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繼光上了馬車,見車廂裡頭除了條油光水滑的大黃狗,還有一位玉雪可愛的女孩子,他就曖昧的朝秦林笑笑,臉上表情分明是寫著,「我全懂了」四個字:,「哎呀秦老弟,沒想到你喜歡這個調調,哥哥我真是思慮不周,原本還準備了幾名塞外胡姬侍奉老弟,看來老弟是瞧不上眼的,哈哈!」
秦林喉嚨口咕嚕一聲,哭笑不得的看看正滿臉困惑的阿沙,搖手道:,「戚老哥,你想到哪兒去了?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可是光明正大呢。」
戚繼光大拇哥一挑,眉飛色舞:,「是啊是啊,秦老弟當然是濁者自濁羅,這一路行來,鮮衣怒馬、鐵騎飛馳,擁佳麗而高臥,也確實光明正大!」
秦林以手加額,這下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楚,看來在戚繼光眼裡,自己蘿li控的偏好算是板上釘釘了。
阿沙則睜著慧黠的大眼睛打量戚繼光,心頭納罕:這就是名集天下的戚大帥?怎麼不是戲文裡面白馬銀槍的英雄好漢,卻是個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滿臉帶著諂笑的中年大叔?而且同樣是大叔,他可比秦大叔遜多啦,不僅笑容透著股猥瑣,衣服也舊、腰帶泛著黃、靴子都快磨破了……切!
如果不是秦林作證,如果不是外面那許多兵馬,恐怕阿沙會認為這傢伙是個假冒戚繼光的騙子。
秦林也注意到戚繼光衣服破舊,記得在張居正府上初見時他穿得很漂亮,簇新的紗帽、補服、玉帶、官靴,怎麼這次一身舊衣服?對了,上次查辦薊遼總督楊兆一案,戚繼光也穿得極其樸素。
秦林心頭納悶,暗自揣度莫非戚繼光在營中故意打扮簡樸,以圖邀買軍心?
一行人鐵騎飛馳,鐵甲飛騎做前導,弓兵槍手為後衛,無數邊軍精兵前呼後擁,掌著得勝鼓、吹著將軍令,秦林與戚繼光同車到了三屯營薊鎮總兵大營。
只見方圓十餘里的開闊地上,校場、將台、兵營、衙門、庫房齊齊整整,無數的旌旗迎著北風獵獵飛揚,一排排的火槍手在靶場衝著一人高的靶子放槍,另一邊幾十組炮手拖著虎蹲炮、將軍炮調試,大校場上成千上萬的刀牌手、長槍兵正在對練,剛勁有力的呼喝聲直上雲霄。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秦林見了這數萬虎賁,封狼居胥之意油然而生,由衷讚道:,「常聽人說戚帥麾下薊鎮精兵天下無雙,果然名不唐傳!」
戚繼光笑道:,「秦兄弟年未弱冠便已簡在帝心,還怕將來不封侯拜將?到時候你旌麾一指,愚兄便率此虎狼之師,為賢弟之前驅。」
你呀你!秦林拍了戚繼光一下。
兩人說說笑笑走進中軍帳,奉茶之後戚金陪著秦林,戚繼光道聲失陪,就走了出去。
薊鎮總兵統帥十萬大軍,軍務繁忙,秦林也沒指望戚繼光能一直陪著自己,就和戚金寒暄幾句,問他練兵的情況如何。
說到練兵,本來話不多的戚金就變得滔滔不絕了,又是新任的薊遼總督耿定力如何清廉自守、如何尊重戚帥,從糧餉、人事到軍略無一掣肘,又說兵部尚書曾省吾指揮機宜、調配得力,如今薊鎮兵精糧足,士氣高昂,還有工部尚書李幼滋親自督辦,製造新式槍械陸續裝備部隊……
秦林聽得連連點頭,嘉許道:,「戚帥練得如此精兵,咱們大明朝的北方啊,稱得上固若金湯了。
,「豈止固若金湯!」戚金說得興起,下巴一揚,極其驕傲的說:,「張相爺推許、兵部曾老大人支持、薊遼耿總督配合,以現在的勢頭再過三年,讓大帥練出十萬精兵,什麼董狐狸、1卜王子都是手到擒來,哈哈,到時候連長城都不用守了,咱們直接打上草原,飲馬捕魚兒海!」
,「戚金你又在吹什麼牛啊?」戚繼光笑盈盈井走了回來。
現在的戚大帥不一樣了,鮮紅的纖色文綺官袍、鮮艷奪目的一品獅子補服,腰繫羊脂白玉帶,足蹬粉底官靴,真是氣派非凡。
正所謂佛靠金裝人靠衣裝,戚繼光穿這一身就威風凜凜,有那麼些一品武職大員的架勢了。
秦林不禁失笑:,「原來戚老哥是去換衣服了,你穿這身,敢是要去相親暱?」
戚繼光搓著手打哈哈:,「咱哥倆交情雖好,秦老弟總是朝廷大員,愚兄穿破衣爛衫就簡慢了嘛。」
這個老戚呀,真是有趣!秦林覺得好笑,戚繼光在營中穿舊衣服,在京師和中軍帳裡就換上新衣,怪不得他很得軍心呢,這演技都快趕上影帝了,拿奧斯卡絕無壓力呀。
秦林並不是朝廷的視察大員,但戚繼光也以欽差大臣的態度隆重接待,傳了營中副總兵、參將、游擊將軍、坐營官、守備、把總、提調官盡數入中軍帳參見。
只見中軍帳人頭濟濟,盔甲鏗然作響,戚繼光將秦林一指,笑嘻嘻的道:「你們還不跪下參見?」
「何必行此大禮?」秦林連忙推讓。
這些將官對戚繼光是絕對服從的,但見他神色並不像是發出軍令,又看看秦林是個三品錦衣軍官,都覺著奇怪,話說這裡副總兵、參將掛著都督同知、都督僉事銜的都有七八個,武職從一品、正二品的呢!
