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6章畏罪潛逃?
陳白鯊臉色一下子變得極其難看,顧不得許多立刻飛身而上,伸手向秦林搶那紙卷,嘴裡假意道:「讓我看看元兇是誰?抓出來定要將他千刀萬剮!」
「陳會首不要著急,等秦長官先看完嘛,」霍重樓談笑間搶上兩步,鷹目中厲芒一閃,抬手去攔陳白鯊,暗中已使出了十成勁力的鷹爪功,只聽得空中勁風呼嘯,焦黃油亮的指甲利如鋼鉤,對準他右手太淵、大陵、陽溪、神門、陽池五大要穴狠狠抓落!
陳白鯊大驚失色,這要被霍重樓的大力鷹爪功抓中,整隻手恐怕都要稀爛,沒奈何只好忙不迭的縮回手,饒是如此,脈門處被霍重樓指甲淺淺劃了一下,內勁透體而入,已叫他手腕酸疼難當。
哼哼,霍重樓冷笑兩聲,站在秦林身側,隔開了陳白鯊。
此時秦林已將紙卷展開,他只看了幾眼,嘴裡登時呀的一聲驚叫,忍不住抬頭看了看陳白鯊和李嗣賢,又是驚訝、又是張皇,臉色陰晴不定。
陳白鯊心猛的往下一沉,心頭盤算了不知多少個主意,要不要一口咬定紙卷是秦林偽造的,仗著李嗣賢為首的眾多浙江官員的支持,把這件事硬抗過去?或者……
「寫的是什麼?」劉體道正好站在秦林另一側,便伸長了脖子去看那紙卷。
他只瞄了一眼,秦林就把紙卷折起來放回了懷中,嘻嘻賊笑道:「沒什麼,是這隨從自己畫的杭州嫖姐兒的地圖,哈哈,真他媽扯淡!」
陳白鯊、李嗣賢和兩個琉球使臣面面相覷,秦林說這話誰會相信啊?嫖姐兒還要畫地圖,還要隨身帶著,用毛筆管兒裝了放在髮髻裡面,這人有毛病?
李嗣賢大袖一甩,怒道:「秦林,你不要欺人太甚!這分明就是蕭崇業留下的重要證據,你怎麼能將它藏起來不給本官看?定是上面字句對你不利,你要毀滅罪證!今天你不把它拿出來,莫怪本官翻臉無情!」
說完李嗣賢就命人出去調本衙兵丁,如果秦林不交出證據,他就要用強。
杭州知府龔勉、錢塘知縣姚道嵋都是李嗣賢下屬,兩人作好作歹的勸秦林服軟,姚道嵋為人疲軟倒也罷了,龔勉是李嗣賢,語氣也帶著威脅之意。
劉體道也聲色俱厲:「秦林,不要以為捏著證據不拿出來就能瞞天過海,本官代天巡狩,有立決之權,如果你再不拿出來,本官就不客氣了!」
「哦,真的嗎?如果我沒撒謊,紙卷確實是嫖姐兒的記錄,你待怎地?」秦林壞笑著摸了摸下巴。
李嗣賢搶著冷笑道:「豈有此理!若真是什麼嫖姐兒的記錄,本官當面把它吞下去!」
「那好,」秦林伸手在懷裡掏摸揉搓了一番,磨磨蹭蹭的拿了一隻紙捲出來,「李方伯,希望你不要食言而肥哦。」
李嗣賢搶著把那紙卷捏在手中,稍微看了看一張老臉頓時變得通紅,跺著腳道:「見鬼,見鬼了!」
劉體道將紙卷接過,也是目瞪口呆,一時間哭笑不得:「怎麼會這樣?太、太他媽操蛋了……」
難怪代天巡狩的巡按御史都要罵髒話,因為這紙捲上確實用鉛筆畫了幅粗略的地圖,標著杭州哪處地方有那座妓院,愛愛姑娘如何嬌媚,哪兒有座青樓,真真姑娘又是怎樣豐腴,燕瘦環肥一一記述,雖說只有五處,卻也是份身體力行的杭州獵艷記錄。
李嗣賢和劉體道尷尬無比,黃公公卻和霍重樓說笑:「怪不得咱家常聽人說這些斯文人肚子裡裝的墨水多,原來紙也是可以隨便吃的,難怪,文房四寶都裝在肚子裡啊!」
「只不知毛筆和硯台他是不是也能吞下去?」霍重樓撫了撫鋼針般的虯髯,似笑非笑的瞧了瞧李嗣賢的肚子,似在打量能不能裝下一隻硯台。
「不能吧?」秦林瞋目道:「李方伯又不是傳說中肚大能容的饕餮神獸,豈能將硯台吞下?」
金櫻姬掩著小嘴笑得花枝招展,輕輕拍著秦林的後背:「秦長官啊秦長官,這你就不知道了,奴家聽得人說天朝大臣是宰相肚裡能撐船,從二品布政使比宰相也小不了多少,莫說紙卷,就算一部永樂大典,想必也是能裝進肚子的。」
李嗣賢難堪之極,被眾人冷嘲熱諷卻又回駁不得,他是一省布政使,幾時受過這等奚落?當下就黑著臉,也不和眾人告辭,轉身就朝外走。
劉體道、陳白鯊和兩個琉球使臣也無精打采的離開。
龔勉和姚道嵋趕緊追出去替上司站班,鬧了一陣子,好沒興致的回來。
就聽得堂上秦林正和黃知孝、霍重樓說:「兩位辛苦了,現在哪邊的證據都不足,量這場扯皮官司要來回打幾年的,本官是南直隸的官兒,雖然已革職畢竟還留任,老待在浙江也不是個事兒,這就告辭,先回南京去了。」
