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醫衛 正文 580章 混沌之球
    明朝文貴武賤,那也是相對來說的,比如錦衣衛權力很大,劉守有從世受國恩的文臣子弟,轉為武職錦衣都督,那叫個威風凜凜呀。

    趙士楨八品鴻臚寺主簿,又不是進士出身,陞遷遙遙無期,秦林既在各方面叫他心悅誠服,又許他個副千戶的前程,這下做夢都要笑醒。

    趙士楨還要和秦林談火槍的事情,周、陳兩位主事一直在旁邊陪著笑臉,心頭已非常不耐了——我倆是陪著秦將軍過來的,誰要聽你這個雜流小官廢話連篇?

    秦林笑著擺擺手:「趙先生,咱們來日方長,有話大可以慢慢說,不急於一時。」

    「哎呀,耽誤長官公務了」趙士楨一拍腦門,這下子有了奔頭,渾身都是幹勁兒,便不像起初在鴻臚寺被神憎鬼厭時那麼桀驁偏激,笑瞇瞇的和秦林道別,又向兩位主事道了失陪,這才自行離開。

    秦林搞定了穆拉德,得了魯密銳的套疊槍管製造方法,又新收了趙士楨這麼個醉心槍械的手下,想必將來他和南京的畢懋康合作,一定能讓火器製造水平更上一層樓吧。

    心情格外的好,想事情也快當,眉頭一皺計上心來,秦林掏出裝烏爾溫也力的金盒子,遞給周主事:「您二位拿著這玩意兒去找黃台吉,就說這是穆拉德sī下送的禮物,打開給他看裡頭的東西,要一萬兩銀子賣給他,要是他買,裝作無意問究竟是個什麼東西:要是他不買,你們就一路往下跌價,看他怎麼說。」

    周主事和陳克志互相看看,大概猜到幾分,聽說在隆福寺和慈壽寺,秦將軍先後兩次跟黃台吉這伙meng古人鬧了衝突明顯是卯上了,這不,鐵定借這金盒子又來找茬。

    兩位稍一遲疑,雖然meng古鼻士又凶悍又蠻橫,到底還是執掌北鎮撫司的秦將軍更厲害,心頭掂量掂量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黃台吉最近比較煩。

    出了慈壽寺塞嚴墜亡的事情在明朝官員面前丟臉倒是其次,更重要的是不少meng古貴族已被秦林飽含深意的話弄得疑神疑鬼,甚至於或多或少的看破了黃台吉的居心。

    幸好,自打俺答汗病重,主戰派就漸漸佔據了上風這些meng古貴族裡頭,大部分是本來就想和明朝開戰率軍到中原劫掠的,就算看出黃台吉的用意,也不會太過動搖他們的好戰之心。

    「主人放心」拔合赤捏著拳頭重重的往下一捶:「只要措嘉達瓦爾品第抵達京師,請他老人家以佛法護持,各部貴族就會重新變得堅定。」

    黃台吉深以為然,meng古貴族都很mi信,措嘉達瓦爾品第是蓮huā生再世、八思巴復生,不僅讓烏斯藏數十位大德高僧頂禮膜拜,連父親俺答汗都被他折服有他發一句話比別人說十句、百句都管用。

    正在這主子和奴才兩個商議陰謀的時候,門外響起兩聲咳嗽,周主事的聲音傳進來:「黃台吉王子在嗎?下官有事求見。」

    會同館招待各國各地藩屬使者,和這些貢使是天天打交道的黃台吉也不疑有他,吩咐拔合赤把門打開。

    周主事手掌托著只金燦燦的盒子陳主事也陪在旁邊,兩位一起走進來。

    「這是外國貢使送給咱倆的東西,聽說是故元宮中之物,不知王子您認不認得?」周主事問道。

    「如果王子用得著,我倆就忍痛割愛」陳克志笑著搓搓手。

    周主事掀開金盒的蓋子,裡頭是個烏溜溜的圓球。

    孰料黃台吉臉上沒有任何驚喜的表情,反而一臉的mi惑不解:「故元宮中之物?本王子不認識啊!奇怪,裝這東西的金盒,不像咱們大草原上的風格嘛,兩位主事莫不是被人哄了?」

