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林的高鈣片不是白給,馮保有求幹他,就得幫忙提拔裡建方做太醫院院使。
李建方雖然過分熱衷功名了點,但不管怎麼說都是青黛的三叔,正兒八經的自己人,再說要是他淡泊名利,秦林還不好支使他做事呢,要的就是他這種性子,將來才好替秦林盡心辦事嘛。
秦林不是學臨chuang醫學的,以前看著太監們也沒想太多,這次是那昏患有骨質疏鬆的骷髏提醒了他,原來哄荊王朱常盜的高鈣片,其實對太監們更有效。
這麼對症的仙丹,光供應馮保豈不是浪費了?
把李建方的手臂拍了拍,秦林正色道:,「三叔啊,咱們岐黃傳人,講的是懸壺濟世,對不對?」
李建方恍然大悟,連連點頭:,「對對對,所以這藥丸借馮督公打響名聲,讓整個紫禁城的宦官都知道,引得他們都到咱們這兒來買一賢侄婿,那加了石灰石的藥丸,真有那麼大效果?」
「噓nn是仙丹,石灰石三個字,三叔今後萬萬不能提的」」秦林壞笑著擠了擠眼睛。
秦林一直在想,怎麼把手悄悄伸到紫禁城裡面去,還得做得冠冕堂皇,不能惹得朝廷猜疑。
他掌著北鎮撫司,錦衣衛系統從軍、政、民各種秘密渠道收集的情報都能拿到,又獨闢蹊徑辦起女醫館,藉著夫人小姐們,從達官顯貴的枕頭邊收集情報。
這張情報網,唯獨紫禁城是個大大的空白,只因身為外官的北鎮撫司不能把手伸進宮內,而宮裡自有御醫看病、太監服shi,后妃們有病也用不看到女醫館來。
這下好了,讓李建方做太醫院院判或者院使,以他的名義在靠近皇城的地方開設藥鋪,專賣針對太監的高鈣片。
太監【體】內缺乏激素很容易得骨質疏鬆,高鈣片絕對療效顯著,他們必定趨之若鶩。
什麼十全大補丸、六味地黃丸,每種補藥都按原本的方子添加石灰石,根據患者的體質,比如氣血兩虛就給他十全大補丸為底子的,「仙丹」肝腎陰虛的病人就給他六味地黃丸為底子的,「仙丹」。
設幾個醫生看病開藥,看病過程中問長問短太監們等著號脈、拿藥也會互相閒談,這裡頭能得到的信息,綜合分析之後就很有再了。
李建方並不知道裡頭還有這一層意思,不過就算他發現了難道他還會告訴別人?
秦林完全能想像今後的火爆場面,馮保馮督公可以作為形象代言人來,督公請站好,開拍!
馮保笑嘻嘻的舉起藥丸,豎起大拇指:,「自從吃了高鈣片,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一口氣上五樓,秦將軍高鈣片,一片頂過去五片!」
第二天秦林就抱著錦盒去了馮保家裡,把藥丸給了他說如果效果好就幫忙宣傳一下讓別的太監都知道。
馮保開始還不情願,生怕秦林給了別人,就不夠供應自己的了,直到秦林說李建方準備批量生產馮保這才放了心。
至於提拔李建方這碼事,馮保連一絲猶豫都沒有就答應了太醫院院使只是個五品官,在馮督公眼裡簡直就是芝麻綠豆大的事兒,甚至不值得他費腦筋去想,再說李建方是神醫李時珍的兒子,家學淵源,醫術高明,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看著馮保有些神思不屬,秦林免不得假模假樣的關心關心,訝然道:,「馮督公怎麼氣色不太好?你執掌司禮監、東廠,兼總內外,世上只有李太后和陛下能給你氣受吧?」
馮保像見了活鬼似的把秦林看看,最終苦笑著一聲歎息:,「罷罷罷,只有新人笑,哪見舊人哭,馮某老了,倒是秦將軍聖眷優隆,來日方長啊!」
秦林暗笑,剛才他是故意拉出兩個人來,其實李太后對馮保相當信任,倒是萬曆有些厭惡這個老是管著他、動不動就給李太后打小報告的馮大伴。
李太后、馮保和小皇帝的事情,秦林可沒興趣摻合,口是心非的安慰馮保幾句,這就告辭離開。
秦林辦這件事的同時,也命令北鎮撫司的親信,讓井揚善部署高手,秘密偵查別懷仁,畢竟由白骨推出骨質疏鬆、接著賣高鈣片給太監們是附帶的,王皇后身邊的孫懷仁才是正主兒。
不過北鎮撫司的力量無法深入皇宮大內,主要還是等東廠那邊的消息,馮保馮督公在宮裡耳目眾多,還得靠他盯住孫懷仁。
很快,朝廷頒下太醫院院使的任命。
李建方可能一輩子都做不到的事情,秦林易如反掌的就辦成了,接到太醫院院使的任命,他忙得腳後跟打屁股,又是焚香祭告祖宗神位,又是寄家信告訴父親李時珍:您當初被妖道、方士排擠出太醫院,兒子今天做到太醫院院使,終於替您出氣啦!
