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青黛、徐辛夷還等著秦林,朱堯英就已經送回了宮中。
秦林笑著將這件事說出來,青黛將小舌頭一吐「羞、羞,那個塞嚴真不害臊,好好的貢使是咱座上賓,偏要偷東西。」
徐辛夷刻是不怎麼奇怪,點了點頭:「我祖宗中山王留下的文章裡頭,就脫塞外草原上明偷明搶,各部族之間爾虞我詐,風俗與中原大不相同。」
說罷,徐辛夷又歪著腦袋想了想「對了,既然蒙古人在這裡,黃台吉還是黃金家族的嫡系子孫,秦林你能不能拿『烏爾溫也力』去問問他,看他知不知道這是個什麼寶貝。」
青黛是個老實丫頭,嘟著嘴搖了搖腦袋:「徐姐姐,不可能的,黃台吉和春哥哥作對,他就算知道寶貝的來歷,也一定不肯告訴秦哥哥。」「這個老實疙瘩,難道你秦哥哥不會詐他一下?」徐辛夷恨鐵不成鋼的戳了戳青黛腰眼,惹得小丫頭咯咯嬌笑。
秦林嘴角一撇,笑容格外奸詐,說別的也許有我不在行的,這詐唬人哪,嘿嘿嘿嘿。
徐辛夷說著就進了內室,取出盛裝烏爾溫也力的金匣子遞給秦林。
三人至始至終都沒注意到,牽著大黃狗在外面玩的阿沙,聽到烏爾溫也力這名字就把耳朵豎了起來,專心聽著裡面的動靜,待看見徐辛夷拿出那只浮雕著大貓的金匣,頓時眼睛變得賊亮賊亮,第二天秦林揣上金匣,就去了會同館。
上次是直奔蒙古人住處進行搜查,搜了就走,前後不到一刻鐘;這次秦林就去見了兩位管會同館的主事老爺。
兵部車駕司主事協理會同館陳克志是老熟人了,見了秦林格外恭謹,因為懂得做人留一線,他才沒丟了烏紗帽。
禮部主客司主事提督會同館的位置則從韓薦換了另一位姓周的,上次秦林、徐辛夷大鬧會同館,痛打東吁王朝大王子莽應裡,韓薦偏幫外藩,所作所為有辱國格,禮部尚書潘昆已經把他革了職換了這位同主事。
周主事曉得自己這官兒是怎麼來的,要不是秦林踹翻了韓薦能輪到自己來提督會同館?因此他的笑容那叫個燦爛呀,鞍前馬後的侍候著,把秦林當成自個兒親大爺。
秦林這傢伙一肚子壞水兒,就尋思怎麼叫兩位主事配合配合詐唬一下黃台吉,騙他說出烏爾溫也力的來歷和用途。
還沒等他想出主意就聽得遠處砰砰砰的響,聲音短促有力,與爆竹大相逕庭,有經驗的人一聽就知道是槍聲。
秦林嚇了一跳,還以為又要出什麼槍擊命案,就待領著人衝過去。
不料陳克志和周主事都只是微微皺了皺眉,兩人嘟噥著抱怨:「趙主簿好這些雜學,怪不得科舉名落孫山,只能拿書走雜流路子。」「可不是嘛,纏著那魯密國使臣一會兒就砰砰的放槍真是惹得人心煩!」
秦林上輩子就是成天玫槍的,聽到槍字就來了興起,倒把烏爾溫也力的事情丟在後面,讓兩位主事帶他去看怎麼回事。
路上問起周主事就說了原委。
那魯密國出好槍,派來的使臣以及衛隊穆有不少鴻臚寺主簿趙士楨是朝廷派來接待,並且教導這些貢使朝禮儀的,哪曉得他放著正事荒廢不管,禮儀只是粗粗的糊弄幾遍,大略過得去就算了,卻成天纏著魯密國使臣研究槍,魯密國?秦林納罕,他知道安南是越南,天方是阿拉伯,撤馬爾罕在中亞,吐魯番在新龘疆,卻不知道有魯密這個國家,就仔細的詢問周主事。
這位周主事在禮部任職,又派來管會同館,對天下四方的藩屬國家刻是很清楚,講說起來如數家珍。
聽了一會兒該國的地理位置和風土人情,秦林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魯密國是羅姆蘇丹國的轉音,這時候羅姆蘇丹國已經被奧斯曼土耳其所滅,但明朝仍以魯密國稱吁土耳其。
弄明白這點,秦林越發吃驚了,以他不多的歷史知識也知道這時候奧斯曼土耳其如日中天,奪了東羅馬帝國的君士坦丁堡改作伊斯坦布爾,水陸大軍壓得歐洲天主教國家喘不過氣來,它的統治中心遠在小亞細亞,靠近歐洲,和大明並不接壤,怎麼會廿心以較低的藩屬身份前來大明朝覲?「哈,還不是咱們永樂爺積威猶在,叫四夷不敢正眼覷我大明!」兵部主事陳克志眉飛色舞。
當年中亞的突厥化蒙古人帖木兒自詡為成吉思汗事業的繼承人,建立了龐大的帝國,向西擊敗了全盛的土耳其,生俘巴寒耶特蘇丹,迫使土耳其向他稱臣納貢。
這時候中原的元朝已經被明朝擊敗,帖木兒帝國的疆域是元朝四大汗國,他又是蒙古人,明朝就按元朝向四大汗國徵收貢賦的舊例,要求西亞的帖木兒帝國進貢。
帖木兒一開始並沒有理會,最終還是遣使進貢,並在官方信件中自稱是「臣」奉明朝為宗主。
但帖木兒想的絕對不是奉中土為宗主,相反,通過使節他在不斷瞭解明朝的情況和國力,在充分準備之後帖木兒撕下臉皮,扣押了中國使節,統帥大軍向明朝發動進攻。
這時候明朝是永樂皇帝朱棣在位,也相應的做好了軍枵事部署,準備和來勢洶洶的帖木兒決戰一明朝的兵將們可不怕他,朱林時代大明的陸軍沒事兒就去蒙古草原轉兩圈,水師呢,鄭和鄭公公七下西洋,在印度尼西亞設立舊港宣慰司,海軍都跑到非洲去宣揚國威啦!
