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醫衛 正文 570章 京師很危險
    秦林和隨從身穿便裝,由幾名禪宗和尚陪同,在隆福寺裡東逛逛,西轉轉,拐彎抹角打聽德楞大喇嘛近來的動向。

    知客僧極其乖覺,上次秦林又陪著青黛、徐辛夷和朱堯英到寺裡進香,和尚們就知道這位年紀輕輕的公子爺竟是錦衣衛指揮使秦長官,這次他又來,哪裡敢怠慢?

    同寺而居的和尚們被喇嘛欺負很了,聽的秦林問起,當然是添油加醋的把德楞的惡行全說一遍,未了還左右看看,發覺近處沒有喇嘛,這才又補上一句:「對了,剛才蒙古黃台吉小王子到這裡來,他們鬼鬼祟祟去了密宗的灌頂房,究竟說些什麼,貧僧也不敢妄自猜度。」

    秦林眉頭一挑,看了看這和尚,生得倒也機靈油滑,就似笑非笑的問道:「大和尚什麼號?看來你對喇嘛們怨氣不小啊?」

    知客僧心一橫,趁著喇嘛們都不在,雙膝跪下稟道:「不瞞將軍,這些喇嘛把寺裡搞得烏煙瘴氣,成日裡喝酒吃肉無所不為,甚至弄了妓女來搞什麼『歡喜禪』、『雙修』我們禪宗和尚實在被他欺負的慘了……」

    歡喜禪,雙修?一眾錦衣官校立馬豎起了耳朵,就連秦林也笑嘻嘻的把知客僧看了一眼「有這種好東西?本官倒是想見識見識,哈哈……唔,你繼續說。」

    知客僧面露尷尬之色,遲疑半晌,把牙關一咬:「小僧願為將軍效犬馬之勞,就是、就是那歡喜禪也替將軍弄來,只求將軍可憐可恰我們這些禪宗弟子,奏明聖上,要麼讓喇嘛另外廟裡住,要麼劃塊地給咱們禪宗另行起造寺廟,咱寧願捨了這祖宗基業給他。也不敢和喇嘛同寺住下去了。」秦林笑起來,就要像這樣我才好用你呢真是想打瞌睡有人送枕頭,於是他撓了撓頭皮,故意露出為難之色:「大和尚啊,喇嘛是先皇許他住在隆福寺的,要趕走他們讀何容易?」

    知客僧神色黯淡,話雖說願意捨了祖宗基業畢竟這座寺廟是禪宗前輩一磚一石修建起來的,總是心下難捨就算朝廷肯撥地另行起造寺廟,工程耗費的時間綿長,錢財又從哪裡來?

    哪曉得秦林察言觀色,見知客僧的反應他的嘴角就微微翹起來,立馬話鋒一轉:「不過如果查到喇嘛有什麼圖謀不軌的行文,本官料想朝廷必定會施加懲處了吧,到時候說不定…」

    知客僧眼睛一亮,聽出秦林話裡的意思了,趕緊納頭便拜:「小僧圓通,願為長官效犬馬之勞!」陸遠志、牛大力早已習慣自家長官搞剛高雨的手段,馬彬、毛先忠這兩位新投過來的錦衣堂上官,則把舌頭齊齊一吐:怪不得秦長官年紀輕輕就能青雲直上,這手人心的本事,那就是非常人能及呀!

    不料秦林聽了知客僧的話卻呆了一呆失笑道:「圓通?有沒有中通和申通?」

    知客僧眼睛睜得大大的,對秦林佩服得那叫個五體投地:「長官真是神目如電、明察秋毫,小僧是通字輩的,師兄弟裡頭確實有中通、申通就是日通、聯通,也是有的。」

    我還宅急送呢!秦林笑著拍了拍圓通的肩膀:「好好幹目前這份很有前途的工作我看好你!。」圓通被這一拍,只覺得身子骨都輕了二兩。

    「什麼狗奴才都到這廟裡來啦,怎麼,你家大皇帝不放心,派你來跟在本王子後面吃屁?」黃台吉領著一眾蒙古貴族從密宗後院走出來,他和德楞大喇嘛狼狽為奸,自然要替盟友出氣,話裡話外夾槍帶棒。