除了李建方兩口子,就屬青黛最高興,小丫頭當年就常替爺爺抱不平,為什麼嘉靖皇帝寵信妖道和方士,反而趕走真正的神醫?這下可好,三叔做了太醫院院使,總算大大的揚眉吐氣。
聽人言語知道是秦林替三叔謀的差使,青黛用jiāonen如huā的chun瓣獎勵了他,不是為三叔陞官發財,而是為爺爺的醫術從此能在太醫院取得正統地位,越加發揚光大。
這天秦林辦了家宴,慶祝李建方榮任太醫院院使,除了正主兒,就是陸遠志、牛大力這幾個親信弟兄在座,沈氏、徐辛夷、青黛則在另一桌,shi劍和甲乙丙丁四女相陪。
當天下午就落了雪,到夜裡寒風呼嘯,雪huā紛飛,院子裡打起燈球火把,眾人坐在大廳中賞雪,其樂融融。
突然間外面街道上響起隆隆的馬蹄聲,衣甲鏗然作響,腳步聲響成一片,不知來了多少人。
李建方兩口子不禁有些慌亂,從椅子上站起來,想看看是怎麼回事。
「老戚這陣勢也太大了吧?」秦林撓撓頭皮「不像,他在京師最會夾著尾巴做人,呃,是劉都督又皮癢了?或者,馮督公吃錯了藥?」
都不是。
打開大門,來的是個極老的太監穿著團龍蟒袍,無翅烏紗底下滿頭白髮如雪臉色倒是極為紅潤,一雙眼睛不怒自威。
尤其讓人驚訝的是,張誠、張鯨兩個司禮監秉筆太監都跟在後面,垂著手、低著頭態度極為謙恭。
老太監目光往廳上一掃,李建方兩口子就不由自主的生出幾分寒意最後他的目光落到了秦林臉上,拖著長聲問司禮監二張:「這猴崽子,就是你們說那秦林?看上去年紀輕輕,只怕是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啊!」
秦林坐在原處,連屁股都沒抬一下,厲芒般的眼神針鋒相對的迎上去,冷笑道:,「兩位張公公,這位老奶奶是誰,咋不介紹一下?」
噗∼n徐辛夷笑得噴飯青黛伏在桌上肩膀一抽一抽的,明明是個老太監,秦林偏要說是老奶奶,這傢伙真是壞透了。
張誠卻神色慌張一個勁兒的朝秦林打手勢、使眼色。
張鯨則把頭一低,朝老太監道:「老祖宗小的早就說這姓秦的年輕、驕妄,不堪大任,咱們及早回稟李太后,另行選擇名臣來擔此重任吧!」
老太監卻並不生氣,盯著秦林看了一會兒,卻見秦林坐在那裡穩如泰山,氣定神閒,儼然一派宗主的氣度,並非故作沉穩。
「果然有點門道,怪不得娘娘相信他」」老太監點點頭,神色和緩了些:,「秦將軍,咱家是都知監掌印張宏,奉太后旨意,有要事前來相告,請你屏退左右。」
聽到張宏這名字,在座諸人齊齊發出一聲低呼,徐辛夷也嘀咕道:,「怪不得,我說是誰呢這麼大排場,原來是他來了。」
宮裡太監講輩分,輩分老的就稱祖宗,像馮保雖然執掌司禮監、東廠,權力兼總內外,但輩分並不是最高。
當今輩分最高、資格最老的太監,就是這都知監張宏,連司禮監秉筆太監張鯨都是拜在他門下,就算馮保見了張宏,那也不能擺什麼架子的,甚至連慈聖李娘娘也稱他一聲,「張老伴」。(貓註:老公、老伴現在都指丈夫,但在明代則是對太監的稱呼,所以,別想歪了)
都知監是內廷十二監之一,有掌印太監主官,下設僉書、掌司、長隨、奉御等員,原掌宮廷各監行移、關知、勘合,後僅隨皇帝前導警蹕,張宏在都知監,基本就是養老。
秦林素來和他沒有交情,錦衣衛北鎮撫司和都知監也沒有工作往來,張宏突然來訪,難道是來討要高鈣片?