哪曉得帖木兒還沒踏上中國的土地,就突然生病,一命嗚吁,幾個兒子開始爭權奪利,這場觀模曠古絕今的世紀大戰就沒能打起來,以虎頭蛇尾告終。
不久之後,帖木兒的一個兒子繼承了老爹的大部分實力,又派了使臣以藩屬身份到大明來朝貢,朱棣就舉行了大規模軍枵事演習請他參觀,只見兵馬雄壯,槍炮如林,那使臣不禁歎息拜服:「幸虧我國帖木兒大帝病死在了進軍大明的途中,否則他一生常勝不敗的威名,恐怕就睢以保全呢。」
此事傳揚開來,凡是被帖木兒帝國擊敗的國家,無不對大明敬畏有加。
帖木兒帝國是大明藩屬,奧斯曼土耳其又曾是帖木兒的藩屬,所以即使過去了這麼多年,強盛的土耳其蘇丹仍栓常派使臣前來朝覲,表達他對東方天朝的敬意。
這些掌故從兵部主事陳克志口中說出,自是意氣風發。
秦林聽得心潮澎湃,遙想當年中華國威遠佈於非洲、小亞細亞,真是輝煌無比!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秦林也恨不得隨鄭和遠航西洋,也恨不得隨大軍逐鹿塞外……
再次響起的槍枵聲,捉醒秦林已經到了地方。
果然是昨天見過的鴻臚寺主簿趙士楨,他手裡拿著一隻很長的火繩槍,槍口還冒著裊裊青煙,看到秦林,他有些吃驚。
趙士楨身旁站著好幾名土耳其打扮的人,為首的老者翼黑臉上一昏雪白的大鬍子,綠眼珠、鷹鉤鼻,頭上纏著白布包頭,身穿藍色大團花緞袍子,腰間掛一柄鑲滿寶石的彎刀,腳踩尖頭往上翹的皮靴,看上去就像個住在阿拉丁神燈裡的精靈。
「燈神,燈神,你的油燈在哪裡?能不能滿足我的三個願望?」秦林笑著自言自語。
魯密國使臣將手放在胸口,彎腰致意:「日安!尊貴的天朝大臣,原來您對阿拉丁神燈的故事如此熟悉,這在我國是婦孺皆知的,但在東方的天枵朝,懂得的人恐怕不多呢。」
秦林一個趔趄,原來這魯密國使臣的漢話稅得這麼好,剛才開玩笑的話被他聽去了。
「是啊,我聽說過那個故事。」秦林摸了摸鼻子「呃,老兄這身打扮,還真像燈神。」
魯密國使臣笑道:「穆拉德優素福,竭誠為您放勞,不知我有沒有福份知道天朝大臣的名字?」秦林今天身穿螻袍玉帶,所以熟悉中國的穆拉德一看就知道是位朝中新貴,起初看他年紀輕輕,還以為是位公公,結果看到他有喉結,才曉得對方身份必定非常尊貴。
周主事加意討好,替秦林說道:「
這位秦將軍官諱上秦下林,乃是本朝錦衣衛都指揮使、驃騎將軍、上護軍、北鎮撫司掌印、奉旨提點詔獄,當朝聖眷優隆,並沒有第二個人可比」
「原來是天朝大皇帝的寵臣,幸會幸會!」穆拉德再次把手放在胸前,低低的鞠了個躬。
周主事、陳克志兩位直皺眉頭,到底這穆拉德對中國瞭解還不夠,在魯密國想必寵臣是很好的稱謂,但在中國,說某人是寵臣,就與佞幸相距不遠了心「
穆先生,你怎麼說的?」周主事大聲道:「
秦將軍屢立大,公忠體國,所以朝廷依為泰山之垂,積升到如今的官職,並不是邀寵陞官的幸進之徒。」
穆先生?秦林又是一個趔趄,周主事真是有才啊,下回該童虎或者沙加上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