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秦督主?
成國公朱應楨口中的稱謂,叫鄭國泰立馬傻了眼,因為全天下只有一位秦督主,那就是欽差總督東廠官校的柱國特進榮祿大夫左都督少保秦林!
秦林是什麼身份?北定土默川,南擒莽應裡,東招五峰海商,西開絲綢之路,當朝武功之盛無人堪與比肩!鄭國泰這號靠枕邊風吹上去的空殼子國舅爺,給他提鞋也不配呀。
秦林眼皮子都不夾鄭國泰一下,微笑著沖朱應楨拱拱手:「小朱,許久不見,你是越來越年輕了啊,常胤緒有沒有找你去喝花酒?」
「常小侯爺半月前已經回南京了,」朱應楨說笑兩句,又回頭埋怨鄭國泰:「小鄭,你怎麼撇下秦督主來迎我?叫督主在此空等,真是太失禮了!」
呵,在朱應楨心目中,明顯秦林比他自己的地位高,更比鄭國泰高出很多。
光爺這幾個嘍囉就不懂了,白愣著眼睛呆在當場,在他們心目中國舅爺已是大之極矣,實在不敢相信眼前這個除了眼睛特別亮之外無甚出奇之處的年輕人,竟會比成國公還要了不起。
朱應楨再沒本事,也是世襲的國公爺,家學淵源還能少了?當日秦林挨三百廷杖屁事沒有,出京時眾位勳貴大臣前去送行,勢如群星之拱北斗、萬峰之朝太岳,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那一幕,更何況秦林又添滅敵國、擒巨魁之功,正所謂羽翼已豐,從此鯤鵬展翅九萬里,只待扶搖直上,再不可制也!
今日之秦督主,又豈止廠衛之臣?
不同於鄭國泰,朱應楨和秦林是老相識,雙方多次攜手共進退,加上近來徐文長、三娘子坐鎮歸化城,絲綢之路已初具雛形。包括朱應楨在內的京師勳貴們獲利極大,所以他一見秦林就大喜過望,竟沒留意鄭國泰臉上的尷尬。
這位國舅爺的臉色就非常難堪了,乾笑兩聲拱拱手:「原、原來是秦督主,下官這廂有禮了,嘿嘿,俗話說不打不相識,這位佳麗既是督主內眷。兄弟我豈敢覬覦?來來來,兄弟給秦大哥和嫂子陪個不是。」
話音剛落,永寧白淨的瓜子臉頓時羞得通紅,害羞帶怯的偷偷看了看秦林,卻也不曾反駁,自有萬般滋味在心頭。
朱應楨還沒搞清楚狀況,這會兒就嚇了一跳,眨巴眨巴眼睛,心頭暗叫一聲不好:鄭國泰呀鄭國泰。你得罪誰不好,偏偏得罪出了名的「以德報怨秦長官」!老實賠罪倒也罷了,可笑他還想拿場面話遮掩過去。秦督主可是眼睛裡揉得沙子的?
果不其然,秦林咧嘴一樂,瞅著鄭國泰上下打量打量:「照你的意思,如果不是本督帶來的人,換成別的大姑娘小媳婦,你『覬覦』一下也沒什麼關係了?」
鄭國泰沒和秦林打過交道,不知道他的厲害,近來又在鄭貴妃庇護之下,自以為天老大我老二。渾然沒聽出秦林話裡的刺兒,兀自打著哈哈:「秦大哥說笑了,小弟年輕荒唐,風流一些也是有的……」
「對對對,」光爺衝著秦林點頭哈腰。陪笑道:「小的替鄭爺請來的女子,其實都是你情我願的。」
朱應楨暗暗叫苦:小鄭啊小鄭,你自己作死,別當著我的面啊,有個三長兩短。將來鄭貴妃豈不怪罪到我頭上?可秦督主發起火來,又有誰攔得住?我可犯不著觸他霉頭。
可惜,形格勢禁之下,朱應楨想腳底板抹油也來不及了。
秦林面色迅速轉冷,眼中寒芒一閃,一字一頓的道:「鄭!國!泰!你好大的膽子,什麼叫荒唐,什麼叫風流?女子極重名節,稍有玷污,叫她如何面對家人,豈非生不如死?」
「這、這是怎麼說?」光爺唉聲歎氣,同時小心打量著鄭國泰的臉色。
鄭國泰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終於耐不住了,額角青筋直跳,梗著脖子道:「秦林,我敬你稱一聲大哥,你別蹬鼻子上臉!你是什麼人,管得了我?」
秦林冷冷一笑,突然掄起大巴掌扇在鄭國泰臉上,啪的一聲又脆又響:「我替鄭貴妃管管你!」
鄭國泰一個趔趄,還沒等他回過神來,第二記巴掌又落下來了,「我替王法管管你!」
「我再替你爹管管你!」緊接秦林扇出著第三記巴掌,鄭國泰已是暈頭轉向,結結實實挨了
秦林掄圓了巴掌,辟里啪啦朝鄭國泰臉上扇,可憐這位國舅爺沉迷酒色,身子骨本來是虛的,哪裡經得起這麼狠揍?眼前金星直冒,腳下踉踉蹌蹌,等秦林十幾個巴掌一口氣兒扇完,他咚的一下跌坐在地,臉腫得像個豬頭,兩隻眼睛發直,鮮血從鼻孔往下直淌。
嘶∼∼朱應楨倒抽一口兒涼氣,秦林下手好狠。
永寧從秦林身後探出腦袋,本來頗為解氣,畢竟心地善良,看看鄭國泰的慘狀,又有些不忍。
光爺這群嘍囉都驚得呆了,從沒想到秦林會暴起發難,把自家主子打得七竅生煙。明知東廠督主權勢極大,但他們眼眶子淺,平時只知道國舅爺,這會兒竟也忠心護主,四面圍上來要對付秦林。
「姓秦的,你敢打國舅爺?小的們,先拿下了,咱們陪國舅爺打御前官司!」光爺咋咋呼呼的帶著人衝上來。
朱應楨見狀趕緊搶上去攔秦林,假模假樣的扶鄭國泰:「秦督主罷手、罷手,不看僧面看佛面,打傷了國舅,鄭娘娘臉上須不好看!小鄭你何必呢,惹秦督主生氣,還不快賠罪?」
光爺等人立馬洩氣,聽成國公怎麼說的,就這樣還讓鄭爺賠罪呢!