當然不是,除非他腦袋抽筋。
秦林把張宏請入內堂,見shi女奉茶都被張宏擺手拒絕了,他就直截了當的問道:「張公公突然來訪,是找下官要治脆骨病的仙丹嗎?哈哈,用不著擺這麼大陣仗嘛,下官膽子小,會害怕的。」
張宏把秦林盯著看了一會兒,突然嘴角一牽,冷笑道:,「咱家卻覺得秦將軍膽子大得很,膽大包天!否則怎鼻敢屢次sī帶長公主出宮?」
秦林怔了怔,笑著mōmō鼻子:,「集來這事兒啊,嗯,其實啊,馮保、劉守有都知道,至於太后面前嘛,我抽空責說一聲。」
張宏被噎得差點背了氣,這才知道秦林是個打不爛、捶不軟、嚼不動的牛皮糖。
還別說,真要把這事兒拉爆,負責宮禁的馮保、負責守衛皇城的劉守有都要丟臉、吃掛落,再加上是徐辛夷把朱堯贖帶出來的,一查魏國公、定國公和武清伯府都有責任,好嘛,誰把這事兒曝光,馮保、
劉守有和一堆皇親國戚就得把他恨死,連李太后自己都沒趣。
誰他媽腦子有病,才會去和太后說這事呢!
張宏活了這麼大把年紀,大風大浪都經歷過,遇到秦林卻一籌莫展了,實在奈不何他。
張誠、張鯨兩個低著頭,雖然滿腹心事,聽了這番對答也覺得好笑,這下是老祖宗遇到了小祖宗,老的不如小的。
秦林笑笑看了看張宏神色,端起茶杯道:,「諒太后娘娘讓你來,不是說長公主這件事吧?老張公公,兩位小張公公,有什麼事情好說好商量,秦某人吃軟不吃硬,非得壓在我頭上才能說話,
那就是異想天開了,秦某只好端茶送客。
張宏一個照面打下來,覺得秦林這傢伙實在不好對付,便也死了壓服、震懾對方的心,事情緊迫,他也就實話實說:,「秦將軍,宮裡出了大事,慈聖娘娘召你入宮辦事,咱家、咱家剛才是自作主張了,這就給你道聲不是,請你不要介懷,這就隨咱家進宮去吧。」
大事?秦林心頭一驚,臉上絲毫不動聲色,點點頭道:,「太后有旨,秦某自當奉詔,不過料想此時宮中有事用到秦某,必定不會是接見外藩、商議軍機,而是有什麼大案吧?」
張宏看秦林的神色又和緩了一些」「秦將軍果然名不虛傳,不錯,有樁天大的案子要你經辦,此事絕不能走漏一絲一毫!」
「我有位幫手要帶,還有個裝檢驗工具的皮包」」秦林見張宏雪白的眉毛一挑,就搶先補充:,「陸遠志,錦衣衛百戶,曾隨本官出生入死,絕對可靠。」
張宏想了想,同意了秦林的要求,四人一起走出去,秦林就叫陸遠志收拾東西,跟著進宮。
青黛和徐辛夷早就等在門外,見秦林出來就左右迎上去。
,「秦哥哥,會不會出事啊,那老太監凶巴巴的,還帶著兵來」
青黛抓著秦林的手,少女緊握的五指,傳遞著濃濃的關切,如水的眼波更是叫秦林心中甜mimi的,便拍了拍她的手背,微笑著示意沒有問題。
徐辛夷則叉著腰,杏核眼狠巴巴的瞪著張宏:,「老太監,秦林要少了一根寒毛,姑奶奶剁了你的狗頭!」
張宏看看徐辛夷,搖頭微笑:「傳說秦將軍二夫人徐氏凶悍潑辣,果然如此。」
你!徐辛夷氣得夠嗆。
,「放心,不會有事」」秦林笑瞇瞇的安慰兩句,又皺著眉對張宏道:「老張公公,和我老婆說話請客氣點。」
張宏帶來的兵馬是金吾衛的官校,見秦林和張宏這麼說話,都嚇得直咬手指頭,就算慈聖李娘娘和馮督公,在老張公公面前也帶著三分客氣呀!
