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醫衛 正文 754章 新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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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浪飛垂頭無語,錦衣官校們可沒閒著,諒他插翅難逃,倒也沒急著抓他,直如貓耍耗子似的把他盯住,分出七八名弟兄,很快從他的隨身衣物中搜出一方手絹,儘管清洗過,仍帶著點淡淡的中藥味道。

    「是巴豆,」陸遠志聞了聞,不假思索的得出了結論。

    秦林嘿嘿的壞笑,朝胖子擠了擠眼睛:「杜掌櫃拉稀跑肚的原因,方回春沒弄清楚,咱們倒是搞明白了。老杜叫小沈哪兒不痛快,小沈也叫老杜那裡不痛快,真是一報還一報,天公地道。」

    陸遠志、牛大力和眾官校都聽見了秦林這句話,大夥兒費勁想了一陣子,這才陡然明白他的意思,頓時笑翻一大片。

    羅東巖也忍俊不禁,暗道這位秦少保實在促狹得很。

    沈浪飛並沒有像之前那樣激憤,而是略略抬起頭,神情複雜的看了看秦林——貌似戲謔的對話,正好將他心底藏著的報復意識一語道破,悠悠的瞳仁裡,射出的目光有如實質,完全洞穿他內心深處的任何想法。

    兩位同一個小漁村出來的夥伴,韓海舟躲得遠遠的,早把那張二百兩的銀票揣進了懷裡,蔣潮生則不停的跺腳歎氣,愁眉苦臉的道:「四個人興沖沖出來做事,最後只有兩個能回去,唉……當初被五峰海商招攬,整村的鄉親都替咱高興,現在、現在鬧成這樣子,小韓啊小韓,你害了自己,害了爹媽,還斷了全村後生的路啊!」

    當初出來做事,不少鄉親說蔣潮生這四個混出了頭,後面的子弟就有了門路,慢慢投進五峰海商養家餬口出海掙大錢,可現在鬧這麼一出,五峰海商還肯去村裡招人?

    至於蔣潮生、韓海舟兩個,也必定受到牽連,從此在五峰海商無法立足了,只能捲鋪蓋回家。

    或許蔣潮生只是隨口感慨,沈浪飛聽了就神色大變,極為不安的道:「蔣大哥,小弟對不起你,不過一人做事一人當,杜掌櫃是我殺的,和你沒有關係!」

    「你是真傻還是假傻?」蔣潮生恨鐵不成鋼的跺了跺腳,瞥了眼秦林那邊,低聲道:「總是一個村出來的,待會兒我就連夜往回趕,通知你爹媽妹妹抓緊逃走。」

    五峰海商難道是善茬嗎?沈浪飛以下犯上殺死杜掌櫃,壞了五峰海商在龍游縣收購銅錢的正事,幫中掌刑的大佬可不管你什麼原因,肯定會報復的,如果在海上就得被捆在船尾喂鯊魚,現在犯在秦林手裡,自然按朝廷律法處置,但沈浪飛的父母家人也難免吃些苦頭。

    沈浪飛臉色白得像石灰,想到給家人帶來的後果,他就渾身直發抖,看了看那邊笑容可掬的秦林,突然衝著他膝行而前。

    「秦大人,秦大人,」沈浪飛連滾帶爬的道:「大人明鑒哪,是杜掌櫃拿小的家人來威脅,小的才被逼殺了他……」

    笨蛋!蔣潮生心底一片瓦涼,誰都知道秦少保和金宣慰關係非淺,沈浪飛求他有用嗎?

    果然秦林皺了皺眉,聲音低沉有力:「沈浪飛殺死杜掌櫃,雖然罪無可恕,畢竟情有可原,但你設計嫁禍無辜的楊波平,逼得他自盡,又想對韓海舟下手,本官須饒不得你!」

    「不是,不是饒小的!」沈浪飛雙手亂搖,又在地上重重磕了幾個頭,「小的認罪服法,但憑秦大人千刀萬剮,只求、只求饒了小的家人……」

    這下輪到秦林奇怪了,詫異道:「一人犯罪一人伏法,你的罪又不是謀反惡逆,夠不上株連三族吧?」

    裝,秦少保裝象的本事也挺高!羅東巖撇撇嘴,可看看秦林表情茫然,好像真不懂沈浪飛的意思,便從旁提醒道:「秦少保,罪犯是說他的家人……您也知道,五峰海商對付叛徒,手段一向有點辣,只要不鬧得太過分,咱地方官府也睜隻眼閉只眼。」

    如今金船主做了金宣慰,明著要守朝廷律令,實際上五峰海商在茫茫大海行船,誰管得著?凡是觸犯規矩的,輕則三刀六洞,重則捆了喂鯊魚!

