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飛鴻之壯志凌雲》在香港取得了3400萬的票房佳績,與同檔期上映的《縱橫四海》鬥了個旗鼓相當,兩部影片的導演徐可、吳雨森也被媒體拿來做比較。
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恩怨傳說,徐可和吳雨森這對擅長拍「江湖」的老友,自從兩年前因意見不合分道揚鑣後,外界有關於兩人的情仇故事就不絕於耳。
媒體上將兩人的恩怨講得有鼻子有眼,彷彿筆者就是當事人一般;而兩位當事人又不出來澄清,以訛傳訛,關於兩人關係反目成仇、形同路人的說法就言之鑿鑿的成了大家都公認的事實。
事實上吳雨森在兩年前拍攝《喋血雙雄》大獲成功,有感於他個人風格的完美成熟,當時的影評人都預言應屆的香港金像獎最佳導演非他莫屬;而同期徐可返回自己故鄉越南拍攝了《英雄本色3》,這部寄托了徐可時代感懷和野心的作品由於成本過高,票房成績並不理想。
在這時候,徐可和吳雨森在創作理念上發生了分歧,吳雨森脫離徐可的電影工作室,轉而自組公司,兩人因此友情轉淡,但依舊保持聯絡,關係並不像外界傳聞中那般惡劣。
當然在兩人心中未曾不存有相互比較的念頭,暗中較勁也不奇怪。加上這一次兩部影片的幕後投資嘉禾和金公主又是死對頭,兩部大片同時在1991年元旦上映,擺明了是要相互打擂的意思。
這次吳雨森在《縱橫四海》中除了安排大量精彩的槍戰和對峙場面外,對片中男女感情的描寫也顯得細膩無比。周閏發、鍾楚紅、張國榮成熟的明星魅力在片中揮灑自如,吳雨森自己也借助這部影片展現了他的浪漫情懷和陽剛暴力美學之外的幽默雅趣。
而《黃飛鴻之壯志凌雲》中徐可則大膽起用李聯傑飾演黃飛鴻,一改原來由關德興塑造的德高望重的一代宗師形象,令人耳目一新。影片別出心裁的將黃飛鴻這一人物擺在中國與西方的政治衝突與文化衝突的背景下,擺在新與舊、傳統與現代的矛盾衝突中展開,從而改變了舊作黃飛鴻中的正與邪,即俠義與罪惡的衝突主題,使新的《黃飛鴻》電影及黃飛鴻這個人物有了新的審美意義。
兩部影片的票房最後不分高下,相比而言《縱橫四海》裡有周閏發、張國榮、鍾楚紅這樣的當紅影星挑起大梁,而《黃飛鴻之壯志凌雲》裡兩位主角李聯傑和溫瑋倫對於香港電影而言都只能算是新人,從這個角度看,似乎是徐可略勝一籌。
從導演到主演,這場紛爭被香港媒體炒得沸沸揚揚,就連台灣的報紙都忍不住報道了此事。
看起來這場熱鬧似乎和自己也有那麼一點關係,可忙於拍戲的溫瑋倫並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
直到有一天吳敦突然出現在片場,告訴朱言平整個劇組放假一天,沒有任何的解釋,二話不說就把溫瑋倫接走了。
這一行走得匆忙,溫瑋倫上車後才來得及向吳敦細問。
「吳叔,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吳敦只簡單的說了一句:「徐可來了。」
溫瑋倫一開始沒有反應過來,徐可來就來了,吳敦用得上這麼興師動眾麼?
