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仗從來都不是為了比勇敢比傷亡，打仗比的應該是以最小的代價取得最大的戰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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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匯山碼頭
會堂裡死一般的寂靜，從戰場回來後戰士們一個個悶著頭不說話。
雖然我們還是新兵，但這還是頭一回嘗到失敗的滋味，而且更可怕更讓戰士們無法接受的是……所有的人包括教育長在內，都不認為這是一場我們能夠打贏的仗，甚至從某些方面來說，這根本就是一場不該開始的仗！
「教育長！」隨著一聲叫喚，孫師長又帶著幾名副官出現在我們的面前。
「孫將軍！」教育長灰頭土臉的從地上站了起來，戴上了帽子有氣無力地站在了孫元良的面前。
「教育長！」孫師長拍了拍教育長的肩膀說道：「這仗打不好不能怪你們，我們88師何嘗又不是這樣……」
「孫將軍！」教育長打斷了孫元良的話道：「委座怎麼又在這時候命令我們停戰？不是說鬼子的援軍都快到了嗎？再打不下來就來不及了……」
「事情是這樣的！」孫元良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說道：「自我軍進駐上海後，小日本就控告我軍違反協定單方面進兵上海，再加上在上海打仗會影響的英法等國的利益，所以各國紛紛出面調停，這其中還包括德國，所以……」
孫元良這話還沒說完，戰士們就再也忍住了，最先說話的是陳大力，他騰的一下站起來說道：「哪有這般道理，只允許小日本打我們，就不許我們打小日本！」
「就是！」其它戰士也紛紛站起身來憤憤不平的說道：「說我們違反協定，那小日本侵吞了北平、天津這筆帳又該怎麼算？」
「小日本欺人太甚，教育長，讓我們再上戰場吧！就算跟鬼子拼了我們也不願意受這般鳥氣！」
「對！就算是死也得讓讓小日本瞧瞧，咱們五十九軍的沒有軟骨頭！」
……
「都給我坐下！」教育長看起來心情也很不好，他怒氣沖沖的朝戰士們叫道：「長官討論事情哪有你們說話的份？都給我閉嘴！」
聞言戰士們只得聽從命令悶聲悶氣的坐回原地。
「教育長！」孫師長欣賞地看了我們一眼，說道：「弟兄們有這樣的志氣是好的嘛，難得傷亡那麼多人後還有殺敵報國之心，應該鼓勵才對……」
「孫師長！」這時我再也忍不住站起身來朝前方大聲喊道：「戰士確有殺敵之心，只是不知為將者可有用兵之道？」
我這麼一說，站在孫元良旁邊的副官就不高興了，他手往腰間的手槍上一按，朝我冷聲問道：「你是什麼身份，敢對我們師座這樣說話？」
教育長眼睛朝我這邊一瞪，正想開罵但一看到是我那臉上的神色就緩了一緩，接著朝孫元良介紹道：「孫將軍，這位就是我跟你說過的方向方連長！」
「唔！原來是方連長！」孫元良一改臉上的疑惑走了下來握住我的手道：「久聞方連長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孫元良這麼一說我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連忙客氣地說了幾句「不敢」。
「方連長這邊請！」
在孫元良的客氣下，我只得隨著他一起走到教育長身旁。教育長還算好，孫元良身邊的幾個副官那眼神就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剝了似的。
這似乎很正常，德械師的人本來就沒把別的部隊放在眼裡，更何況今天是我這個小小的連長頂撞了德械師師長，那在他們眼裡當然就是一種不可饒恕的罪過。
然而我卻希望他們知道一點，那就是無論是德械師還是雜牌軍，咱們都會毫不猶豫的為了打小日本而獻出生命，所以他們沒理由自以為高人一等！
「方連長……」孫元良倒也和氣，他饒有興趣地看著我說道：「不知剛才那句『為將者可有用兵之道』指的是……」
「孫將軍！」我想也不想就回答道：「正所謂好鋼用在刃上，你們德械師是塊好鋼，咱們五十九的軍也不是孬種，但是你真的覺得就這樣讓我們往小日本的槍口上撞……值得嗎？」