    至於岸上嘛,那也有的是辦法,最輕最輕的,派人去和小漁村的村民們說是因為沈浪飛的緣故,斷了他們子弟進五峰海商的門路,恐怕沈家就在村裡立不住腳。

    秦林剛破了案子,心裡淨往朝廷律法上想,他也沒有株連三族的意識,確實經羅東巖提醒才明白過來,失笑道:「沈浪飛,如果你是怕五峰海商報復,那就完全不必了。杜掌櫃這種王八蛋,今天能利用手裡的權力滿足私慾,明天就可能吃裡爬外出賣主人,單純對五峰海商來說,你宰了杜掌櫃,倒是替他們挖出條蛀蟲呢!」

    不幸而言中,後來經過五峰海商清查賬目,杜掌櫃還真貪污了不少銀錢……

    沈浪飛懸在喉嚨口的心,頓時放了下來,有秦少保這句話,就算杜掌櫃在五峰海商裡邊的親朋故舊想報復沈家人,也只好趕緊縮手了。

    「謝秦大人恩典,謝秦大人恩典!」沈浪飛把腦袋在青石板地上磕得砰砰響。

    秦林又看看羅東巖:「羅知縣,沈浪飛殺害杜掌櫃一案,涉及瀛州宣慰使司的人,本官奉旨巡視東南各省開海事宜,亦有宣撫該土司之任,這案子,就由本官斷了吧。」

    事情發生在龍游縣,所以秦林要問這句,不過口氣裡根本就沒給羅東巖選擇的餘地。

    當然,羅東巖也巴不得秦林快刀斬亂麻直接判了案子,否則他還要升堂斷案、呈文上司、等待部文和御筆鉤批,最後才能秋後處斬,麻煩事兒那就多了。

    「沈犯浪飛聽判!」秦林將袍袖一揮,厲聲道:「你殺害杜掌櫃,尚且事出有因,陷害楊波平,實在天理難容,本官判你斬立決,你可服罪嗎?」

    龍游縣的捕快衙役們喊堂威是喊慣了的,這時候人人嗓子眼癢癢,不由自主的喝聲「威∼∼武∼∼」,倒也很應景。

    「服判,小的心服口服!」沈浪飛又朝秦林磕了幾個頭,含著一包眼淚:「小的來生做牛做馬,報答秦少保的大恩大德!」

    羅東巖和眾錦衣官校都感歎不已,斷案不難,斷得叫罪犯心服口服、甘心受死,這就是秦林的本事了。

    秦林並不拖延,儘管時值半夜,也立即請出王命旗牌,將沈浪飛拖到街心,他舌綻春雷道出一個斬字,牛大力持著繡春刀刷的劈落,血泉與人頭沖天飛起。

    龍游縣的捕快衙役們看得直吐舌頭,這位秦少保好大的官威,說殺就殺先斬後奏啊!

    不過最得意的並非剛剛殺人立威的牛大力,而是破案有功的陸遠志,他胸脯挺得高高的,秦林誇他這次立了功,這胖子還要假模假樣的謙虛兩句,可等到眾官校弟兄圍著湊趣,羅東巖和龍游縣一干人等也伸出大拇指誇強將手下無弱兵,陸胖子就咧著嘴呵呵直樂,都快找不著北啦!

    牛大力將帶血的繡春刀丟給手下擦拭,見這一幕就憨憨的笑了,低聲問秦林:「這案子,恩主您早就瞧出端倪了吧?嘿嘿,瞧把胖子樂的。」

    比起陸胖子沒心沒肺,倒是牛大力粗中有細,秦林笑容格外狡猾,賊忒兮兮的道:「讓胖子嘗嘗甜頭,將來挖屍、鋸頭、剖腹、驗肺這些事情,他才幹勁兒十足嘛!」

    靠,原來秦林這傢伙打著偷懶的壞主意呢!

    牛大力頓覺一陣惡寒,對秦長官實在沒話可說了,胖子總抱怨秦林格外「照顧」他的生意,沒冤枉人啊。

    沈浪飛屍橫街心,韓海舟縮在一邊不理會,唯獨蔣潮生請示官府之後,替他收斂屍首,準備焚化了運回小漁村。

    蔣潮生一邊用草蓆子裹屍首,一邊看看不遠處站著的秦林,似乎想說些什麼。

    秦林會錯了意,覺著這人還不錯,就走過去準備問他裝殮和路費上有什麼困難。沈浪飛固然該死,但五峰海商出了杜掌櫃這號王八蛋,秦林覺得不管是身為大股東的自己,還是五峰船主金櫻姬,多多少少也有點責任。

    蔣潮生見秦林走來,就磕了個頭,謝他替含冤而死的楊波平洗脫罪名,也謝他出言消弭了五峰海商對沈家的報復,最後遲疑著道:「剛才少保您說杜掌櫃今天拿權力欺負小沈,明天就有可能吃裡爬外,其實小的懷疑,他早就做過那種事情了。」

    哦?秦林眉頭一挑:「說,繼續往下說。」

    「錢價雖然是固定的,但杜掌櫃帶我們來收銅錢,他收的錢總是做手腳,每貫錢都要扣下四五枚!」蔣潮生氣憤憤的說著。

    「嗨,我當什麼事兒呢,」陸遠志不知什麼時候也湊過來了,聽了之後甚為失望。

    秦林把他瞪了一眼,和顏悅色的讓蔣潮生繼續說。

    蔣潮生摸了摸頭頂:「還有,杜掌櫃曾說龍游縣的萬曆通寶特別多,可他到這裡之後沒多久,突然改變了主意,遲遲沒有開展收購,有次從渡過衢江的時候,還說這裡呆不得了,遲早要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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