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2章第二副白骨
秦林故意打草驚蛇,就是想看看王皇后的脾氣秉性,看看她身邊人的行為舉動,從中查找蛛絲馬跡。
是的,他不能對著李太后宣佈王皇后與聞香門有瓜葛,聞香門就是白蓮北宗的情況,但他可以用言語態度來試探,果然,這一試就試出了道道。
王皇后並不是什麼心思深沉之輩,脾氣還是表面上極能隱忍、內裡則一點就炸那種,怪不得她動輒把太監、宮女杖斃呢。
這種脾氣性格,倒不像是和白蓮北宗真有勾結的,很有可能她自己也糊里糊塗被人利用。
至於她身邊的孫懷仁,秦林就覺出幾分不對味兒,他針對自己的敵意,那是非常明顯的。
在整個談話、交涉過程中,秦林運用了極為精深的面部表情分析,這是審問犯人時常用到的心理分析技術。
孫懷仁在向王皇后說秦林「實在可惡」時,明顯有個皺眉、眼瞼微閉的動作,這是不自覺流露出來的厭惡情緒。
試問,孫懷仁和秦林初次見面,就算秦林對王皇后不敬,他狐假虎威出來指斥就行了,何必在和王皇后說話的時候,也流露出對秦林的厭惡?
然後,成功激起了王皇后對秦林的敵意,孫懷仁得意的看著秦林,眉頭微微上揚,咬肌用力閉合,導致整張臉顯得僵硬,這是表示他極力掩飾著內心深處的敵意。
最後,在李太后面前,孫懷仁突然跪下問藥丸是否經過御醫檢驗,想挑起李太后對秦林的懷疑,太后並沒有如他所願的時候,嘴型是朝水平方向兩側咧開,而且下chun嘴角處向下拉,展現出的笑容並非諂媚,而是個苦笑。
這傢伙為什麼處心積慮要和秦林作對?本身就是很大的疑點。
回到北鎮撫司衙門,秦林立刻派人去找張小陽,查孫懷仁的老底。
北鎮撫司衙門的密檔,對宮女、太監記錄很少,一般不插手內宮的事情,所以要從內官監那邊查起。
等了兩個時辰,正如他所料,果然劉三刀找上門來了。
秦林做好的泥塑人頭遞給他,劉三刀一看就驚訝起來:「咦,和生前一模一樣……」
秦林笑而不語,等著劉三刀提出下一步。
「秦長官,小的有個不情之請,」劉三刀吞吞吐吐的道:「還有一副枯骨,但干係重大,不敢拿出來,只好請秦長官到咱們東廠走一趟……」
秦林點點頭,平平淡淡的道:「的確關係重大,馮督公連正宮娘娘都盯上了,這膽子也實在夠大!」
劉三刀驚得從座位上跳起來,半晌才指著呂桂花的泥塑人頭,吭吭哧哧的道:「你、你都知道了?」
「不錯,」秦林將泥塑人頭指了指:「她是王娘娘身邊的宮女,七月份被杖斃,你們東廠要不是盯上了王皇后,何必把她的屍首弄到手上?」
劉三刀默然不語,這件事就算在東廠內部也是高度機密,由馮保的兩名親信,徐爵和陳應鳳親自抓,他的資格還不夠接觸核心機密,面對秦林的責難實在無法對答。
「這件事關係太大,不是劉爺能決定的,」秦林拍了拍劉三刀的肩膀,笑道:「別耽誤了,咱們走吧。」
去哪兒?劉三刀睜著眼睛。
「見你們馮保馮督公。」
秦林在東安門北面的東廠衙門見到了馮保,東輯事廠,明朝最神秘的特務機關,傳說中陰森恐怖的地方,進門卻是岳飛岳武穆的畫像,上面懸掛著精忠報國四個金字。
被徐爵和陳應鳳恭恭敬敬的請入內堂,秦林悠閒的喝著茶水,翹著二郎腿一晃一晃的,東看看西瞅瞅,簡直好像這裡並不是森嚴恐怖的東廠,而是某處青樓、飯館。
徐爵和陳應鳳看著無語,卻也暗暗佩服秦林,他兩個算是京師裡頭臭名昭彰的窮凶極惡之徒,多少人聞得東廠二檔頭、三檔頭之名就嚇得渾身打顫,可他們自己很清楚,坐著的這個吊兒郎當的傢伙,整起人來絕對比自己更凶更惡。
沒等多久,馮保就來了。
司禮監掌印太監、總督東廠辦事官校馮保馮督公,穿著一件明黃色五爪團龍蟒袍,頭戴無翅烏紗,腰繫玉帶,白淨臉、吊梢眉,看上去威風凜凜,多少人見了他老人家嚇得屁滾尿流,又有多少人想巴結討好卻找不到門路。
就是東廠凶名昭彰的徐爵、陳應鳳,也老早就站起來,看見馮保就趕緊跪下叩見。
秦林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自顧著拿茶碗蓋兒撥茶碗裡的浮沫,眼皮子都不夾馮保一下。
如果在外面被誰見到這一幕,恐怕會生生嚇死吧!