    meng古裝飾喜歡用牛、羊、馬、飛鷹之類的圖案,這個盒子上卻是貓,在meng古工藝品裡頭極少見到。

    拔合赤也好奇的mō了mō黑色圓球,覺得並無什麼特別,自言自語道:「看起來倒像是件法器,說不定措嘉達瓦爾品第用得著。」

    黃台吉眼睛一亮,越看越覺得這玩意兒像件什麼法器,如果買下來送給威靈法王,想必能得他老人家的歡心。

    「這個東西,兩位要多少錢?」黃台吉問道。

    周主事和陳主事互相看看,儘管覺得太匪夷所思,為著秦林的吩咐,硬著頭皮道:「紋銀一萬兩。」

    正拿著金盒端詳的拔合赤手一抖,差點沒捧住,手忙腳亂的將金盒放在桌子上,後背已是冷汗津津。

    黃台吉更是怒道:「兩位主事敢是來消遣本王子的?這東西連盒子在內,就算全是赤金也不到二百兩,換兩千銀子已是頂天,你們開口就是一萬,本王子不敢領教,請回!」

    周主事沒奈何,試探道:「八千銀子,如何?」

    黃台吉腦袋直甩。

    「六千?」陳主事又問道。

    黃台吉氣得臉色通紅,直接指了指門口。

    周主事拿起金盒就往門口走,玩了手欲擒故縱。

    可惜這次毫無效果,黃台吉嘴裡冷笑連連,根本不甩他。

    周主事無可奈何,只好停下腳步,把盒子往黃台吉懷裡一塞:「罷罷罷,就兩千紋銀,賣給你吧!」

    黃台吉卻又遲疑起來,逕仔細細將盒子檢視一遍,最後終於拿銀票把這怪東西買了下來。

    「為什麼我總有種上了當的感覺?」兩位主事走後,黃台吉看著盒子裡裝的黑色石球,暗自納罕。

    周、陳兩位主事走出去,秦林就笑盈盈的等在不遠處,周主事正要解說剛才的事情,他就擺擺手:「不必,我已經知道了。」

    合著剛才這傢伙在外面偷窺呢。

    周主事將兩千銀票遞過去:「幸不辱命,將軍的寶貨,足足換了兩千銀子。」

    秦林微微一笑,接過那疊銀票,然後抽了兩張一百兩的,分別遞給兩位主事:「替兩位代酒。」

    「這怎麼使得?」兩位主事大人心頭直癢癢卻一起把手往前推,假客氣。

    開玩笑,北鎮撫司掌印官的銀子,就這麼拿著,不怕燙手嗎?

    秦林開個玩笑:「勞煩兩位主事替我做了回牙人,這個面子真不小,要再不收代酒錢,恐怕壞了京師牙行的規矩。

    見秦林執意要給周主事和陳克志也就接在手上,心中暗道僥倖之餘,仍不免有幾分忐忑一要知道北鎮撫司掌印官的銀子,叫你拿你也不敢不拿呀!

    「叫烏斯藏的人認認,也好他們和印度那邊隔得近,說不定是那邊的東西呢?」秦林這麼想著。

    有北鎮撫司精銳盯著,還怕烏爾溫也力長翅膀飛走?不管是黃台吉,還是那什麼措嘉達瓦爾品第,都只能過過手罷了,最終還得姓秦呀,桀桀桀桀……

    秦林去會同館的同時,阿沙也看到天空中飛起了蓮台形狀的風箏。

    啊,是師傅召見嗎?

    阿沙的小嘴一下子癟了起來,饒是她機靈古怪這時候也覺得心頭發慌。

    毫無疑問師傅是想殺死秦大叔的,阿沙知道她那一掌的份量,但最後師傅留了手,必然是為了自己的緣故。

    秦大叔是聖教的強仇大敵在薪州、在江南、在京師,屢次破壞聖教推翻偽朝的大業整個白蓮教上下,從教主師傅直到普通教眾,全都想殺了他……

    「唉,秦大叔你咋就這麼招人恨呢?」阿沙鬱悶的吧嗒吧嗒嘴巴,情知這一次恐怕討不了好。

    但是,必須去呀,要是不去的話,怎麼對得起師傅?阿沙心目中的白蓮教主,既像姐姐,又像母親,她是寧願死也不會背叛師傅的。

    可另一方面,如果去的話,又怎麼解釋替秦大叔擋那一掌?

    「就說我吃錯藥了,腦子發昏?」阿沙鬱悶的搖了搖頭,覺得這個理由不夠充分。

    「或者,就算是還秦大叔請吃mi伐的恩情,然後兩不虧欠?」阿沙苦著臉,覺得這個理由更牽強了。

    「也許帶點師傅喜歡吃的酸酸的烏梅,她會饒了我這次吧?」阿沙走進去,準備找那種黑黑的圓圓的東西。

    咦,好像有件很重要的事情,黑黑的、圓圓的忽然想到剛才秦林拿出來的「烏爾溫也力」阿沙眼睛一亮:有子!

