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軍在百姓中口碑雖說不怎麼樣，但在一致對外的大形勢下，百姓還是表現出了他們出乎我們意料的熱情和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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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百姓
「老鄉，老鄉……開個門！」
「老鄉，開個門！」
……
在漆黑中，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被帶到哪個方向哪條街道。
這話說得有些諷刺，因為這整個計劃似乎都是我構思的，然而我現在卻稀里糊塗的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我只知道隊伍在街道上無聲無息的潛行了十幾分鐘，接著就在以排為單位散開輕輕敲響百姓的門……
為什麼要敲響百姓的門？這一帶的房屋是一棟連著一棟的，咱們如果想要在街道兩旁埋伏，就只進入百姓的房子！
起初我以為百姓對我們會有牴觸，畢竟是自己的房子嘛，全家人擋同遮雨的地方，哪能就借給你們做戰場？如果是有借有還不打緊，但這仗一打起來就又是槍又是炮還有手榴彈，這還有得還麼？就別說這房子了，只怕老百姓自個的生命安全都無法保障了吧！
事實上也的確是這樣的，老百姓對我們半夜去敲他們的門普遍都有所顧忌。這不？我們敲了好一陣子的門也沒有人應……
因為是以排為單位佈置兵力，所以我這個排長也只得應著頭皮輕輕敲響了一戶人家的大門。
與其它人一樣的是沒人回應，不一樣的是裡頭隱隱約約的傳來了幾聲壓抑著的哭泣……老百姓顯然是被我們這個舉動給嚇壞了。
「老鄉，咱們是自己人！」陳大力有些耐不住了，搶了上來就壓低聲音朝裡頭叫著：「咱們是國軍的部隊，不是日本人！」
但陳大力不說還好，這麼一說裡頭的哭聲似乎更大聲了些，只看得戰士們個個都面面相覷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各排聽令！」許連長掏出懷表來看了看，有些焦急地說道：「如果再不開門，就砸進去！」
但誰都知道這並不是一個好辦法，一是破門而入得不到百姓的支持，二是砸門發出的聲響很有可能會讓日軍發覺，儘管這是在黑暗中。但時間又逼得我們不得不這麼做，因為日軍很快就要來了，到時如果咱們還沒有埋伏好的話，誰都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百姓為什麼會怕我們呢？咱們是自己的部隊不是？
想想我很快就明白了，就像我們在防線上守衛時百姓會用爛菜葉、臭雞蛋砸咱們一樣，他們已普遍認為留守在北平的軍隊是投靠日軍的漢奸走狗，這會兒說不準是要抓他們去向小日本邀功請賞呢！
想到這裡，我就透過門縫朝裡盡量小聲地叫喚著：「老鄉，我們不是漢奸，咱們是想借你們的屋子打小日本……」
我這麼一說果然就有了效果，屋子裡的哭聲很快就停了下來，接著就有一個女生問道：「你說什麼？借我們的屋子打小日本？你是說真的？」
「對！」我回答道：「小日本就要打過來了，老鄉你能不能……」
「吱呀」一聲，還沒等我說完房門就打開了，一名頭髮凌亂的年輕少女就出現在我們的面前，看也沒看就朝我們一招手道：「快！快進來……」
這個轉變也太大了點吧，我和戰士們不由一愣……但因為時間原因我也不敢客氣，隨著我一聲令下戰士們就抓著槍背著子彈魚貫而入。
「謝謝！」我進屋時沒有忘記對那少女道了聲謝。
「原來是你？」少女臉上突然露出了笑容。
「你是……」我些疑惑。
「你忘記了？」少女挽起了頭髮，然後像變魔術似的不知從哪裡拿出了一個髮夾戴上。
「哦！是你……」這時我才想起那個在城門口為我遞茶送水的女大學生。
「是啊！真是太巧了！」女學生點頭說道：「我沒想到是你……你們，為什麼不早說？要不我早就開門了！」
我不由苦笑不語，她以為我是會透視的神仙啊，能看到門後的人是她？
「方排長！」許連長在門外叫了聲並給我使了個眼色。
我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轉身對女學生說道：「同學，小日本就要來了，你看這軍情緊急，你能不能……」
「沒問題！」女學生也是個聰明人，她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點了點頭就冒著雨搶出門去替我們喊門。
「老王師傅，開開門吧！是咱們的部隊打鬼子來的！」
