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蓮北宗被一舉蕩平,石佛口的善後事宜交給地方官府,戚繼光率軍仍回三屯營,秦林率領眾廠衛高手,押著石自然、石中天等俘虜得勝回朝。
就在秦林石佛口大戰白蓮教的同時,錦衣都督劉守有親自指揮大批錦衣官校,將保定、大同、宣府等地假借聞香門為幌子,實則屬於白蓮北宗的分舵香壇全部剷除
白蓮北宗中低層或許有幾條漏網之魚,但隨著石佛口老窩被端、石自然等高層會部落網、各地傳教香壇被搗毀,加上秦林押著一眾長老當著數萬信徒的面招供,挖斷了對方盅惑百姓的根基,白蓮北宗或者說聞香門已經徹底沒戲了。
秦林率隊出京時,要偷偷模摸隱藏行蹤,回去這趟就大不一樣了,把石自然、石中天、石好賢和徐鴻儒等人關在囚車裡面,大張旗鼓的打起東廠和錦衣衛旗號。
眾人鮮衣怒馬一路疾馳,左邊徐爵身後一名旗手扛著黑底金潦旗幟,大書「東輯事廠掌刑千戶」右邊陳應鳳身後也是一名旗手扛著旗幟「東輯事廠理刑百戶」。
當中四面錦繡飛魚旗迎風招展,大書著「錦衣衛指揮使」、「昭勇將軍」、「督北鎮撫司辦事官校」、「奉旨提點詔獄」便是當今聖眷優隆、名震京師,弱冠之年便官拜三品的秦林奏將軍官銜名號。
雲從龍、風從虎,更有許多廠衛高手前呼後擁,東廠的大內高手盡數戴圓帽、穿皂靴、著褐衫,烏壓壓一大片,個個如狼似虎,錦衣衛官校則穿明艷艷的飛魚服,腰椅繡春刀,殺氣騰騰。
徐爵和陳應鳳兩個東廠大魔頭的心情都很際錯,雖然差點被秦林情急之下亂槍打死,但馮保馮督公還經常讓他倆背黑鍋呢,只要最後沒真的送命,還立下了大,這兩位倒也拿得起放得下,此是做官的秘訣,不足為外人道。
陳應鳳縱馬奔馳,伸出猩紅的舌頭舔了舔嘴唇:「上次查孫曉仁嫁禍的案子,雖然咱們都有份,可涉及宮闈隱秘,嘖嘖,可惜呀。」可惜的當然是勞了,論起來破獲這麼大的案子,就算官升三級也不為過,但宮闈之事走沒對外公佈的,各位有人員也只好暫時委屈一下了,除了秦林弄到蟒袍玉帶,馮保、徐爵、陳應鳳連概都沒撈著。
拍了拍忠實搭檔的肩膀,徐爵笑道:「這次咱們明刀明槍剿滅白蓮邪教北宗,勞就是鐵板釘釘的了,老陳啊,回去就等著升賞吧!」
「要說升賞,還得數後面馬車裡這位勞最大,咱們督公和劉都督都趕不上他!」陳應鳳朝身後的馬車一指,臉理貪婪之色,毫不掩飾的羨慕嫉妒恨。
「還有小美人兒捨身相護!」
徐爵也桀桀奸笑,神情則充滿了空虛寂寞。」徐大哥,你說。」陳應鳳把聲音壓低了幾分:「我瞧那小丫頭有古怪啊,挨了魔教教主一掌,居然沒有送掉小命,莫非她是。」徐爵哧的一聲笑:「
那小丫頭?咱們都看不出她身負武,難道你說她力比咱們還深?只除非她從娘胎裡開始練武,哈哈哈!魔教教主從來只和朝廷作對,殺這麼個小女孩倒壞了自己名頭,所以才饒地一命的吧。」陳應鳳聞言釋然,摸了摸腦袋:「我說呢,嘿嘿……
話說回來,姓秦的和小美人兒同乘一車,這一路上艷福無邊哪!」