    這個機靈鬼偷偷mōmō的溜出去,東走走西穿穿,看似漫無目的亂走,最終走到了上次和應劫右使艾苦禪會面的地方。

    白蓮教主靜靜的坐在椅子上,一襲潔白的長裙纖塵不染,如瀑的青絲垂在腦後,只見她剪水雙眸深不可測,柳葉眉鋒芒畢露,鵝蛋臉肌膚如同凝脂般白皙瑩潤,隱隱神光湛然,越發顯得聖潔無暇。

    自唐賽兒以來,歷代白蓮教主縱橫天下、所向無敵,本代教主更是出塵絕世,將九品白蓮朝日神功練到了第八品蓮台,僅次於當年的唐賽兒,威名震動四海,卻極少有人知道銀面具背後隱藏著的,竟是這樣一位青絲紅顏。

    她一雙手骨髏勻稱,手指修長美麗,靜靜的放在大腿上,然而誰又知道就是這雙手,施展九霄神雷掌法時有神鬼莫測之威?

    應劫右使艾苦禪、青陽堂主紫寒煙、白陽堂主蕭雲天、紅陽堂主練辟塵,四位高手shi立左右,眾位長老、舵主、香主又在更次一等的位置,全都神色肅穆。

    阿沙卻對這種刻意營造的氣氛熟視無睹,拿著兩串糖葫蘆蹦蹦跳跳的走進來,還不等白蓮教主開口,先嘻嘻笑道:「教主師傅,好久沒看到您了,阿沙好想您呢!喏,這是酸酸的糖葫蘆,記得你喜歡吃酸的東西,阿沙特意給你買的。」

    白蓮教主一怔,繼而心頭苦笑。

    她聰明睿智、武功高強,所以才能做統帥白蓮教這天下第一魔教的神功盛德光明至大聖教主,平時行事不可謂不殺伐果斷,不心狠手辣,當日在石佛口連斃五名大內高手,尚且談笑自若,便可見一斑。

    但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阿沙是她收養的孤兒,兩人明雖師徒,情若母女、姐妹,當阿沙笑嘻嘻的舉起糖葫蘆的時候,便觸動了她內心的柔軟處。

    堂堂白蓮教主,本來準備良久的斥責就頓在了嘴邊,一時間不知說什麼才好。

    教主真是太溺愛阿沙了呀!」白蓮教眾位高手盡皆皺眉,覺得教主平時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何等雷厲風行,偏偏在阿沙這裡變得婆婆媽媽,真是叫人無可奈何。

    應劫右使艾苦禪見狀就眉頭大皺,踏前一步,朝著白蓮教主行禮:「神功盛德光明至大聖教主在上,白蓮聖女白靈沙敵友不分,竟替本教的強仇大敵擋下教主必殺之一擊,實在罪無可赦,請教主革去白靈沙聖女職分,再以教規處置。」

    艾苦禪為人古板,行事則以公正嚴厲著稱,教中諸人全都知道,這會兒便有大部分人支持他,雖然沒當著教主說出來,臉上的神色已說明一切。

    白蓮教主只覺心頭煩悶,當初掌下留情就是顧念情分饒了阿沙,這會兒要是再嚴格按照教規處置,在石佛口又年必留情?

    但教規森嚴,身為一教之主,她也必須秉公決斷,只好衝著白靈沙問道:「阿沙,你為什麼要替秦魔頭擋下為師的一掌?須知秦魔頭是本教的大仇人,為師和全教上下無不欲寢其皮、食其肉、飲其血!」

    秦大叔的皮很香、血很甜、肉很好吃麼?阿沙肚子裡好笑,不慌不忙的道:「師傅啊,你徒弟是那種認賊作父的叛徒嗎?只因為有更重要的事情,所以才不得不饒了秦林一命,可原因不能當著太多人說,您看……」

    白蓮教主想了想,揮揮手命長老及以下的教眾通通退下。

    白蓮教香主已是一方豪強,長老更是江湖上頭等高手,任何一位的名字都足可叫尋常江湖人如雷貫耳,可在白蓮教主面前卻是呼之即來、

    揮之即去,一聲令下便盡皆施禮退走。

    只剩下了教主、艾苦禪和三位堂主。

    「其實是我發現了本教失落幾百年的珍寶,meng古人用波斯語轉音叫它烏爾溫也力」阿沙看到師傅古井不波的面龐露出極為驚訝之色,笑容就越發的甜了:「或者叫它,混沌之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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