    哈哈哈,蒙古貴族們全都放聲大笑,有幾個人更是不懷好意的看著秦林和麾下錦衣官校。

    德楞大喇嘛躲在一旁,心中十分解氣。

    上次秦林把他揍了,張公魚又公然偏袒秦林,德楞開始還不服氣,想著辦要找回場子。

    可沒多久秦林又陪著兩位夫人和小姨妹來廟裡進香,德楞這時候才曉得對方是錦衣衛指揮使、北鎮撫司掌印字,差點沒把他屎尿給嚇出來。

    德楞喇嘛也是有朝廷授予品級的僧官,可和秦林的權勢地位一比,就好像蒼蠅和大象的區別,單憑他自己是永遠不可能有機會報這一箭之仇了。

    不過天無絕人之路,威靈王即將到來,土默特部小王子黃台吉有求於己,借他的勢力,還用怕秦林?

    土默特部控弦之士二十餘萬,牧馬之地西起青海東到科爾沁草原,朝廷奈不何俺答汗,才封他做順義王,黃台吉是朝廷召請到京師參加大朝覲的貴賓,秦林再有權勢,恐怕也拿他毫無辦!

    想到這些,德楞大喇嘛就滿臉得色,躲在蒙古貴族後面,連連竊笑。

    馬彬不太熟悉秦林的脾氣,唯恐他難堪,解釋道:「這些蒙古韃龘子,從來目中無人,又粗鄙野蠻得很,長官不必和他們計較。」秦林微微一笑,然後衝著黃台吉道:「不瞞老兄,本官確實是跟著你的,不過不是來吃屁,而是來保護你們的哦。」

    蒙古武士們哄然大笑,一個個像聽到了這輩子最好笑的笑話!「哈哈哈,來保護我們?南蠻子發瘋了吧!」

    「呸,我們蒙古武士所向無敵,哪裡要他來保護?」

    「可憐,這種小雞崽也大言不慚,說要保護我們?剛才廟裡那些漢人,連看都不敢看我們一眼哩!」

    從黃台吉開始,蒙古武士們捧腹大笑,那勇歡樂的樣子真是開心得很。

    秦林只是搖搖頭,故意歎息道:「明明是好意,偏偏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要不是本官跟著呀,你們被什麼人宰了去餵狗,到死都還是糊塗鬼呢!」

    黃台吉臉色變了幾變,蒙古武士們紛紛拔出刀來,怒道:「放屁,簡直放屁!這是對蒙古武士最嚴重的羞辱,我提請和你決鬥!」不相信?秦林哈哈一笑:「

    本官實話實說而已,難道這就是羞辱嗎?來來來,今天本官叫你們知道誰是英雅豪傑,誰是無能的懦夫。」說罷,秦林使個眼巴

    牛大力執著鑲鐵蟠龍棍,隨手舞個棍花,吼聲如雷:「誰不服,嘗嘗老牛的蟠龍棍!」

    好一條門神也似的大漢!蒙古貴族敬重孔武有力的英雅,見牛大力氣勢不凡,倒也收起了輕視之心。

    拔合赤躍躍欲試,黃台吉臉上卻稍顯出遲疑之色。

    「我來!」旁邊一名身高體壯的蒙古武士走上前去,將沉重的大汗彎刀持在手中:「哈只部的塞嚴千戶,來會會你這蠻子大漢。」

    就知道有人要搶在前面,黃台吉隱隱得意。

    塞嚴官職雖然只是個那顏千戶,哈只部的勢力卻極大,他的妻子就是哈只部部長的獨生女兒。

    近年來哈只部發展壯大,已經隱逸威脅到土默特部,所以只要暴躁的塞嚴打了頭陣,不論是他殺了那漢官,還是他被漢官殺了,黃台吉都可以從中做點手腳。

    塞嚴是個急性子,也不廢話,哇呀呀一聲怪叫,大汗彎刀帶著一片雪亮的刀光,朝著牛大力當頭罩落。好個牛大力,不慌不忙舉起螻龍棍,黑壓壓一片烏光堪堪迎上那雪亮的刀光。

    兩道光華在空中相猩,只聽得噹的一聲大響,震得眾人耳朵裡嗡嗡直叫。

    牛大力蹬蹬蹬退了三步,那塞嚴卻一連退了七八步,後背撞到了牆上,噗的一聲悶響,這才停下來

    「好、好個南蠻子!」塞嚴再一次舞著刀橫衝直撞,不過明眼人都能看出,剛才他吃虧了。

    噹噹的兵器撞擊聲不斷響起,兩員戰將都是十蕩十決的勇將,並不會太過花俏的騰挪夫,一打起來就全憑力氣硬碰硬。白光與烏光交纏,撞擊聲震得人頭皮發麻,錦衣官校都緊張的注視著牛大力,只覺凶險萬分。