孰料張宏聽了秦林的話並不生氣,反而真的就朝徐辛夷拱拱手:,「秦將軍說的是,老奴無禮了,這就給夫人賠罪。」
徐辛夷眉huā眼笑,就算她自己把這老張公公治服了,也沒秦林來這麼句暖心哪!
看看張宏這時候的神態語氣,眾人放心了不少,目送秦林和陸遠志跳上馬,隨著張宏頂風冒雪朝紫禁城奔去。
秦林並不知道,就在他策馬急馳的時候,紫禁城裡頭的氣氛已變得格外凝重,太監宮女們腳步匆匆,熟人碰面了也不打招呼,就這麼擦肩而過,最多交換一個內含深意的眼神。
慈寧宮燈火通明,宮女太監都站在宮外,紛飛的鵝毛大雪把他們肩頭墊起了厚厚一層積雪,但沒有人敢亂動一下,只有慌亂的眼神時不時往宮中瞟去。
李太后、萬曆帝、馮保,大明朝最有權力的幾個人,現在都在慈寧宮中,只不過氣氛和平日他們相處時,大不一樣。
陛下生母,慈聖李娘娘臉色鐵青,拍著龍鳳座椅的扶手,厲聲喝道:,「朱翊鈞!」
跪在地上的萬曆,茫然的抬起頭,他已不知道有多久沒聽到別人這麼喊自己的名字,就算母后,也是一直稱呼他皇兒的呀!
李太后正在氣頭上,像任何一個對兒子失望至極的母親那樣斥責著萬曆:,「朱翊鈞,不要以為你現在是九五之尊,就能肆意妄為!是,母后不該、也不會幹政,但咱們大明朝還有位伊尹、霍光,被元輔帝師張先生曉得你的井為,到時候看你怎麼辦!」
也許李太后氣頭上的話,和民間母親教訓兒子,說,「被老師知道,必定處罰你」沒有什麼區別,但跪著的萬曆就渾身一顫,臉色難看之極。
因為他知道,伊尹和霍光都是賢臣,都是曾經廢過皇帝的賢臣!
張居正能不能廢了自己?有母后的支持,張居正和馮保聯手母后並不只有他這一個兒子,萬曆還有位同胞弟弟,潞王朱翊鐳!
萬曆根本不敢再想下去,前xiōng後背已經被冷汗濕透,緊緊的貼在身上,讓他感覺連呼吸都變得凝滯。
馮保心中冷笑不止,神色卻裝得極為惶恐,聲淚俱下的對李太后道:「娘娘!陛下只是年少無知,被jiān佞引you,他本心必定不肯胡亂殺人!」
,「我殺了人嗎?」萬曆抬起手,困惑的看了看,可昨夜的記憶在酒精作用下已變得模模糊糊,連他自己都無法肯定到底有沒有殺人。
李太后神色極為沉痛:,「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那也是事出有因,並非說做皇上就能隨意殺戮無辜!我兒如此殘虐,因喝醉酒就要殺人,怎麼對得起列祖列宗?昏君,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