兩個傢伙看看身後的馬車,擠眉弄眼的笑,那笑容中充滿了淫邪之意。
馬車之中,秦林正施展渾身解數哄著小女孩:「乖阿沙,阿沙乖,老老實實聽叔叔的話,叔叔帶你去看金魚哦!」
咱們秦長官的一張臉都快笑爛了,又奸又壞的笑容活像個放大版的狼外婆,就算是小紅帽都會被他嚇壞吧。
阿沙蜷縮在厚厚的被窩裡面,雙手牢牢的抓著被子把雪玉般可愛的臉蛋遮住大半,只露出兩隻滴溜溜亂轉的大眼睛,小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不要,不要嘛,秦大叔討厭啦!」「真的不要嗎?」秦林假作生氣的樣子「好,以後你沒得糖吃了,桂花糕、綠豆餅,通通完蛋,還要讓青黛姐姐和辛夷姐姐把你打扮成小公主!」
真是無恥啊,居然用這種卑鄙的手段……
阿沙小臉變成皺巴巴的一團,想了想,嘟著小嘴巴:「討厭,秦大叔就會欺負人家,算了,忍你一次,就當被狗哦。」合著為你好還被當成狗咬?秦林咬牙切齒,將一瓶熬好的湯藥塞給阿沙。
「哇,好苦!」阿沙勉強喝完,就張開嘴哈哈的喘氣。
才沒有別人想的那麼不堪呢!的確一路上秦林和阿沙同乘一車,衣不解帶的親自照顧她,但那是為了感激她捨身相護的情誼,哪兒像徐爵和陳應鳳兩個王八蛋想的那樣?
秦林盯著阿沙,親眼看她把藥湯喝完了才點點頭:「這才乖嘛,你被白蓮教主打得吐血,不養好傷,將來身體會很容易生病哦。」天哪!阿沙喜歡甜食,最怕苦藥,只覺得從嘴巴到肚子全都苦苦的,真是鬱悶誘了。她甚至懷疑是不是秦林已經發現了自己臥底的身份,所以故意熬了苦藥來捉弄自己……
「這次是對得起秦大叔了,可師傅那邊怎麼交代?」阿沙鬱悶的撓著頭皮,覺得不止嘴巴,連心都有點兒發苦。
沒辦,被白蓮教主打得當場吐血,阿沙總不可能告訴秦林是被師傅一掌打通淤塞的經脈,有益無害吧?所以秦林的好意,她必須接受,這苦苦的藥劑,還得一直喝下去。
「阿沙你放心。」秦林見阿沙鬱悶,就拍著胸口大包大攬:「大叔家裡什麼藥都有,陸遠志又是神醫李時珍嫡傳,咱們這路上就按他開的方子喝藥,等回家了,請青黛姐姐替你診治,再喝十天半個月的補藥,總要叫乖阿沙將來健健康康的嘛!」回家,繼續喝,還十天半個月?
阿沙直接用被子蒙住腦袋:「秦大叔,你直接殺了我吧!」回到京師,秦林的績早已上達天聽,根本沒必要和徐爵、陳應鳳兩個爭,把押白蓮北宗要犯進詔獄、繼續詳細審問的工作,通通交給洪揚善和他兩位,自己則帶著阿沙回家,再讓青黛瞧瞧她的傷情。
秦林正月初一彌勒佛誕辰在石佛口辦案,回京師這已是正月初八,只見大門口貼著紅紅的春聯,字體蒼勁有力必定是出自徐文長手筆,屋簷底下懸著大紅燈籠和走馬宮燈,喜氣洋洋。
正好青黛在家裡,秦林不叫丫鬟通極,悄悄走到後花園。女醫仙坐在籐制的鞦韆椅上,她穿著件淡藍色鑲碎花邊的棉衣,厚厚的棉衣掩飾不住少女玲瓏有致的身材,如瀑的青絲用木釵鬆鬆的挽在頭上,顯得既俏皮又可愛。
只不過,為什麼明如秋水的眸子蒙著層霧氣,水果般芬芳的嘴唇嘟了起來,低頭瞧著腳尖悶悶不樂?