    唯獨秦林嘿嘿冷笑,蒙古武士的長處是馬術,現在捨馬而步戰,和天生神力的牛大力硬拚,恰是落入他的圍套。

    從一開始,秦林就打定主意利用廟中驟然相遇時的步戰優勢,殺這群蒙古武士一個下馬威!

    果然不出所料,蒙古人受不得激將,立馬跳起來三尺高,正好落入秦林的算計。

    連串撞擊聲中,塞嚴節節後退,最終彎刀脫手飛出,一坐倒在地。

    嗖的一下,飛出去的彎刀貼著德楞喇嘛的頭皮飛過去,嚇得他趕緊把腦袋一縮,動作恰是個大烏龜。

    塞嚴就心如死灰了,心中本想看到京師一窺南朝虛實,好決定戰與不戰,是否支持黃台吉,沒想到自詡武勇的自己,竟然立馬就要死社這大漢的蟠龍棍之下。

    正在瞑目等死,預料中的致命一擊卻並沒有到來,將信將疑的睜開眼睛,卻見那根沉重無比的堵龍棍堪堪挨著自己頭皮,只要在砸下來半寸,腦袋就得變成爛西瓜。

    「怎麼樣?」秦林示意牛大力收回蟠龍棍,這才笑瞇瞇的道:「本官說了,你們這點微末道行不夠看嘛,偏要來搞剛高雨,在這麼囂張跋扈啊,遇上什麼能人異士,連本官也保不住你們呢。」塞嚴從地上爬起來,羞得滿臉通紅,倒是老老實實的朝牛大力和秦林道謝,謝過不殺之恩。

    蒙古武士們一陣氣沮,塞嚴算是他們當中最為武勇的戰將,素稱力大無窮,竟然被南蠻子硬碰硬擊敗,這個心理打擊是非常沉重的。

    「要不要還來人比武較量啊?」秦林笑容可掬,繼續無情的打擊這蒙古武士的氣焰。

    黃台吉眉頭一皺計上心來,指著秦林道:「比武就比武,好,我就挑你!兀那白臉南朝官兒,本王子是這裡最大的,你也是這裡南朝官兒最大的,咱們倆單挑!」

    好計謀!黃台吉看秦林身材並不粗壯,也不像孔武有力的樣子,臉上還隨時掛著笑,覺得像個文官,可能比較好對付。

    黃台吉武藝比不上塞嚴,但對付一個手無絆雞之力的文官,那還是易如反掌的。

    秦林倒是無所謂,只要來句武器任選,黃台吉拔刀他就拔槍,量你沒白蓮教主那麼詭異的武戈吧,你有彎刀,我有火槍,哈哈哈馬彬卻是下巴往下一垮,洪揚善鼓著眼睛像是看到鬼了,刁世貴、華得官一眾鋒衣官校,更是差點沒把隔夜飯噴出來。

    「白癡、他白癡,竟然要和秦長官單挑!」刁世貴拍著大腿,笑得連氣都接不上來。

    的確,幾乎沒有人見過秦林出手,但見過他出手的人,差不多都已經死了!

    即使面對神冠絕天下的白蓮教主的突然襲擊,秦長官也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叫著要和她大戰三百回合,逼退白蓮教主——若不是阿沙突然沖在他前面,受了白蓮教主一掌,也許這反賊頭子就跑不掉了呢?