吳敦接著補充了一句:「他說是想找長宏投資,但我覺得他主要是來找你的。」
「找我的?」
溫瑋倫愣住了,他實在想不出徐可這時候來找自己會有什麼樣的目的。溫瑋倫思考的時候吳敦沒有說話,載著兩人的汽車飛快的朝徐可入住的酒店駛去。
到地方後吳敦沒有下車,只是告訴溫瑋倫,無論和徐可談得怎麼樣,他的態度就可以代表長宏影視的態度。結果不論,一切全憑溫瑋倫自己拿主意。
吳敦這麼做顯然是想讓溫瑋倫獨當一面,雖然搞不清不楚吳敦突然這麼做的緣由,可這會兒徐可正在酒店房間裡等著,溫瑋倫也來不及多想。
溫瑋倫進去之後,吳敦跟著就讓司機送他去陳啟禮在台北郊區的莊園。
陳啟禮知道吳敦會走這麼一趟,所以早早的在涼亭中泡好了高山雲霧茶。吳敦心裡存了巨大的疑問,可依舊耐著性子陪著陳啟禮慢慢的喝完了一壺茶。
這時候陳啟禮終於開口了,「你覺得阿倫這個孩子怎麼樣?」
吳敦仔細琢磨了陳啟禮問自己這話的用意,最後很謹慎的評價說:「有眼界,有能力,有膽氣。」
「缺點呢?」
「有時候喜歡感情用事。」
陳啟禮看著涼亭外碧藍如洗的天空,自言自語道:「感情用事總比無情無義要好吧?」
「大哥看人的眼光從來不差,說起來這也不算什麼缺點,阿倫以後是做大事的人。」吳敦恭聲應道。
陳啟禮歎了一口氣,「以前我也是這麼覺得,所以才讓你多和阿倫親近,他背後還有一個溫家,以後對你走這條路也算是一個莫大的助力……直到最近我才發現自己錯了。」
吳敦表面上沉默不語,心裡卻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正尋思著溫瑋倫這小子究竟做了什麼驚世駭俗的事,竟能讓陳啟禮說出這樣的話來,接著陳啟禮卻給出了他一個更加駭人的答案。
「最近我聽說了一件事,和阿倫有關……去年他在香港那段時間,給溫老爺子出了個主意,小半年的時間裡,溫家在石油期貨市場上賺了足有十億港幣不止。」
陳啟禮說話聲音不大,可句句話落在吳敦耳裡卻有如驚雷,當聽到十億港幣的時候,吳敦手沒由的抖了一下,差點將手裡的茶杯摔在地上。
吳敦的反應早在陳啟禮的意料之中,「溫家做事一向低調,就是在香港也只有極少數和溫家走得很近的人才知曉內情……這件事之後,溫家老爺子對阿倫的態度就完全變了,他現在對這個嫡孫的重視,遠遠超乎了你的想像。」
吳敦心中一動,「大哥的意思是,溫家老爺子有想要把阿倫培養成接班人的打算?」
「你剛才有一點說得沒錯,阿倫是做大事的人。溫家繼承人的身份卻是讓人眼紅,但你不覺得這小子根本就看不上眼麼?」
吳敦仔細那麼一想,陳啟禮說得似乎不錯。
溫瑋倫如果真的在乎溫家繼承人的身份,他就不應該選擇回台灣,繼續留在香港,以他表現出來的能力,再加上老爺子的支持,不需要幾年就可以牢牢將溫家掌握在手裡,那可是數百億的龐大資產,誰能說面對這樣的選擇不心動?
可偏偏溫瑋倫就沒有這麼做,吳敦不相信他是個傻子,那麼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像陳啟禮所說,他心裡還有更遠大的目標。
陳啟禮最後感慨的說了一句:「阿倫心中所想,怕是你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所以我之前才勸你重新考慮和他的關係……遇到阿倫,或許真是老天爺送給你的一場造化。」
此時吳敦心中所有的疑團全都解開了,為什麼陳啟禮囑咐他要多給溫瑋倫獨當一面的機會,為什麼他要勸自己和溫瑋倫相處好關係……吳敦心裡其實很清楚,此時溫瑋倫叫他一聲「吳叔」,更多是看在陳啟禮的面子上。以後溫瑋倫一旦離開台灣,雙方往來見面的機會少了,這份情義慢慢也就淡了。
若不趁著此時於溫瑋倫相處好關係,以後想要再憑著這層關係去尋求對方的襄助無異於癡人說夢。吳敦要是還不能理解陳啟禮的真正用意,那麼他簡直就是愚蠢透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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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攝《笑傲江湖》的續集?」