「哼！」還不等孫元良說話，副官就面帶不屑的說道：「這只怕是貪生怕死的借口吧！方連長，咱們88師傷亡那麼大，可從來就沒人說你這樣的話！」
「長官！」我一步不讓的回答道：「我認為打仗從來都不是為了比勇敢比傷亡，打仗比的應該是以最小的代價取得最大的戰果！」
「好一句以最小的代價取得最大的戰果！」孫元良點了點頭說道：「方連長這話我贊成，只是……你認為當今的形勢，我們怎麼才能以最小的代價取得最大的戰果呢？」
我看了看教育長，經過他點頭同意後，我才朝孫元良一挺身說道：「報告師座，我認為……打這場仗的人至少犯了兩個錯誤。其一是輕敵，錯誤的估計了小鬼子的防守能力和工事的堅固程度，這個錯誤使我軍無數熱血男兒無謂地倒在敵人的槍口下，雖死傷慘重卻未有寸功！」
孫元良沒有說話，只是咬了咬牙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其二！」我接著往下說道：「分兵作戰，要知道自古以來進攻者至少要有數倍於守軍的兵力火力才算與守軍相若，然而我們現在打的是什麼仗呢？８７、８８兩師總人數不過兩萬餘人，對付日軍不過只有兩倍，再加上我軍炮火、飛機、坦克裝甲車均比日軍弱許多，綜合火力無論如何也比不上日軍，就這樣我軍還兵分兩路各攻一地，又怎麼會有優勢？」
教育長和孫元良互相望了望，不由默默地點了點頭同意了我的看法。
「那麼以方連長之見……」
我向四周看了看，孫元良很快就知道我的意思，於是一揮手就跑上來一隊全副武裝的憲兵將戰士們包括那些副官都趕開了幾十米遠……國軍當官的好像就是有這樣的特權，本來我的意思是找個安全的地方，卻沒想到他還要這麼勞師動眾的！
「我的想法是……」看看身旁幾十米範圍都沒人了，於是我就放心的指著地圖說道：「８７、８８師繼續進攻公大紗廠與海軍陸戰隊司令部，但無需強攻，只需要做做樣子就可以！」
「方連長的意思是……」聞言孫元良不由皺起了眉頭。
我沒有說話，只是指了指地圖上的匯山碼頭。
孫元良搖了搖頭：「此地一面是黃浦江，一面是英租界，另一面則在海軍陸戰隊的火力援助範圍之內，我軍可以進攻的只有一面。再加上江上多是日軍炮艇、軍艦，要打此處只怕……」
「正因為這樣小鬼子才會對這裡放鬆警惕！」我說：「公大紗廠、海軍陸戰隊司令部、匯山碼頭這三個據點就像是一個金三角，我軍無論進攻哪一處其它兩處都可以為其提供火力增援，要打破這個金三角就只有集中優勢兵力猛攻其中一點！這幾日我軍一直在進攻公大紗廠與海軍陸戰隊司令部，再加上孫將軍方纔所言，匯山碼頭的確是易守難攻，甚至一個不好炮彈打到英租界還會惹來麻煩……但也正因為這樣小日本才沒想到我們會突然強攻此處而收到奇兵的效果！更何況……」
說到這裡我停了下，手指在地圖上從我軍陣地沿著黃浦江一直指到匯山碼頭，說道：「選數十名會水性的弟兄，沿江潛入乘著夜色內外夾攻，一舉拿下碼頭！」
孫元良不由駭然望向我道：「江上有日軍軍艦……」
「我認為可行！」教育長點頭說道：「江上雖有日軍軍艦，但在８７、８８師的吸引下，他們早已將目光集中到公大紗廠和司令部兩處，正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險的地方，他們哪裡會想到我們竟然會從他們的眼皮子底下潛進碼頭……」
孫元良沉呤了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說道：「這不失為一個辦法，雖然大膽，但卻是以小搏大，一旦成功就能一舉攻破日軍的防線……軍情緊急，容我馬上向司令匯報情況……」
說著匆匆與我和教育長握了握手後，就帶著副官和憲兵走出了會堂。
看著孫元良離去的背影，教育長不由對我笑了笑：「你知道自己剛才批評的是誰嗎？」
「我批評的誰？」半晌我才反應過來，原本教育長說的是我指出的此仗犯下的兩個錯誤。
「嗯！」教育長點頭說道：「你也許不知道吧！這個作戰計劃是張治中將軍一手擬定的，你批評的就是他——第九集團軍總司令！」
「啥？」聞言我不由愣住了，張治中這人我當然聽說過，老蔣手下深得其信任的愛將嘛！否則多疑且善變的老蔣也不會這麼放心的把精銳部隊都交給他指揮了。正所謂初生牛犢不畏虎，如果我事前知道這計劃是他擬的，那些話說什麼也得在心裡多掂量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