「唉∼∼」金櫻姬幽幽的長歎一聲:「這才見了一面,還沒與君把臂同游西子湖,又要……」
秦林笑聲格外猥瑣:「也許要不了多久,咱們就會再見面的。」
聽到這句,姚道嵋只是暗笑秦長官和金長官果然有姦情,那龔勉卻瞇起了眼睛,若有所思。
---------
李嗣賢先把兩位琉球使臣安頓在驛館裡面,然後和陳白鯊、劉體道同回了自己府上。
「那個紙卷,只怕有詐!」劉體道在大廳裡面來回踱著步子:「秦林還沒揣進懷中的時候,本官恍惚看見了一眼,上面並沒有那麼些圖畫,拿出來之後,卻不像前面那一張了。李方伯不該被他所激,匆匆離開,卻是中了他的詭計。」
李嗣賢嘿嘿奸笑,從袖子裡取出那只紙卷,展開來一看,正是秦林後面取出的「獵艷記錄」。
劉體道眼睛一亮:「原來方伯竟把這紙卷帶走了!哈哈,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三人便聚在一處,研究這張紙卷。
字跡潦草、語句粗疏,倒是像隨從下人寫的,不過要說是粗鄙不文的武人所書,也未嘗不可;
至於那些秦樓楚館……
「不對!」陳白鯊是杭州一霸,他立刻發現了問題:這些青樓的檔次,對於一個隨從來說都顯得太高檔了,那些風流場、銷金窟,絕對不是區區一個隨從可以消費的地方!
「媽的,上了這小子的當!」劉體道罵起來,「天下還有這種無聊荒誕之人,哼,定是姓秦的想嫖姐兒,特地找人打聽了各家頭等青樓的紅倌人,拿筆記在紙上,預備一家家嫖過去。」
李嗣賢和陳白鯊點點頭,這個解釋說到他們心坎上了,瞧姓秦的光天化日之下就和金櫻姬那拉拉扯扯眉來眼去,定是個風月場上的老手,像他這種人,做出這樣事,真正一點兒也不叫人懷疑。
當時秦林從死者髮髻的竹管裡面取出紙卷,打開看了之後決心獨吞,就放進懷中;眾位官員逼他取出,他便磨磨蹭蹭的摸到了之前做的「嫖院指南」,玩了手李代桃僵的鬼把戲,瞞過了眾人。
「這麼重要的證據,居然還是被他掉包了!」劉體道懊喪的拍著桌子,生氣的道:「此人竟如此狡詐,哼,本來今天要是拿到那證據,就可以將他和金櫻姬的罪名立刻釘死,唉,真是可惜……」
聽到這句,李嗣賢的臉色陰晴不定,陳白鯊更是魂遊天外,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麼。
「爹爹,爹爹替我報仇啊!」不知什麼時候,李甲踉踉蹌蹌的從後堂跑出來,只見他滿頭青腫,一隻折了的胳膊用布吊在脖子上,霸錢塘的威風一點也沒有了,可憐兮兮的小模樣活像被犀牛踐踏過似的。
他徑直跑到父親腳下跪著,聲淚俱下的道:「姓秦的太可惡,把兒打成這樣,他還把爹爹您放在眼裡嗎?這口氣,兒嚥不下去,爹爹替兒報仇啊!」
李甲是李嗣賢老來得子,一向嬌縱得很,此時見他這幅樣子,李嗣賢越發怒氣衝天,恨不得撲過去把秦林咬下一塊肉來。
陳白鯊見了這樣子,卻是心念電轉,眼睛瞇了起來,又想到了什麼鬼主意。
他作好作歹的把李甲勸了回去,拍著胸口說一定要替他報仇雪恨,果然李甲感激得很,把這位陳會首當作生平第一個知己。
重新坐下來,李嗣賢揪著頭髮沉吟道:「那紙條上到底寫的是什麼?是秦某人故弄玄虛,還是……」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劉體道憂心忡忡,話裡話外意味深長。
陳白鯊自己心頭最清楚,不禁反覆揣摩秦林把字條藏起來,究竟意欲何為。就算字條上有什麼不利於海鯊會的東西,也可以抵賴是後來發現的,有偽造的可能,那就不能拿海鯊會怎麼樣吧?
正在此時,有杭州知府龔勉的家人前來投書。
「什麼?秦某人要趕回南京?」李嗣賢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劉體道把茶碗重重一放,厲聲道:「這是要畏罪潛逃啊!」
陳白鯊將牙齒一咬,臉上殺氣大盛——姓秦的絕不是什麼畏罪潛逃,他一定是捏到了決定性的證據,卻擔心浙江官場不肯相助,便回南京搬救兵去了!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