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人，有時就是這麼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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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大學生
「我們還要忍到什麼時候？」我蹭地站起身來朝教育長叫道：「教育長，小日本槍口都指在我們腦袋上刀都架在我們脖子上了，還要我們忍？」
「對！」我的聲音很快就引起了軍官們的認同，他們紛紛站起身來義憤填膺地叫道：「教育長……不能再忍了，咱們寧願戰死也不願做漢奸！」
「沒錯！不能再忍了，咱們跟他娘的小日本拼了！」
「咱們寧死也不做亡國奴！」
……
教育長沒有說話，只是滿臉無奈地站在我們面前任我們吆喝。
我能理解他的無奈，他心裡想的其實也跟我們一樣，只不過區別在於他是一名高層軍官，做為軍官的他必須要服從上峰的命令，也就是所謂的為大局著想，所以他只能用自己的意志力壓仰住心裡的想法，不像我們這些低級軍官一樣可以在他面前發洩一通！
眼看這局面就要俞影俞烈時，會議室門口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軍官們不約而同的安靜了下來，接著在自己的位置上挺身立正，我也趕忙有樣學樣的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好。
不用想，肯定是張自忠來了！
我想他一直都在關注著這次會議，只不過因為他無法改變必須留在北平與日本人談判的事實，所以不願意面對我們，這時見局面就要失控才不得不露面維持。
「師座！」教育長挺身朝張自忠敬了一個禮，接著把位置讓了出來。
「嗯！」張自忠點了點頭，隨手摘下了自己的手套遞給了身邊的副官，有些步覆艱難的走到講台前對著話筒說道：「弟兄們，我能理解諸位的心情，因為我的想法也是與你們一樣的！我張自忠也想跟你們一樣快意恩仇與小鬼子拼了算了，這樣至少還不會留下一個千古罵名！但是……」
就在戰士們熱血沸騰想要叫好的時候，張自忠卻話鋒一轉，接著說道：「軍座的考慮也是有道理的，不知道諸位考慮過沒有，以我二十九軍現有的裝備和素質，完全不足以抵擋小鬼子十餘萬大軍的進攻，再加上我東、南、北三苑已失，北平實際上已經處於小鬼子的包圍中，換而言之……北平已經是一座孤城，不只是無險可守而且沒有援兵，即使我二十九軍不撤出北平又能怎樣呢？最終還是城破人亡這一個結局。我等身為黨國的軍人雖死不足惜，可是北平的百姓呢？北平這百年古都呢？」
聽著張自忠的話我也不由沉默了，這種說法乍聽之下好像是說得通，可是難道我們裝備、兵力不如敵人就要在這等死嗎？我們就要把北平拱手相讓嗎？如果都這樣那還打什麼仗啊？雙方只要比比裝備和兵力就自定輸贏就好了！
只是我卻不點破，原因是我知道張自忠也是有苦衷的，他也是在服從上峰的命令。
軍人，有時就是這麼身不由己。教育長如是，張自忠也如是！
「所以……」頓了頓張自忠又接著說道：「請諸位相信，上峰並非完全沒有察覺到小鬼子的野心，二十九軍撤出北平實為形勢所迫。我等在此與小鬼子周旋，未嘗就不是緩兵之計！至於諸位擔心留下罵名，諸位盡可以說是奉我張自忠之令！」
「師座！」
「師座！」
……
聞言會議室裡的軍官們不由紛紛站起身來，他們顯然是想表示願意與張自忠有難同擔，然而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
張自忠站起身來朝我們大聲說道：「有委屈諸位的地方，張自忠在此向諸位同仁賠個不是！」
說著挺身朝我們端端正正的敬了一個軍禮，軍官們趕忙「唰」的一聲起立回禮。
既然張自忠都這麼說了，那我們還能怎麼樣呢？於是會議就這樣在沉悶和壓抑中結束了，軍官們都各懷心事的往回走。
我一路感歎著自己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千辛萬苦的帶著軍訓團從南苑死裡逃生，原本還以為會有幾天的好日子過，沒想到都到這北平了還要等著小日本來包圍……