    黃台吉看錦衣官校們笑得眼淚鼻涕都流下來了,心頭就忐怎起來,暗自思忖莫非挑到了硬點子?色厲內荏的叫道:「兀那南朝官兒,快快報上名來,某家刀下不斬無名鼠輩!」

    這話說的就有點心虛了,想打聽打聽秦林的來歷、武,要是確實太厲害,黃台吉倒也不介意暫避鋒芒。

    德楞大喇嘛一臉吃了屎的表情,做夢也沒想到黃台吉這蠢驢要和秦林單挑啊,悄悄摸到他身後,扯了扯蒙古王子的衣角:「黃台吉,不能和他打呀,此人是赤手格象的秦林,您、您恐怕…」

    什麼?黃台吉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華得官一臉得色,大拇哥一挑,洋洋得意的道:「我家長官,便是錦衣衛都指揮使、驃騎將軍、上護軍、掌北鎮撫司提點詔獄,官諱上秦下林!」刁世貴也上前一步,牛逼哄哄的道:「我家長官赤手格象、隻身救駕,先後與白蓮教大小百餘戰,親手偷獲北宗教主一名、堂主三名、長老十名,格斃南宗長老四名,乃是我大明朝廷第一高手,位次還列在俞龍戚虎之上!」

    那可不是嘛,連蓋世英雄戚繼光都親口承認武藝不如秦林,這還能有假?

    我草,這不是一腳提到了鐵板上?現在不是德楞吃屎了,而是黃台吉臉上一副吃到屎的表情…而且還吃得很飽,塞了滿滿一嘴!

    像什麼赤手格像這種傳奇故事,比風還傳得快,蒙古人都曉得南朝有位少年英雄,赤手空拳把發瘋的大象攔了下來,傳言此人生得的頭環眼、須賽鋼針、身高丈二、腰闊十圍,胳膊能跑馬、胸口碎大石,赤膽純爺們,鐵血真漢子。

    可就算做夢,也沒想到格象救駕的秦將軍這幅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樣子。

    蒙古武士都把他怔怔的看著,這些草原豪傑天生的崇拜強者,一個個眼神裡都帶上了敬畏之意。

    塞嚴虎口流血,會身酸麻,心頭卻是暗暗慶幸,心說剛才要不是姓牛的蠻子大漢,而是這位秦將軍上場,自己還不被打成肉泥了?我的媽呀,連發瘋的大象都能攔住,兩隻胳膊怕不有萬把斤力氣?

    黃台吉的臉色,青了又青,白了又白,看到秦林的樣子活像看到鬼一樣,待要食言吧,說出來的話又給吞回去,這臉上實在控不住,背後一大群蒙古貴族都看著呢,多丟臉啊。

    待要硬著頭皮上去打吧,黃台吉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雖然素稱武勇,但比起塞嚴還是差了那麼點兒的,塞嚴連人家手下都打不過,自己卻要去和「大明朝第一勇士」打,豈不是茅坑裡打燈籠找死(屎)?

    到底怎麼辦呢?黃台吉實在是難以決斷,一會兒想為了名聲,乾脆把命豁出去,和秦林硬拚一場,一會兒又想將來要繼承汗位,要打下大大的江山,冒風險出戰,萬一被秦林打死了,這些豈不全成了過眼雲煙?「黃台吉,漢人有句話,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您保住有用之身,才能以圖將來呀!」德楞大喇嘛又苦口婆心的勸著,連扯黃台吉的衣襟。

    這喇嘛心頭還記掛著黃台吉答應封他做國師的事情呢,要是黃台吉被秦林失手打死了,國師之夢自然變成夢幻泡影,德楞找誰哭去?

    黃台吉心頭漸漸有了鬆動,只是一時間拉不下臉。

    秦林卻促狹,看樣子就把對方想的什麼猜到了幾分,故意虎著臉踏前一步,不懷好意的盯著黃台吉,犀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在他身上掃來掃去。

    媽呀,這人的眼睛這麼可怕,只怕手段也格外厲害!黃台吉只覺得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從心底拔涼拔涼的。

    鬥志徹底煙消雲散,黃台吉老著臉皮,把肚子一捂:「哎呀,不好,到了京師水土不服,本王子的肚子疼起來啦,秦將軍不好意思,本王子先走一步,咱們下次再會,再會!」

    黃台吉也想不出別的理由,就玩了手屎遁。「慢走不送。」秦林微笑著說。

    錦衣官校門盡皆狂笑,秦長官耍弄黃台吉,真是比耍猴還好看呢。

    一眾蒙古武士面紅耳赤,實在是難堪得很。

    倒是塞嚴回過身,朝著秦林和牛大力抱拳,再次謝過不殺之恩。

    秦林點點頭,語重心長的告誡他:「京師是很危險的,你還是趕快回草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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