秦林輕手輕腳的從背後繞過去,輕輕親了親青黛略帶嬰兒肥的臉蛋,戲謔道:「
小師姐,是不是想師弟了呀?」青黛像觸電似的往後一躲,待聽出秦林的聲音,立刻像小鳥兒一樣撲進了他的懷抱:「
呀,秦哥哥回來啦!哼,過年都不在家裡,人家當然想你啦。」不像徐辛夷的口是心非,青黛永遠是水晶玻璃似的心腸,毫不掩飾自己對秦林的感情。
伸手撫摸著青黛的頭頂,又輕輕含住她晶瑩玉潤的耳垂,惹得女醫仙面紅耳赤,終於被地伸手推開,紅著臉兒瞪了他一眼:「秦哥哥討厭,光天化日的,被人看見多害羞?」
秦林哈哈一笑,這才說了阿沙受傷的事情。
「怎麼不早說?」
青黛不樂意了「看你還好意思,萬一阿沙有個什麼……」
說著青黛就不理會秦林了,腳步匆匆的朝前廳走去。
秦林苦笑著摸了摸鼻子,心說我一路上都好幾天了,這不是覺得阿沙情況還算好嗎?
起初見阿沙吐血,秦林的確嚇了一大跳,但後來同車回來的好幾天裡,小始娘又是活蹦舌眺的,他就遠不如剛剛聽到消息的青黛這麼緊張了。
青黛望聞問切,替阿沙做了詳細的檢查,發現並沒有什麼大礙,這才鬆了一口氣。
「阿沙狀況不錯,沒有什麼內傷。」青黛號脈的手指,從阿沙的皓腕上移開,又道:「
這樣說起來,那魔教教主也是個不亂殺婦孺的梟雄哩。」「好啊好啊!」阿沙高興得簡直要跳起來,她本來就沒受傷嘛,這下終於解放了:「哈哈,秦大叔,我終於可以不喝你的苦藥啦!」青黛卻笑著拍了地一下:「小丫頭,這麼小就受傷吐血,可不是鬧著玩的,還得用補藥好生調養幾天,才能保證沒有後患。」
救……阿沙頓時變成洩了氣的皮球。
既然經青黛檢查證實阿沙沒有大礙,秦林就允許她牽著大黃去和甲乙丙丁、侍劍等女玩要。
青黛看看秦林沒有挪窩的意思,大眼睛忽閃忽閃:「秦哥哥,你不去衙門嗎?還有宮裡陛下那邊,大概也要你去回復吧。我聽別人說伴君如伴虎,很不容易才能保得什麼聖眷優隆呢!」
「我哪兒也不去。」秦林溫柔的握著青黛的手,眼鼻看著她有些躲閃的眸子:「我現在只想陪你,小笨蛋快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你瞞不過秦哥哥的,你的眼睛把什麼都告訴我啦!」
那可不,青黛簡直就是水晶做的人兒,喜怒哀樂全都一清二楚,連陌生人都不容易瞞得過,更別說秦林這麼熟悉她了。
「沒,沒有什麼。」青黛低著頭不敢看秦林,聲音又急又不好意思。
這個小笨蛋,怎麼回事?秦林皺起了眉頭「難道我的小青黛還信不過秦哥哥嗎?再不說,哥哥要生氣了呢。」「我、我。」青黛抬起頭,看著秦林,眸子蒙著一層水霧。
「我來替地說!」
徐辛夷邁著大長腿,大步流星的從外邊走進來,身後還跟著長公主朱堯英。
徐辛夷像吃了碗藥,辟里啪啦一頓連珠炮。」
還不是在宮裡受的氣!正旦命婦朝賀,青黛妹妹也進宮去,哪曉得王皇后不給她好臉色,還、還冷嘲熱諷,呀呀呀,真是氣死我了!」
朱堯英走上來,溫溫柔柔的福了一福,細聲細氣的道:「
皇嫂她就是那麼個人,唉,青黛姐姐別生氣啦,我替她給你陪個不是。」
「關你什麼事,別替那種人頂缸!」
徐辛夷把表妹戳了一指頭,叉著小蠻腰,氣咻咻的。
秦林一聽,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過新年時在京文武百官有皇帝主持的正旦大朝會,去年秦林參加過的,今年要在初一佛誕日去石佛口辦案,就錯過了。
而在京所有貴戚女眷和誥命大人,則要在新年期間入宮朝賀皇后。
去年正旦青黛的誥命還沒及時發下來,今年隨著秦林陞官,青黛就得了朝廷的三品淑人詰命,新年時作為命婦就要入宮朝賀皇后。
王皇后正漸漸得到婆婆和丈大的歡心,卻因秦林偵破孫曉仁一案而失寵,她不想想自己的毛病,反而遷怒於秦林,恨他入骨髓。但秦林是錦衣衛外官,不僅聖眷優隆深得太后和皇帝信任,又是個頭頂長角腳底生刺兒的硬扎角色,王皇后想對付他也找不到絲毫破綻。
輪到命婦入宮,王皇后這口邪火就潮青黛發作了,秦林不用問也知道小丫頭當時一定很難堪吧,當著京師那麼多貴戚女眷命婦,被高高在上的皇后奚落,連還擊的餘地都沒有……
「好了好了,我的小師姐誒,皇后有什麼了不起?她罵她的,咱們只當大黃狗在叫。」秦林笑呵呵的將青黛擁入懷中,輕輕拍著她的肩膀。
徐辛夷倒是習以為常,朱堯英嫩臉一下子就紅了,沒想到姐夫這麼不避忌,不過,他們夫妻……好恩愛呀!