可馮保一點也沒生氣,或者說他根本就氣不出來了,走過來一拉秦林的胳膊,厲聲道:「姓秦的你跟我搗什麼鬼?能做就做,不能做拉倒,離了秦屠戶咱家也不吃帶毛豬!」
做與不做第二個顱骨復原,馮保其實可以放棄的,他還有別的辦法達到目的,但是,秦林能讓他掌握主動權嗎?
「馮督公,你好大的膽子!」秦林突然將桌子重重一拍,濺起的茶水潑了馮保一身。
正當馮保瞠目結舌之時,秦林接著道:「身為司禮監掌印、東廠督公,竟然秘密調查正宮皇后,馮保,你意欲何為?」
拿一家來說,正宮皇后就是這家的女主人,馮保再了不起,也不過是大管家,不經主人授權就調查女主人,絕對是越權、圖謀不軌!
馮保嚇得退了一步,心虛的看看左右,只有徐爵和陳應鳳在,他打點起精神,大聲反駁道:「秦將軍不要信口雌黃!咱家只是調查宮女之死,並沒有查王皇后,你胡說八道!」
「馮督公,您幹嘛急著否認?」秦林臉變得比六月天氣還快,笑瞇瞇的拍了拍馮保身上的水,又把他摁倒椅子上坐著,然後才神神秘秘的道:「馮督公,您覺得下官是個什麼人?」
馮保鼻子裡哼了一聲:「卑鄙下流、陰險毒辣、心黑手狠,無利不起早,吃虧一點不肯,佔便宜不嫌多……」
徐爵、陳應鳳憋不住笑,兩人捂著肚子,生疼。
就算秦林臉皮厚,這時候也免不得老臉一紅,豎起大拇指誇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馮督公!」
「最後還得加個臉皮厚如城牆!」馮保見秦林憊懶,也忍不住笑起來,真是被他搞得苦笑不得了。
秦林話鋒一轉:「對,馮督公說得對,本官就是心黑手狠,吃虧萬萬不肯,佔便宜擠破頭也要上!既然如此,試問王皇后到底有什麼古怪,和我有半文錢的關係?就算她是假冒的、就算她是個男人扮的、就算她是狐狸成了精,沒有好處,我管她個鳥?」
馮保聽到這裡,已經明白了七分,神色變得和緩下來,點點頭道:「原來秦長官和咱家實是一路人,這就好說話了。」
一路人?秦林暗笑,心說你比我少了某個部件,咱們才不是一路人呢,不過這話說出來估計馮保要氣死,便吞了回去,笑道:「馮督公,所謂廠衛一體,咱們東廠和錦衣衛可以在這件事上通力合作嘛,大傢伙都有好處,當然,劉守有那草包就甭提了,馮督公和下官聯手就行。」
「你倒是狡猾,」馮保似笑非笑的看著秦林,點點頭:「不錯,你不僅能審陰斷陽,在李太后面前也能說上話,這件事上咱們的確可以合作。」
秦林明白對方的意思,馮督公強調了這件事三個字,雙方仍是涇渭分明,暫時聯手吧。
徐爵和陳應鳳在馮保面前是馬屁拍慣了的,見狀趕緊道賀:「恭喜馮督公、恭喜秦將軍,咱們廠衛聯手,必定無往不利!」
滾吧!馮保一人踹了一腳,「你們要有秦將軍的本事,咱家也不必這麼為難了!」
徐爵、陳應鳳沒滾,他們還要留下來做事情呢,笑嘻嘻的打個哈哈,心說咱們要有秦長官的本事那就好了,人家是你馮督公的座上賓,咱們呢,最多算是階下犬吧。
馮保帶頭,徐、陳兩位押後,秦林居中,來到東廠衙門的一處密室。
房間正中擺著張大桌子,上面meng著白布,底下鼓鼓囊囊的有什麼東西。
徐爵走上去,把白布掀開,赫然是一副白森森的骷髏骨架!
果然沒有料錯,這才是正主兒!
秦林一看這副骨架骨質較為粗糙,骨盆主體高而窄,骨盆下口細、窄,就立刻說:「是副男人的骨架,讓我看看牙齒和骨骺,嗯,根據牙齒磨損程度和骨骺狀態,判斷此人死亡時年齡在三十歲左右。」
陰森森、涼悠悠的東廠密室,面對一副白慘慘的骨架,秦林卻絲毫不害怕,東mōmō西看看,不停翻弄那副骨頭,看樣子還很感興趣似的。
便是徐爵、陳應鳳兩個兇徒,見狀也無話可說,互相看看,歎口氣:都說我倆變態,靠,丫的秦林比咱們還變態!
秦林弄著枯骨,雙手按在肋骨上,一不小心卡嚓聲響,那肋骨竟然壓斷了。
「咦,這幅骨頭有古怪,這個年紀不該如此鬆脆啊?」秦林撓了撓頭皮,抬頭又看見馮保那張白慘慘的臉,登時恍然大悟:「原來這是位公公!」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