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曉仁的供詞,提供了白蓮北宗就是聞香門的鐵證,萬曆決定賜給秦林蟒袍之後,很快就在武英殿中議定了部署:由東廠和錦衣衛密切協作,秘密佈網,務求將白蓮北宗一網打盡。
因為別曉仁知道當年別懷仁是被白蓮北宗殺死的,他自願幫助朝廷,把宮中所有的內應全供了出來其實白蓮北宗的勢力並沒有想像中大,別曉仁這個臥底的偶然因素比較多,其餘的臥底只有五個人,都在浣衣局、混堂司(管洗澡的)這種外圍機構,而且品級也很低,接觸不到朝廷的核心機密。
馮保借此機會,在宮中開展整肅行動,把所有的太監宮女都清查一遍,正好孫海、客用、孫德秀等人慫恿萬曆胡作非為,漸漸倚仗皇帝的寵幸和馮保爭權奪利,馮督公假公濟sī,便借這次機會,把他們通通打發去看草場、守皇陵。
就連張誠、張鯨兩個司禮監僅次於馮保的秉筆太監,也收斂了許多,唯恐馮保趁機下黑手。
馮保的心思大部分在宮內,外面的行動,則以錦衣衛為主,東廠為輔助,劉守有全盤佈局,秦林負責直搗黃龍,搗毀白蓮北宗的老巢,擒殺其教中高層人物。
表面上說是劉守有全盤佈局,秦林只負責打其總部,但是各位大佬都曉得這只是個托詞而已,說白了就是白蓮北宗分佈各地的香堂,1卜魚小蝦由劉守有對付,總部的大人物則交給秦林。
到頭來,劉守有四面撤網卻只能撈一堆蝦米,秦林直搗黃龍卻能抓住大傢伙。
不過這也是必然的,誰叫劉守有破案的本事不如秦林呢?他也只能自認倒霉。
商量得差不多了,最後李太后突然提出:「諸位愛卿,這次陛下雖然是被誣陷,但他狂飲爛醉、持劍夜行」犯的錯也不小,必須下罪己詔。」
啊,罪己詔?萬曆的嘴角一下子耷拉下來,罪己詔對於一位帝王來說,嚴重程度基本上就僅次於遜位了,李太后突然提到這事兒,萬曆心中鬱悶得不行,求援的把目光投向了張居正。
沒法子,由帝師首輔批評幾句,總比下罪己詔好吧。
張居正捋著鬍鬚微笑,眼睛裡光芒閃爍,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明顯沒有幫萬曆的意思。
他的改萃新政,已經到了關鍵時刻,萬曆這個弟子卻越來越不聽話,隨著年齡增長,也有收回權力的意思,於是朝野一些反對新政的勢力,就把目光投向了年輕的皇帝。
張居正要以明白無誤的方法告訴對方,他是帝師、一直都是帝師,這個朝廷仍是他和他的江陵黨把持朝政,新政必須不折不扣的執行下去,想走歪門邪道、想挑撥他和皇帝的關係,做夢!
李太后是位嚴厲的母親」從來沒有想過兒子的逆反心理」見狀只是柔聲問道:「張先生公務繁忙,這罪己詔是小張閣老還是申閣老來起草?」
「一事不煩二主,老臣動動筆吧」張居正看著萬曆,微笑道:「畢竟教不嚴師之惰,老臣也有很大的責任。」
萬曆只覺嘴裡發苦」他最近有幾樣事情沒有完全按照張先生的意思去辦,可想而知,這道罪己詔,恐怕不是那麼輕鬆的。
秦林見狀,倒是心中一聲嗟歎,日後萬曆與張居正的矛盾,大概就是從這些事情漸漸埋下的種子吧?誰會想到事情將要發展到那個地步?
可是否下罪己詔的問題,不是他這個專管緝拿大jiān惡逆的錦衣衛指揮使、北鎮撫司掌印官可以管的,無可奈何之下也只好隱忍不發。
細細觀察,張居正辭別時,萬曆雖然在笑,嘴角卻幾乎平平拉開,秦林立刻認出這是頸肌發力的假笑,而不是面部肌肉活動的真笑畢竟是未來老丈人,想到張居正的奏章秦林就心頭不得勁兒,回北鎮撫司對剿殺白蓮北宗的事情匆忙做了一番佈置,算算時間還來得及,他打馬直奔珠市口紗帽胡同的相府。
這座相府秦林是熟門熟路,料想張居正心性如鐵,不是輕易能勸服的,秦林就先去找到了張紫萱。
十九歲在明朝已是大齡女青年,過二十就是絕對的剩女,可這位相府千金正當妙齡,哪有一點兒嫁不出去的味道?
