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0章天不藏jiān
本公還就笑得出來!馮保不愧為東廠督公,見秦林到現在還假裝從容不迫,他也就笑得更加陰狠刻毒。e^看
誠然曾家人都可以證明春桃死於肺癆,但馮保總內外的內廷頭號大太監,深得李太后信任,聯手張居正把持朝綱,連萬曆皇帝都讓他三分,豈能因幾個村民的證言就被扳倒?再說了,馮督公還有一千種辦法讓他們根本開不了口。
關鍵的屍體,卻已被下葬一年多了,連經驗最豐富的劉三刀都斷定早已化為白骨,從一堆白骨上,絕對沒辦法檢查出肺癆啊!
馮保做著東廠督公,有些斷案的經驗,他自己也覺得這裡潮濕溫暖的氣候,屍體應該保存不了多久,秦林到現在還故作姿態命人挖墳。
「哼哼,不到黃河心不死,」馮保瞥了秦林一眼,陰陽怪氣的冷笑。
秦林渾然沒理會馮保的挑釁,只是側著腦袋低聲囑咐徐辛夷:「老婆,你站遠點,最好用熏香手絹把鼻子摀住。」
切∼∼徐辛夷很不以為然的吐了吐舌頭,咱們徐大小姐才不聽秦林的話呢,心說本小姐血案也見過好幾場,率眾出城圍獵時,打到了山羊野豬也曾親手開膛破肚,你當我是沒見過血的千金小姐張紫萱啊?
曾春牛賣力的刨著,額角汗珠子大滴大滴往下掉也不管,他只知道這次事情大了,來的那老太監好像真是東廠馮公公,媽呀,他老人家得比裡長大多少圈?
本來已經往下挖了兩尺,再刨了十幾下,差不多挖到屍體了,忽然曾春牛往後就退,愁眉苦臉的直捂鼻子。
怎麼啦?徐辛夷好奇心比誰都重,往前走了兩步,小心的嗅了嗅,頓時蜜色的臉蛋變成煞白,忙不迭的往後直退,簡直像白日裡撞到了活鬼。
天哪,這也太臭了吧,既不是命案現場的那種血腥,也不是陳舊墳墓開啟之後的腐朽味道,而是一種帶著酸腐的惡臭,連夏天烈日下曬了三天、長滿蠅蛆的死魚爛耗子,都沒這股味道來得濃烈!
「呃∼呃嘔∼」徐大小姐足足退了十來步,還低著頭乾嘔不止,胃裡翻江倒海的難受,幸好一隻溫和有力的手撫著她的脊背,幫她順氣。
這才是好奇害死貓呢,徐辛夷真是被臭味熏慘了,半晌才心有餘悸的道:「好臭,好臭啊,本小姐也見過不少死屍了,怎麼會臭成這樣?」
「因為這具屍首與眾不同啊,」秦林一副早已料中的樣子。
「啊呀,你、你還真是狡猾!」徐辛夷這下恍然大悟,怪不得最開始秦林不讓把屍體挖出來,也不肯像以前那樣親手去解剖呢,原因在這裡呀。
秦林以敏銳的嗅覺,在曾春牛挖到兩尺深的時候,就聞到了那股可怕的死亡氣息,這種臭味也驗證了他之前的判斷,於是暫停挖墳,逕直回京師引來了馮保。
「有時候,我也會偷偷懶、耍耍滑,」秦林壞壞的笑著,那模樣實在很憊懶。
徐辛夷白了他一眼,誰不知道你最愛偷jiān耍滑?
秦林偷jiān耍滑,馮保就沒他那麼輕鬆了,這位東廠督公捏著鼻子,嗓men又高又尖:「怎麼、怎麼臭成這樣子?不是變成白骨了嗎?劉三刀,你去看看是咋回事兒,呃……老劉?」
馮保驚訝的發現,劉三刀的神色變得極為古怪,呆呆的站在原地。
自從聞到那股特殊的臭味,劉三刀就臉色大變,作為東廠經驗最豐富的老檔頭,他非常清楚這意味著什麼。
「老劉、老劉,督公叫你呢!」徐爵小聲提醒著,心中暗道這老劉頭是越老越不成話了,要不是看他經驗豐富,早該把他開革回家啃老米飯。
啊,哦,劉三刀回過神來,趕緊朝馮保跪下請罪,馮督公這時候當然不會和他置氣,用袖子掩住臉,揮揮手讓老劉上去。
劉三刀倒也不含糊,撕下塊衣襟疊了幾層,嚴嚴實實的meng住口鼻,這才頂著惡臭走到墳邊,仔細一看就搖搖頭,大聲回稟:「啟稟督公,這屍首已變成了蠟屍!」
蠟屍,什麼是蠟屍?馮保茫然不解:「你不是說早變成白骨了嗎,這蠟屍又是嘛回事兒?老徐、老陳,你們給本公說說。」
因劉三刀判斷失誤,馮保已經有點不信任他了。
徐爵、陳應鳳自從聽到蠟屍二字,卻是神色劇變,此時便硬著頭皮道:「督公大人,凡fei胖之人埋在濕熱之地,便有可能不變白骨,而變作蠟屍……」
秦林從旁聽著就微微一笑,心說這兩位做著掌刑千戶、理刑百戶,果然有點men道,對屍體蠟化的描述倒也**不離十。