不知不覺的就回到了營房，呼啦一聲就被戰士們給圍了起來：「排長，情況怎麼樣了？」
「排長，上峰怎麼說？」
……
這時我才意識到自己還要向手下的戰士解釋，他媽的這怎麼解釋啊！難道還要跟他們說什麼為了民族大義為了北平人民我們還要在這裡等死？
「沒什麼！」想到這我乾脆應了聲：「上峰的命令，我們留在北平維持秩序！」
我的性格是，有些東西很難解釋的我就乾脆不解釋。
「什麼？」我想矇混過關，然而戰士們卻不會這麼容易就放過我，他們七嘴八舌的追著我問道：「那是不是說咱們要跟小日本談判了？」
「二十九軍呢？二十九軍去什麼地方了？」
「不行！讓我留下跟小日本打交道，我不幹！」
「我也不幹，咱們找上峰去！」
……
「回來！」我沒好氣的衝著要去找上峰理論的手下們說道：「怎麼？你們才第一天當兵是吧！教官沒教你們要服從命令是吧！全都給我回來等候命令！」
說著自顧自的躺在床上拉過被子把整個腦袋都蒙上。
我才不管他們會不會服從命令呢，事情都發展到了這個地步，只怕連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了，還管他們聽不聽我的話……我該做的都做了，他們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去！他娘的在國民黨的部隊裡當兵就是憋氣！
「我說……」我朦朦朧朧的聽老班長勸著那些戰士：「都回來吧！聽排長的，上峰自然有上峰的道理，咱們當小兵的就顧好自己……」
老班長這話不說還好，一說我就恨不得從被窩裡爬出來罵人，你說這老班長攔人的話就不會說點別的嗎？怎麼翻來覆去的就是那兩句！
「還是別去了吧！」過了半晌只聽一個聲音接嘴說道：「現在的局勢……只怕是任我們怎麼說也是這樣了，去了不但起不了作用還會給上峰添亂。現在最重要的，是應該想想怎麼配合上峰行動！」
我在被窩裡不由咦了一聲：這傢伙有點頭腦，說出的話也有說服力。
「你叫什麼名字？」我掀開被子問了聲。
「報告排長！」那個兵朝我挺身敬禮道：「屬下三班班長李文喜！」
「哦，我正要跟長官說呢！」老班長接嘴道：「班長選出來了，一班班長是我。二班是陳大力。三班就是李文喜，中央大學（今南京大學）畢業的高材生哩！」
「唔！」聞言我不由多看了這個李文喜一眼，見他果然斯斯文文的有幾分儒雅的味道。
我是學歷史的，知道這時代的大學生可不比我們現代的大學生。現代的大學生那是滿大街隨便抓一個都是，而這時代如果是個初中畢業就可以算得上是知識分子了，大學生就更是比現代的博士還要少。而且更為難得的是……我還知道在這時代大學生的待遇一般都不錯，首先他們必須得是家境不錯的人家，原因很簡單，普通百姓讀不起大學。其次他們畢業後普遍要求的月薪都是在一百銀元左右，要知道這時代一個小康家庭的月收入才只有15到30銀元，以此可知他們的月薪有多高。
這對於我這個現代的大學生來說也許是件好事，於是我很快就開始考慮是不是要當逃兵到後方某個城市找一份工作……不過很快我就後悔莫及，來的時候怎麼就忘了帶畢業證了呢！
「你是個大學生……」我疑地問著李文喜：「幹嘛要來當兵？」
我們軍訓團雖說大多數都是學生兵，但我知道他們基本上都是初中生或是高中生，大學生在這裡頭也是鳳毛麟角。
「報告排長！」李文喜挺身回答道：「國家興亡匹夫有責……」
「我要聽真話！」還沒等李文喜說完我就不耐煩的揮了揮手。
如果這話出自其它人嘴裡我還信，大學生嘛！基本上就是嬌生慣養的公子哥，甚至很有可能他家本身就是地主土豪，他們能放棄那麼優越的條件來部隊當個小兵？
「報告排長！」果然不出我所料，李文喜神色一暗回答道：「實不相瞞，我家原是東北的大戶人家，小鬼子來了後……霸佔了家父的所有的產業，家父一氣之下就……」
「排長！」沉默了一會兒後，李文喜又平復了心情抬起頭來說道：「我現在已經無家可歸了，我加入部隊一是為了國家盡一份力，二是只有趕走小日本，我才能完成家父的遺願奪回屬於我們李家的產業！」
「嗯！」我點了點頭鼓勵道：「好好幹，總有一天我們能趕走小日本奪回我們的土地的！」
「是！」李文喜挺身回應著。
只是他沒有察覺到的是……我特意在土地之前加上了「我們」兩個字。原因是這小日本趕走後就差不多要開始打土豪了，不過這話當然不能跟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