但見她眉目如畫,天姿國色,抱著只雪團般的波斯貓兒,懶懶的坐在閨房裡看書,偶爾伸一下懶腰便是風情萬種,惹得窗外偷窺的秦林吞了。唾沫。
扣扣,窗戶被叩響。
「倚紅、偎翠,是誰在調皮呀?」張紫萱抿著嘴兒,頭也不回。
秦林逼著喉嚨,裝西廂記裡的紅娘:「1卜姐,是情郎來啦一一……
張紫萱把書本一丟,回首時已然驚喜交集:「呀,是秦兄,不聲不響就到小妹窗下,意欲何為?」
「1卜生偷香竊玉來也!」秦林左右看看,從窗戶翻進去,踏進了小
姐的閨房。
這時候千金小姐的閨房可不是外人能進來的,就算秦林和張紫萱這麼熟了,也是頭一次跑到她【房】中。
只見【房】中處處陳設雅致,huā瓶中插著幾支臘梅,傳來淡淡的幽香,几案上供著香爐,一隻銅鼎古色古香,牆壁上掛著的字畫色彩斑駁,年代想必十分久遠。
再看看書櫥,一大架子的書,沒有井麼閨閣女子常看的西廂記,倒是看見有資治通鑒、竹書紀年、反經、太白陰經等等,看來張家這位所學是外儒內法。
「哈,我的紫萱小姐果然是個才女」秦林指著書籍,一本本看過去:「資治通鑒、竹書紀年、反經、太白陰經,嘖嘖,哪裡是普通閨閣女子看的書?」
張紫萱眉宇微帶慍意,jiāo嗔道:「普通閨閣女子,也不會許你翻窗入內吧?秦兄真是個、是個……」
貝齒輕輕把紅chun一咬,明媚的眼波往他身上掃了掃,本來想說yin賊二字,終究女兒家害羞,說不出口。
「非也非也,普通閨閣女子的閨房,本將軍根本就不會去翻」秦林壞壞的笑著,偷偷從領口看著張紫萱頸下雪白細膩的肌膚,tiǎn了tiǎn嘴chun:「要翻,我也只翻你的窗子。」
張紫萱臉蛋兒刷的一下變作緋紅,在這方面鬥口永遠鬥不過厚臉皮的秦林,兩人站的距離太近,房間裡又實在太安靜,感覺到他熱乎乎的呼吸和越來越快的心跳,相府千金也多了幾分慌亂,趕緊輕輕推了推他,故意繞開話題:「怎麼,今天騙了件蟒袍,秦兄是來找小妹炫耀一番?」
秦林苦笑著mōmō鼻子:「我有那麼淺薄?閒話休提,實有正事要找張老先生,煩請小姐升見。」
「你要見我父親,什麼時候還要我引見?」張紫萱詫異的看了看秦林,忽然笑著說:「小妹知道,秦兄心中所想了。」
哦?秦林神色一怔,心說連這個都知道,你也太強了吧,不愧為張居正的獨生女兒呀。
張紫萱伸出手,溫柔的mō了mō他的臉頰:「秦兄,家父深知萬曆陛下天性涼薄,本來你先格象救駕,昨夜又替他洗清冤屈,他自然是很感激的,可要是獎賞由家父提出來,陛下必定又會有別的想法所以,家父把對你的獎賞,都留給陛下親自作出,你懂我的意思?」
秦林起初聽得哭笑不得,他一早就明白張居正的意思了,此時聽張紫萱提及,便裝作大夢初醒的樣子,緊皺著的眉頭慢慢舒展開來,享受著美人兒手心溫柔的觸感,趁她不注意,頭輕輕一點,嘴chun就在她紅潤柔軟的chun瓣上輕輕一觸。
呀,被偷襲的張紫萱往後退了一步,卻見秦林賊忒兮兮的笑著,哪兒有裝出來的丁點鬱悶?相府千金分明又被騙了。
秦林哈哈大笑:「我是有事要找張老先生,不過不是我想陞官,而是關於陛下那份罪己詔!」
罪己詔?張紫萱一聽,深邃的眼睛立刻就睜得大大的:「怎麼,是要讓家父起草嗎?不好,走!」
張紫萱也顧不得許多,牽著秦林的手就腳步匆匆的往外走,一路上相府眾奴僕丫環見了盡皆咋舌:好嘛,咱們府上的千金小姐,牽著大男人的手只管走,雖然張江陵老先生平生最恨禮法,但也不必這麼離經叛道吧?敢情張老邪又生了個張小邪?
熟門熟路,一直走到書房外頭,正好看見游七棒著個書匣子佞外走。
「停下!」張紫萱直接呵斥:「匣子裡裝的,可是替陛下草擬的罪己詔?」
「正是乃父所擬」張居正從書房走出來,他頭戴忠靖冠,身穿燕服,佩著高大的身軀和威嚴的相貌,頗有一種逼人的氣勢。
「父親大人!」張紫萱雙膝跪地」「就算您不為自己著想,也請替咱們張家上下多想想,這封罪己詔措辭,想必是極為嚴厲的,陛下將來終究會親政,到時候他會怎麼看待咱們張家?」
張居正神色極為嚴肅,將袖袍一揮:「粉身碎骨渾不怕,留得清白在人間,將清白二字該作富強,便是乃父平生所願,而且而且陛下將來必定能體會我這番苦心。」「錯了,張老先生錯了!」秦林突然大搖其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