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醫衛 正文 795章 準備挨打
    當夜察覺到天象異變的人,並不只有武當觀星論劍的兩位當世高手。

    就在武當山東南方向,同在湖北境內的荊州府治江陵城,敕建太師府中,張紫萱身穿孝服素面朝天,修長的脖子微微仰起,美麗深邃的眸子映照著星光,彷彿將整個星空收入其中。

    她美麗的臉上帶著揮之不去的憂傷,萬曆帝盡逐江陵黨眾大臣,將守舊派一一召回,父親的身後名已被玷污,新政大業也危在旦夕……

    張懋修捧著件素白的麻紗夾棉襖走過來,見妹妹愁眉不展,也知道她為何憂心,勉強逼出一個笑容:「妹妹,夜深天涼,多穿點衣服,如果凍出病來,哥哥可不好向秦妹夫交待哩——呃?!」

    本來面帶笑容的張懋修,忽然臉色就僵住了,因為他看見妹妹用力咬著嘴chun,眼睛裡寫滿了驚悸,似乎看到了什麼可怕之極的事情。

    片刻之後,張紫萱拔腳就往書房跑,在信簽上奮筆疾書:「妾夜觀天象,見異變突生,恐將有不測之事,屆時夫君宜暫且隱忍……」

    想了想,張紫萱忽然抓起墨跡淋漓的信簽,一把撕得粉碎,又寫道:妾父喪未滿,暫不北還,三年喪滿,與君相會。

    張懋修大驚,將信紙拿起來:「妹妹糊塗了!已嫁女為父服喪是一年齊衰,在夫家守喪,你扶棺南歸是秦妹夫通情達理,現在既已落葬,你就該回去,怎麼要等三年之久?青春易老,韶華即逝。妹妹別錯了念頭,就是父親在九泉有知。也不要你這麼替他守孝!」

    「秦林貌似玩世不恭,實則性情中人,如今朝廷風向逆轉,要是我在他身邊,他一定會、一定會……」張紫萱咬了咬嘴chun,再也說不下去,唯有數滴珠淚從眼角滑落,沾濕了信簽。

    良久,她抬起頭。癡癡的遙望北面京師方向。

    同一時刻,京師的秦林府邸,徐文長也在觀察著諸天星相,他精通周易。善於觀星望氣之術。不亞於白蓮教主和武當掌教。

    徐文長頭戴箬笠、身穿鶴氅,左手背負身後,右手輕拂頷下鬍鬚。平時昏花的一雙老眼,此時閃爍著點點精芒,將星相變化盡收眼底。

    秦林羽扇綸巾,靜靜肅立在旁邊,神色極為憂國憂民,頗有范仲淹登岳陽樓的架勢。

    觀望許久。徐文長沉重的臉色終於舒緩了幾分,揪著鬍鬚對秦林道:「三垣震動。紫微闇弱,殺、破、狼三凶星感應,分明上天震怒,已是天下大亂、生靈塗炭的格局,幸有天外客星惶惶如炬,其勢直逼紫微、光芒壓倒三凶,局面登時為之改觀……」

    話音未落,身邊有個帶幾分稚氣的聲音笑道:「老頭子你真能看出星相變化、推算氣運命理?吹牛的吧!要不,你算算我剛才吃的究竟是糖葫蘆,還是山楂糕呢?」

    阿沙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徐文長身邊,也歪著腦袋看星空,紅紅的嘴chun稍有點翹,秀氣的小鼻子又tǐng又直,慧黠的眼睛分外靈動,一副調皮搗蛋的樣子。

    當初秦林收留阿沙的時候,她還是個半大的假小子,這兩三年過去,身形漸漸長開,竟也是個美人坯子。

    秦林可沒什麼憐香惜玉的心情,擺好了姿勢等著徐文長這位高人來忽悠,卻被阿沙摻進來胡攪蠻纏,他就砰的一下朝阿沙腦袋上敲了個爆栗:「不說話會死?真是破壞氣氛!」

    「是、是秦大叔自己破壞氣氛吧!」阿沙抱著頭,眼淚汪汪的。

    「這丫頭生得倒是極美,就是太頑皮,不知道將來哪個小子娶了她?」徐文長心裡這麼想著,拈著鬍鬚笑道:「天機難測,星相變化也只能看出天下氣數的大概走勢,哪裡就精確到你晚上吃了什麼呢?譬如這貪狼星吧,方才它生出一道紅芒指向東北,就應在遼東地界……」

    阿沙曾向師傅白霜華學習過觀星望氣之術,只是太貪玩,淺嘗輒止就作罷,此時聽徐文長說起,她大體上是明白的,就努了努嘴巴:「既然知道貪狼應在遼東,你推算出到底是何人,然後提前殺了他,不就沒有天下大亂了嗎?」

    氣運消長哪裡這麼簡單!徐文長哂笑著搖了搖頭,耐心的給阿沙解釋,星相變化並不應在具體的某個人身上。

    比如紫微星,就不是感應具體的某個皇帝,否則從夏商周算起,歷代皇帝不知道駕崩了多少,紫微星要從天上掉下來好多回?事實上,它是預兆整個王朝的氣運消長,凡是皇統穩固、國泰民安,紫微星就明亮奪目;相反,帝室衰微、江山動搖,則紫微星就會搖搖欲墜。