戚繼光哈哈大笑:「他就是本帥常說起的錦衣衛指揮使秦將軍,扳倒欺壓咱們的大貪官楊兆、又在御前赤手格象的少年英雄!」
秦將軍竟然這般年輕!合帳將官立馬轟的一下跪倒,口中報著官銜履歷,齊齊口稱「沐恩小的參見秦將軍」。
喊聲猶如雷震,秦杯耳中嗡嗡作響,便雙手虛扶:「果然都是熊羆之士,持干戈以衛社稷,諸位辛苦了,請起!」
將官們全都打量著秦林,原本戚繼光說起,這些將官還以為他是個腰闊十圍、身高九尺的大漢,此時見到本人才知道他也沒生三頭六臂。
「咦,這般樣兒,怎麼就能擋住發瘋的大象?」
「薊遼總督楊兆,老謀深算的朝廷大員,沒想到就是栽在他的手上!」
將官們小聲議論著。
「怎麼,有些失望?」秦林笑瞇瞇的問著,又指著自己鼻子:「真是對不住各位,本官只有一個鼻子、兩隻眼睛、一張嘴,和大夥兒沒什麼區別。」
將官們哄堂大笑,這些直腸子的武將,就是喜歡直來直去,秦林說的正合他們脾氣。
戚繼光也笑起來:「你們這群兔崽子,可曉得秦將軍是名達天聽的人物?他年風雲際會,必定扶搖直上,只要入了他的法眼哪,將來你們一個個都跟著沾光!」
武將們轟然較好,中軍帳的氣氛頓時變得十分熱烈。
秦林和以前來的兵部巡閱大員啊、欽差什麼的截然不同,絲毫不擺架子,和這些將官稱兄道弟。
到了午飯時候,戚繼光就揮揮手:「猴崽子們都散了吧,秦將軍舟車勞頓,也該用飯、歇息了。」
好嘛,趕著飯點兒,秦林也在這裡,本以為戚繼光要請這些將官一起吃飯的,沒想到他直接把人都趕走了了可奇怪得很,好像將官們早就知道自家大帥不會留飯,齊刷刷單膝跪地告辭,理所當然的離開,他們非但沒有絲毫不悅,自始至終舉止神情都敬仰有加。
「來來來」戚繼光極其熱情的招呼秦林:「愚兄略治薄酒,替賢弟接風洗塵,賢弟帶來的人馬,也各有安排。」
不一會兒帥衙裡就擺起了酒席,蔥燒遼參、冰糖熊掌、油燜對蝦、
清盹鹿脅…席面極其豐盛。
不知怎的,戚金鼓嘟著嘴巴站在一邊,好像很不高興的樣子。
秦林見只有戚繼光和自己兩個人,飯菜根本吃不完,就叫陸遠志和牛大力進來同吃,也請戚金坐下。
戚繼光和秦林推杯換盞,牛大力和陸遠志兩個吃貨則抓緊對付滿桌好菜,率獨在便宜坊吃烤鴨時風捲殘雲的戚金,看來這會兒胃口不太好,半天才伸伸筷子,一直悶悶不樂,害得戚繼光一再給他打眼色,
結果戚金不知道有沒有注意到,反正依然如故,倒是秦林全看在了眼裡。
突然外面北鎮撫司的錦衣校尉們喧嘩起來,秦林使個眼色,陸遠志便出去看是怎麼回事。
沒多久胖子就哭笑不得的回來,搖頭道:「這些兔崽子,真是沒王法了,到了戚帥這裡還叫苦,說伙食不好,和大營裡的火頭軍爭起來一照我看哪,這些兔崽子在京師大魚大肉搞慣了,就該吃點粗茶淡飯,清清腸胃也好。」
陸遠志看著一桌豐盛的酒席,神色頗有幾分揶揄,跟在秦林身邊見了戚繼光的種種作為,覺得這位大帥治軍固然厲害,可為人嘛實在有點那啥……
戚繼光的臉色立刻忸怩起來,極其不好意思。
秦林想了想,突然就搖了搖頭:「戚帥,我佩服你呀,我明白你的苦心了。戚金,老實告訴我,你伯父是不是只有一套新官服,平時都穿破舊戰袍?整治這一桌酒席,是不是要讓你們吃上好幾天的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