鄭國泰至少好幾年沒吃過這樣大虧了,痛得眼淚直落,伸手把血擦得滿臉都是,含混不清的道:「阿光,你們怎麼不揍他?老子白養你們了!對,對,先揍了再抓他打御前官司……朱應楨,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拉偏架!」
草包,草包!朱應楨氣得直想拂袖而去。我這是救你!
光爺得了主子授意要表忠心,就什麼都顧不得了,呼喝一聲帶著人朝秦林湧過來,就算朱應楨攔在中間也不管。
永寧見對方氣勢洶洶,嚇得直往秦林身後縮,在她單純的心目中,只有秦姐夫的身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秦林巋然不動,拍了拍巴掌。
擠在閣子外邊遊人中的東廠番役立刻蜂擁而入。可憐光爺一夥只是好勇鬥狠的潑皮破落戶,哪裡能和這些百戰精銳、廠衛鷹犬相抗,兩三個照面打下來,就被盡數拿下,摁著脖子跪在地上。
「這個人嘴巴太臭,」秦林指著被稱作光爺的禿子,「先掌嘴,讓他學學怎麼說話。」
番役們應一聲,立馬走出個練過鐵砂掌的。照著禿子的臉狠狠扇下去,這比秦林打鄭國泰可狠了不知多少倍,一巴掌下去。就是幾顆牙齒飛出來,幾巴掌抽落,連鼻子都打歪了,眼淚鼻血口水稀里糊塗。
「秦姐夫……」永寧的聲音細聲細氣帶著顫兒。
秦林回頭一看,永寧的臉色煞白,顯然嚇得不輕,他一拍腦門:嗨,忘了這茬兒!連忙讓心腹番役陪著永寧先出去,女孩子家家的。不是每個人都有徐大小姐那麼粗的神經啊。
禿子稍稍緩過一口氣兒,再不敢囂張跋扈了,跪著直磕頭求饒。
秦林面沉如水,絲毫不為所動,慢悠悠的道:「來人。通通割掉一隻耳朵,叫他們長長記性。」
禿子一夥嚇得魂飛魄散,東廠番役們不由分說,三個服侍一個,小刀子刷刷刷。把狗腿子每人割掉左耳,登時鮮血直流,好幾個人暈倒在地。
朱應楨搖頭苦笑,這清雅的閣樓,做了秦督主的行刑室,真是何苦來哉!
鄭國泰嚇得渾身發抖,再不敢逞強了,可憐兮兮的瑟縮在地上,生怕秦林來割他的耳朵,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躲起來。
怕什麼來什麼,秦林轉回頭,目光冷厲的盯住鄭國泰。
我死了!鄭國泰渾身顫抖幾欲暈去。
哪知秦林沒有再難為他,厲聲衝著光爺一夥喝道:「今後誰再敢幫著鄭國泰為非作歹,本督撞上通通割掉耳朵,勿謂言之不預也!滾吧!」
光爺一夥如蒙大赦,人人用手蒙住流血的耳朵,抱頭鼠竄而去。
秦林看得很清楚,鄭國泰也就是一個市井混混,其實以前也沒這麼壞,還經常被別人欺負。關鍵是鄭楨做了貴妃,他跟著雞犬升天,就有光爺這樣的人如蒼蠅逐臭般貼上來,吹捧他、依附他,使他飄飄然不知天高地厚,做出種種囂張跋扈之舉。
有東廠督主發下話,有光爺的前車之鑒。從今往後恐怕再沒人敢幫著鄭國泰幹壞事,這廝也就成了缺牙斷爪的老虎,再不能為非作歹了。
「鄭國泰,趁著你現在罪不至死,趕緊懸崖勒馬,才對得起你那妹子鄭娘娘!」秦林將袖子重重一摔,又朝朱應楨拱拱手,頭也不回的走出了閣子。
「對,對,我要去娘娘面前告你……」鄭國泰目光呆滯。
朱應楨暗暗納罕,怎麼秦督主好像故意提醒鄭國泰去告狀?
這邊閣子裡的動靜,已驚動許多來看花會的百姓,原本橫行霸道的光爺一夥受到嚴懲,人人出了口惡氣,等秦林出來時,立刻歡聲雷動。
「原來東廠督主這麼年輕……」
「看來不可盡信人言,東廠裡頭也有好人哪。」
永寧聽到百姓讚揚秦林,芳心格外高興,走到秦林身邊,笑嘻嘻的道:「秦姐夫,剛才勿謂言之不預和懸崖勒馬兩句,說得實在太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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