溫瑋倫才進徐可房間坐定,就被徐可突然間冒出來的提議震驚了。
一提起電影版的《笑傲江湖》,很多人都只會想到由林清霞所塑造的那個風華絕代的東方不敗,而眼下徐可所說的卻是由一代武俠電影大師胡金銓導演,徐可監製,去年才剛剛在香港上映的《笑傲江湖》。
這部電影大膽篡改了原著小說的故事情節,但改編後的劇情嚴謹、細節生動、主題突出,被公認為是最不忠於金庸小說又改變得最成功的電影。而這部電影另一亮點還在於許冠傑、張敏、劉洵、劉兆銘、葉童、張學友等人的精彩表現,許冠傑扮演的令狐沖,將豪邁的江湖之氣與放蕩不羈的市井之氣完美地融為一體,令人拍案叫絕。
「《笑傲江湖》只講了原著故事的一半,我現在打算拍一個續集。」
故事沒有講完只是徐可在溫瑋倫面前的推辭,更主要的原因其實是他之前與胡金銓合作的前集留有太多遺憾。去年他和胡金銓因為該片發生的齟齬更是鬧得滿城風雨。這件事溫瑋倫初到香港時候都有所耳聞,當時大多數人都站在胡金銓一邊,徐可則飽受香港媒體的指責。
說起這件事的起因,卻是出在徐可自己身上。兩年前他準備籌拍《笑傲江湖》時,想到了當時已經是半退休狀態的胡金銓,力邀其出山導演該片。
胡金銓自問寶刀不老,正好借此重振雄風,而徐可也想借胡金銓駕馭武俠片的能力,加上自己電影工作室製作出的驚人視覺效果合力打造出一部曠世的武俠經典來,使自己的事業更上一層樓。
兩人的合作在最初被譽為「影壇佳話」,可合作到了半路卻出了問題。徐可請了胡金銓做導演,自己卻以監製的身份對影片的拍攝橫加干涉,他和胡金銓在創作這部《笑傲江湖》的理念上發生了嚴重分歧。
胡金銓想要將浪漫古樸風格進行到底,而徐可則要拍一部風格凌厲、視覺驚人、借古喻今的政治寓言,雙方都不肯讓步的結果是徐可完全將胡金銓架空。
影片拍攝還沒有結束,胡金銓就憤然宣佈退出劇組,而徐可、程小東、李惠民三人合作繼續把這部戲拍完。
最後影片裡出現與原著無關的東廠太監情節是胡金銓拿手的玩意;而令狐衝到處和人扯閒以及片中人物嘴中所說皆含針貶時弊、借古喻今的寓意則是徐可擅長的好戲,但兩者的融合併不成功,只是影片的整體風格、場面調度、武打編排、鏡頭表現、畫面意境和優美的音樂都足以讓人不去理會故事架構的缺撼,因此《笑傲江湖》上映後票房上還是取得了成功。
可這離徐可最初的期待還有很遠的距離,大膽改編《黃飛鴻》獲得成功之後,他馬上就想到了要重新塑造《笑傲江湖》。這倒是很符合徐可一慣天馬行空的想法,而在溫瑋倫印象中,《笑傲江湖之東方不敗》的拍攝大概也就是在最近這段時間。
唯一讓溫瑋倫感到不解的是,徐可要拍這部戲,跑來台灣找他幹什麼?
「金公主已經答應代理發行這部影片,但是拍攝製作的投資卻要我自己想辦法。」徐可說道這裡,意味深長的看了溫瑋倫一眼,「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請你做這部影片的投資人,而且是以你個人的身份。」
溫瑋倫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在徐導眼中,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吃香了?」
徐可目光灼灼的看著溫瑋倫:「能讓嘉禾的鄒老闆都曲意巴結,溫少你又何必謙虛?」
「那徐導這次可真是找錯人了,鄒文懷看重的不過是我身後的溫家。第一次見面時我就和徐導言明,溫家是溫家,我是我。」
徐可搖搖頭,「在我看來,其實這兩者並沒有區別。」
溫瑋倫抱著手,「僅憑這個,你可說服不了我。」
徐可有個朋友認識溫瑋倫的三叔溫澤豪,從這位朋友口中他聽說了一些事情,這才促使他下定決心過來找溫瑋倫面談。
徐可當然不會把這個作為理由,不過他卻開出了一個極具吸引力的條件。
「如果溫少答應,這部戲的男主角就由你來擔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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