「張大嬸，別怕！是咱們部隊要借屋子打鬼子，開開門吧！」
……
很快大門就一扇接著一扇地打開了，原本滯留在大街上的戰士們就一隊接著一隊的消失在黑暗中。
國軍在百姓中口碑雖說不怎麼樣，但在一致對外的大形勢下，百姓還是表現出了他們出乎我們意料的熱情和大度。
「嘿！咱排長還真行啊！」陳大力望著我，眼裡有種壞壞的笑。
「那還不是？」猴子也跟著打趣道：「早知道就要讓排長出來施展下美男計……」
「去去去……說什麼你？！」我狠狠地朝猴子瞪了一眼，嚇得他把後面的話全都給吞到肚子裡去了。
不過這似乎已經太遲了，戰士們個個都朝我投來異樣的眼光。
「看什麼看？」我紅著臉下著命令：「全都給我做好戰鬥準備，都什麼時候還開玩笑！」
「是！」戰士們不敢怠慢，抓起槍就往樓上樓下散開，只不過這其中還傳來幾聲忍俊不禁的笑聲而已。
很快一把把槍就在窗戶、門縫、甚至是屋頂上架好，搬運彈藥的戰士則忙著四處奔走將彈藥分發到戰士們手裡。
當我走上樓層的時候，發現窗戶、樓頂等早都已經站滿了荷槍實彈做好戰鬥準備的戰士，根本就沒有我的立足之地，於是我只得抽出軍刺在靠向街道的木板牆上挖了一個碗口大小的洞，接著將步槍伸了出去……
「長官！」這時那名女學生就氣喘吁吁的跑到了我的身後，身後還跟著一老一少的兩個人。
正在我疑惑的時候，女學生就向我介紹道：「這是我爹，這是我弟弟……長官，你下命令吧！需要咱們幫什麼忙！」
「幫忙？」我想也不想就拒絕道：「你們把屋子借給我們使用就算是幫了很大的忙了，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個地方藏起來！另外……等我們打跑了小日本後，你們最好收拾下東西去親戚那住……」
我這麼說是有原因的，不說這場仗之後這屋子能不能保得住，就算能保得住……這屋子也是曾經給我們用來阻擊小日本的場所，於是屋主就難逃「通敵」的罪名，以小日本的凶殘當然是不會放過他們的。
「長官！」女學生不在乎的回答道：「一間屋子又算得了什麼，我爹說了，只要你們需要就算把屋子拆了也不要緊！」
「是啊長官！」拄著枴杖穿著青布長衫的老者點頭說道：「咱們都要做亡國奴了，留下這間破屋子又能有什麼用？只要你們能把小鬼子趕出去，別說這間屋子，就算把我這身老骨頭搭進去都沒問題！」
聞言我和戰士們不由沉默了，因為我們心裡都很清楚——咱們這一仗的戰略目的並不是為了收復北平而是為了突圍的……換而言之，也就是說北平的百姓們注定要當亡國奴……
「排長！」老班長朝我直打眼色，示意我不要說實話。
我知道老班長的意思，很明顯我們現在需要北平百姓的支持與配合，這會為我們提供許多的方便甚至是勝利的條件。如果我把實情說出去……則很有可能就會降低百姓的熱情！
但我卻不想這樣繼續瞞著他們，因為我過不了自己這一關，我沒辦法看著百姓這麼熱心的幫助我們，而我們卻對百姓有所隱瞞，甚至可以說是欺騙、利用！
「老先生！」我站起身來整了整軍裝，鼓起勇氣說道：「我們……我們不是要把小日本從北平打出去，我們是要突圍！」
「突圍？」老者不由愣了下，接著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整個人都像洩了氣的皮球似的軟了下去。我和女學生趕忙搶了上去一左一右地扶住了他……
但沒想到老者卻把我的手狠狠地一甩，用顫抖的手指著我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好！好！突圍……說什麼突圍？與其說突圍還不如說逃跑更合適吧！你們就忍心丟下我們不管？你們就忍心看著大好河山任由小鬼子踐踏？你們就忍心看著自己的父老鄉親慘死在鬼子的屠刀下？你們……我打死你們這些沒用的東西！」
說著舉起枴杖就朝我打來，但卻讓女學生給及時攔住了。
「爹，我們還是下去吧，別氣壞了身子，長官也有他們的理由……」
女學生嘴上雖是這麼說，但離開時回頭看向我的眼神卻透露著無限的失望，這不禁讓我心頭一顫，一種莫名的自責很快就充滿了我的整個腦袋。
老少三人走了之後，屋子裡一片沉默，誰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過了良久，陳大力才罵了一聲：「他娘滴！老子真他媽的想不走了，留在北平跟小日本拼光了拉倒！」
「不！」我搖了搖頭：「我們要走！而且要走得漂亮！」
其原因很簡單，留著有用之身為日後做打算。只有這樣，才可以盡可能的減輕百姓所受的苦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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