蠟化是一種相當罕見的屍體現象,某些fei胖的屍體含有較多的脂肪,長期埋在不通風的潮濕之處,比如河底的淤泥之中,**進展就會相當緩慢,在較高的溫度下,屍體脂肪迅速分解成脂肪酸和甘油,然後再和各種無機鹽結合,生成灰白色的蠟狀物質,使屍體得以保存下來,就叫做屍體蠟化。
馮保聽說屍體變成蠟屍,就有些驚慌,尖著嗓子叫道:「沒有變成白骨嗎?那、那屍體的內臟……」
徐爵和陳應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該怎麼回答。
「內臟當然還是完整的囉,」秦林笑嘻嘻的替他們作答。
實際上人們用動物油脂製造fei皂的過程,和屍體蠟化也差不多的,這樣的屍體,就像被密封在了一大塊fei皂裡面,內臟得以保存下來。
馮保的臉色一下子多雲轉陰,黑著張死人臉,沉聲道:「老劉,把屍首nong出來檢驗,仔細點,千萬不要nong壞了。」
秦林早防著馮督公這手,也道:「老霍,你幫劉老爺子一把,那屍首滑得很,他老胳膊老腿的nong著也不方便。」
劉三刀當然知道自家督公說的反話,趕緊趴在坑邊,伸手去抓屍首想搞破壞,可那屍首確實滑溜溜的——fei皂能不滑嗎?又在三尺深的坑裡半埋著,他一抓竟沒抓起來。
不等他抓第二下,霍重樓已施展輕功如蒼鷹撲擊而下,伸出指甲焦黃的一雙大手,也不顧又髒又臭就這麼從屍首底下chā進去,豁的一下就把滑溜溜的屍首抬了出來。
哇、嘔!頓時數不清的人發出了乾嘔,就算是馮保帶來的東廠番子,也有不少背轉身大吐特吐。
見過的屍首多了,可沒幾人有「眼福」見過這號的,它既不是光溜溜的白骨,也不是皮膚慘白的新死之人,而是黃不啦幾活像fei皂的那種顏色,皮rou都還有,保持著人的基本形狀,偏偏皮膚都油浸浸的皺縮起來,好似塗了一層黃油,而且因為被霍重樓翻動,不少地方正浸出粘膩渾濁的黃色液體……
老天爺!徐辛夷趕緊摀住眼睛,背轉身跺著腳:「秦林,你怎麼不早說?本小姐、本小姐幾天都吃不下飯啦。」
秦林苦笑,早說你會信嗎?
好在徐大小姐畢竟是將men虎nv,喘息幾下平靜下來,好奇心又上來了,杏核眼咕嘟嘟一轉,拉著秦林的胳膊:「喂,你怎麼知道會屍體變成這樣子?是聞到氣味嗎?不對,你開始準備走的,後來又突然回去,命令曾春牛起墳。」
「還記得趙和甫說過,梁夫人是為什麼才派曾春桃去服shi梁邦端的嗎?」秦林故意賣個關子。
徐辛夷眨巴眨巴眼睛,想了想就恍然大悟:「對了,是因為她生得白胖,梁夫人說她模樣有福氣,才派去服shi病兒子的!」
就是這裡了!
秦林本來也沒把普普通通的這句話放在心上,但到了這處山坳,臨走時看到各處的溫泉,忽然之間就腦中靈光一閃:這裡離小湯山溫泉不遠,地下有地熱活動,埋屍這處藏風聚氣的山坳又不怎麼通風,地下必定又潮濕又溫熱,偏偏死者曾春桃體形較胖,還沒葬棺材,而是用草蓆子裹了就埋在泥裡……我靠,正好符合屍體蠟化的必要條件啊!
他立馬調轉腳步,命令曾春牛挖墳起屍,只挖了兩尺就聞到那股屍臘化特有的奇臭,猶豫了一下就決定偷個懶,把馮督公和東廠諸位叫來頂缸。
好東西,要大家分享嘛,嘿嘿嘿……秦林這傢伙,心眼真是壞極了!
這下好了,霍重樓出手把屍體徹底nong出來,眾目睽睽之下,劉三刀也沒法趁機luan搞了,只好站在旁邊乾瞪眼。
秦林吩咐道:「一事不勞二主,老霍就多擔待,把屍首的肺nong出來請馮督公瞧瞧吧!對了,先meng上口鼻!」
霍重樓學劉三刀也meng上了口鼻,他開xiōng驗肺的手段與眾不同,不用刀不用鋸,運起大力鷹爪功,那焦黃鋒利的指甲就堪比鋼刀,伸出手指一劃拉,豁的一下就剖開了xiōng腔,掏出了曾春桃的肺臟。
嘶——眾人倒chōu一口涼氣,但見那肺臟又腫又爛,不少地方還有灰黃色的病灶,分明就是得了嚴重的肺癆!
曾春桃生前因為白胖富態,被派去服shi患病的梁邦端,最後被梁府拋棄而死;哪知她死後同樣因為fei胖,被埋在溫泉地熱流經之處而形成屍體蠟化,將病壞的肺臟保存下來成為證據,時隔一年多之後終於在秦林手上,將真相大白於天下,這恰是天理昭彰、報應不爽!
或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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