,謙虛謹慎是應該的,但也不要妄自菲薄。偉大領堊袖說得好,這個世界是我們的,也是你們的,但歸根結底,是你們的。好好幹吧!」
范鴻宇忙即站起身來,深深給高興漢鞠了一躬,說道:「是,高伯伯,我會牢牢記住您的教誨!」
打從進屋開始,范鴻宇就一直謹守規矩,對高興漢的稱呼紋絲不亂。他和高潔關係親近是一回事,初次與高興漢會面,絕不可得意忘形。尤其高興漢這種深受儒家思想影響的學者型高級領堊導幹部,更是將「規矩」看得極重,在他們面前飛揚跋扈,驕傲浮躁,乃是大忌。
但高興漢這番話,以及說話的神態,完完全全把出了長輩的姿態,范鴻宇也便順勢改了口。
高興漢微微頷首,似乎對范鴻宇的表現很是滿意。
客廳的氣氛顯得益發的融洽,沈玉清造訪帶來的不愉快,漸漸消散,高媽媽便關心地問起高潔在鎮上的諸般生活細節,比如吃飯習不習慣,衛生條件好不好,鎮裡的幹部們工作上是否配合等等,高媽媽都十分關心。
其實當初高潔說要去下面鎮上工作,高媽媽就不支持。
在她看來,女孩子還是在機關上班比較安穩,去鄉下幹什麼?在彥華地委宣傳部再呆個一年半載,資歷也夠了,就該調回省裡來,準備解決個人問題,好好過日子啦。
高媽媽並不期望女兒將來某一天能夠成為高官大吏。
從政,是男人的事。
女人的仕途之路,天生就比男人更加艱難些。
高潔笑著一一回答了媽媽的提問,談到鎮裡幹部在工作上的配合問題,順口將「范寶青被殺案」的前前後後都說了。
「有這樣的事?」
高媽媽聽得目瞪口呆,簡直不可思議。
姦夫**謀殺親夫這樣的劇情,原以為只有小說裡才有,不料就活生生地發生在了女兒的治下。
高潔笑著說道:「一開始我們都以為是自殺,就他看出了問題。不然,鎮裡的工作還真是很被動。」
說著,高潔瞥了范鴻宇一眼,嘴角閃過一抹古怪的笑意,貌似這個傢伙,總是盯著人家女人的內衣顏色看,什麼毛病?
「呵呵,小范倒真是個人才……」
高媽媽望向范鴻宇的眼神,便變得十分親切。
有這樣大本事的年輕人「保定」了自家閨女,高媽媽心下多少安然了幾分。
可惜,就是年歲太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