「嗯,本來、本來青黛也不計較的。」青黛想想王皇后變成大黃狗,倒也有趣,不過嘴巴剛咧開又癟了:「可、可她當著那麼多貴夫人,問我爺爺是不是遊方郎中出身,寫了本小書就聲名大噪,又說我開醫館,咱們醫館裡面是不是有穩婆、馬泊六,弄得別人都笑話咱們,我實在、實在是憋得……」
穩婆是接生婆的別稱,不過這時候接生婆可不光管接生,往往還兼職替官府看守女犯人、販賣春藥、拉皮條、撮合男女勾搭成奸,所謂三姑六婆之一,是最被鄙視的。
王皇后竟以此來侮辱青黛!
秦林聽到這裡,眼睛一下子瞇了起來,閃爍著的寒芒能夠叫任何人毛骨悚然!
「青黛的醫館懸壺濟世,救了多少蒼生?爺爺李時珍的《本草綱目》皇皇巨著,又豈是她所能詆毀的?」秦林將桌子重重一拍,遙遙看著北面紫禁城的方向,冷笑道:「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就是嘛!」徐辛夷大聲嚷道:「
其實那些命婦下來都替青黛抱不平,還有在女醫館治好病的貴婦私底下安慰她呢,只是礙著王皇后身份,當面不敢幫腔。公道自在人心,王皇后這麼搞啊,我看她遲早被打入冷宮!」「表姐!」朱堯英很擔心的看了看徐辛夷。
徐大小姐才不怕呢,撇撇嘴:「你就是膽小!王皇后打死桂花,你還不是恨得死去活來?哼,她將來就是個打入冷宮的命,我不但要說,我還要跑到宮裡去嚷,找太后娘娘評理!」「不必!」秦林擺了擺手,自己舔著嘴唇慢慢思忖。「你怕她?」徐辛夷正在氣頭上,杏核眼睜得溜圓,挑釁的看了看秦林。
秦林搖了搖頭:「不是怕她。俗話說幫理不幫親,李太后就算當面責備王皇后幾句,心底無論如何是偏幫兒媳婦,不會幫你這個便宜侄女兒,到底是咱們吃虧,而且對王皇后也是不疼不癢的,起不到什麼作用。」徐辛夷聽秦林口氣,反而把眼睛睜得更大了,指著他的鼻尖:「你最後那句,意思是……」
秦林眼睛閃爍著寒光,聲音陰寒可怕:「打蛇要打七寸,不打則已,要打就打得她傷筋動骨。」
嘶∼∼徐辛夷倒抽一口涼氣,她最多也就是鬧一鬧、折騰一下,沒想到真能把高高在上的王皇后怎麼樣,可聽秦林口氣,那就厲害得很了。「夠陰險。」徐辛夷拍著秦林的肩膀,哈哈大笑:「不過,我喜歡!」青黛忍不住問道「王皇后,畢竟是母儀天下的皇后呀,秦哥哥你……」
「皇后又怎麼樣?」秦林眉頭一挑,霸氣十足的把手一揮:「青黛、辛夷,你們今後記住,欺負我老婆的都得死!」
哇,這話真比一萬句我愛你還有殺傷力啊,青黛和徐辛夷被無邊無際的幸福淹沒。
朱堯英濕漉漉的眼睛裡閃著小星星,很想鼓掌歡呼:姐夫實在太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