    星相變異所感應的時機也不盡相同,有時候應在當下,有時候應在十年之後,改天換地的大變異,應在數十年後也不稀奇。

    「凡上天垂象,所應必有前驅後衛左輔右弼,且關係氣運消長,非在一人之身,」徐文長想了想,又道:「譬如唐末李氏不修王政,帝室衰微,權閹誤國,藩鎮割據,遂有黃巢起事,即使黃巢偶然早早死掉,也會有李巢、張巢出來,振臂一呼、萬人響應,照樣揭竿而起。」

    秦林點點頭,對徐文長的說法若有所悟。

    阿沙卻笑著伸出手板:「徐老頭,你別吹牛,天像是看天下大局的,手相是看一個人的運氣吧?你瞧瞧我的,看你說不說得準。」

    徐文長苦笑,抓起阿沙白白nennen的手掌略微一看,就驚道:「這個掌紋,紫氣東來,龍脈隱現,是、是貴不可言哪!」

    「切∼∼上次看秦大叔的手相,你就看不出來,就會欺我年紀小呢!」阿沙調皮的吐了吐舌頭,蹦蹦跳跳的跑遠了,心頭暗笑不迭:我是白蓮聖女,將來要做聖教主的,當然貴不可言嘍,嘻嘻∼∼

    秦林也不以為然,阿沙是個小乞丐,哪裡談得上貴不可言?而且徐文長看手相似乎也很不准,上次看自己的,吞吞吐吐半天看不明白,惹得徐辛夷、青黛笑話徐老頭,本來要請他看看手相的,也就不了了之。

    徐文長苦著臉,秦長官的命理變化奇怪得很,彷彿天外客星般不可捉mō,我當然看不出來,可這不代表我老徐沒本事啊!

    他定了定神,指著天空對秦林道:「天象變異,就靠客星為救援,才能破掉這凶險萬分的局面。」

    「客星代表著什麼呢?」秦林茫然不解。

    「天外客星,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本來天空中並沒有這顆星宿,突然間自天外而來,」徐文長說著,就撓了撓亂糟糟的頭髮,思忖道:「應該是化外之人,或者化外歸來之人,譬如詩仙李白自西域碎葉城回歸中原。」

    秦林聽了就點點頭,「按徐先生前面說的,不一定是化外之人,或許是一支艦隊,或許是某個外國、某一片土地,在關鍵時刻起到作用。」

    有著後世的歷史知識,秦林猜測,會不會是大規模開拓海外市場,導致歷史走向發生變化,比如有了海外傾銷市場和奪取的大片土地,原本的明末農民起義就不會爆發?這也難說得很。

    他搖了搖頭,把亂糟糟的思緒收回來,拍了拍徐文長的背:「好啦,天象變化這種難以捉mō的事情,還是以後再說吧,那道討打的奏章,你寫好沒有?」

    「寫好了,」徐文長眨巴眨巴眼睛,壞壞的笑道:「絕對討打!」

    第二天清晨,秦林從熱被窩裡爬起chuang,青黛和徐辛夷比他醒得更早,龍鳳chuang上一左一右躺著大小美人兒,都眨巴眨巴眼睛,然後把他瞧著。

    「真的要去啊?」徐辛夷嘟著嘴老大不高興。

    「沒問題,」秦林呵了呵青黛的胳肢窩,逗得小丫頭嘻嘻直笑:「這不有女醫仙嗎?準備好金創藥,就不會有啥的。」

    「爺爺留了不少金創藥,可是、可是秦哥哥屁股被打,總會很痛的吧?」青黛大眼睛忽閃忽閃,伸手輕輕mō著秦林的屁股,小臉露出很捨不得的樣子。

    秦林笑了笑,在兩位夫人臉蛋上各親了親,「這頓打是必須要挨的,否則對不起張太師,對不起紫萱,也對不起為夫我前面下的那麼多功夫,照我說呀,這頓打要挨得越狠才越好呢!」

    話是這麼說,秦林心頭也有點發虛,唉,從來沒吃過虧,這卻要去主動求扁,老子有受虐狂啊?若不是為了……

    「那,那你在屁股上墊塊棉花吧!」徐辛夷想想不放心,就把枕巾折起來,塞進秦林ku子裡頭。

    秦林哭笑不得,這塞了一大塊枕巾,ku子鼓鼓囊囊的,倒像是墊了塊尿不濕,呃,殘念!

    外面陸遠志、牛大力早已準備停當,大夥兒臉上的表情都古怪得很,想笑又不好笑,想哭呢又哭不大出來。

    徐文長正顏厲色的警告他們:「幾個兔崽子,待會兒千萬別笑出來,一定要哭,傷傷心心的哭,否則老頭子拿鞋底板抽丫幾個!」

    「走嘍!」秦林一聲招呼。

    陸遠志、牛大力緊隨其後,四名親兵校尉嘿呀嘿呀的抬著棺材跟在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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