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林笑著握住徐辛夷的手:「倭寇歸倭寇,但這起案子現在並沒有結束」咱們還不能走呢!」
「倭寇該王老兒行文給南京守備府和中軍都督府,讓他們想辦法進剿,難道還要你替他去捉?」徐辛夷圓溜溜的眼睛眨了眨,先是困惑不解」繼而恍然大悟:「哦!你是說趙姨娘並不是夜行人所殺,兇手另有其人!」
「著啊!」陸遠志也明白過來了,「趙姨娘再怎麼水性楊huā,也不可能和一個倭寇勾搭成奸。」
這個時代可不像後世某些時候洋大人儼然超等公民,相反,大明子民的優越感強到爆棚,朱元璋北逐蒙元出朔漠之後,從朝廷到士林都吸取宋亡於蒙元的教訓,處處強調夷夏之防、華夷之辨,「夷狄之有君,不若諸夏之亡也」,隨你什麼【日】本高麗安南佛郎機,通通是化外夷人,咱們這兒才是天朝上國,中華一品大百姓!
若是被倭寇強擄去侮辱,眾人倒也相信」然而趙姨娘好好的在二品大員家裡做妾室,就算她水性楊huā是潘金蓮轉世、賈南風復生,把家裡阿貓阿狗都偷遍了,也絕不可能和一個倭寇勾搭成奸。
那麼秦林通過檢測屍體牝門內牲交辨傷的位置,判定她生前系順奸,這姦夫就不會是那夜行倭寇,而是別的傢伙並且極有可能姦夫就是殺害她的兇手!
劉一儒、王世貞等人吃驚不小,如果說倭寇是一出,殺害趙姨娘又是一出」這王本固家裡可真是招蜂引蝶,哦不,藏污納垢啊。
但頭上早有些發綠的王本固王都堂,聽到這個消息卻沒什麼反應,垂頭喪氣的也不知在想些什麼,準確的說」自從聽說夜行人是倭寇,他就完全失魂落魄了」好像整個人都只剩下空空的軀殼。
還是身為應天府尹的王世貞職責相關,倭寇不歸他管,姦情殺人的案子必須管的」便拱手問道:「請問秦將軍,既然趙姨娘不是被深夜闖入的倭寇所害」那麼真兇又是誰呢?」
「且容本官慢慢將那真兇揪出來」,秦林看看躍躍欲試的徐辛夷和滿臉期待的陸胖子」笑著向四名護院招招手:「剛才馮達說的」你們還有補充嗎?」
陳爾、褚山、衛實三人不明所以」便你一句我一句說得更詳細了些,但主要內容仍和馮達的敘述沒有差別,還特別提到夜行人用的是繡春刀。
這裡面有什麼門道?
徐辛夷雙手掐著小蠻腰,在院子裡踱著步子思考,她那雙修長妙曼的大長腿擺動著,小馬靴踩得踢踏踢踏,叫秦林看得心跳也快了幾分,卻渾不知被她蒙在鼓中,自己早已在天香閣將這位陽光美少女「就地正法」。
陸胖子一思考,別人就發笑一因為他專心想事兒的時候,胖乎乎的臉上眼睛鼻子都擠到一塊兒了。
「胖爺曉得了!」陸遠志兩隻胖熊掌一拍,小蘿蔔似的手指頭忽的一下指向了衛實」臉蛋上的肥肉因為激動而蕩漾:「所有的謎題都解開了,真正的兇手,就是你!」
被陸胖子空前強大的氣勢所逼,饒是五虎斷門刀的高足,衛實也本能的往後退了三步」驚魂稍定之後叫起冤枉:「怎麼可能是我?大人您搞錯了吧?小人只是個護院,和趙姨娘沒有半分瓜葛呀!」
陸胖子冷笑著」忽然衝上去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的速度揪住衛實的臉」得意洋洋的朝著大傢伙兒說:「看,這傢伙是護院當中最帥的,趙姨娘不就看上這小白臉才和他歡好?」
或許是為了加強說服力,胖子把護院和管家一個個看了一遍:「看」馮達,臉上老大塊胎記」陳爾,他媽的臉長得像塊麻將牌,褚山,不說了,黑臉加酒糟鼻子」對了,還有這王全安,猥瑣,非常猥瑣,馮奶公,一把年紀了量你也沒那本事∼所以,能勾引趙姨娘的,只有姓衛的小白臉!」
衛實一臉的無辜:長得帥也有罪?
胖子拋出了決定性的證據:「而且,所有人都提到你是最後才趕來參與圍攻夜行人的,也就是說」你在那之前其實和趙姨娘正在芶合」聽到鬧大了你才急匆匆起床趕來」所以才會出現得最晚!」
「原來是你!」徐辛夷圓睜杏核眼,倒豎柳葉眉,呀呀呼喝著一記掃腿踢出!
「等等……」秦林和馮達同時叫起來。
哪兒來得及?結結實實的一腳踢到衛實身上,這倒霉蛋雖有武功,卻不敢反抗,咚的一聲悶響被踢飛了出去,四仰八叉的摔進了huā叢中。
呼nn秦林沒好氣的歎息著,徐大小姐」您也太猛了吧?
別的人卻不知道衛實不敢反抗,只道是徐辛夷功力深厚達到瞬間秒殺。
劉一儒擦了把額頭冷汗,暗自後怕:五虎斷門刀的高足,和他手底下那群六扇門的高手相差無幾,結果連徐大小姐一招都接不下,要是起初真的和她鬧起來,誰又能擋得住?她也朝老夫來這麼一腳,豈不送掉半條老命?
陳爾、褚山兩位去看衛實」馮達捶胸頓足徐大小姐、陸爺啊,衛師弟昨晚一直在跑肚拉稀,鬧飛賊的時候還待在廁所裡面的,所以吝來遲一步一趙姨娘也不可能是他殺的」因為後半夜擔心飛賊回來,咱們四個全都守在老爺、夫人屋門外呀!」
額一,陸遠志揉搓著胖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徐辛夷怪不好意思的」看看衛實摔得鼻青臉腫」便讓侍劍拿了點金創藥和銀兩給他。
秦林笑笑,「其實胖子你的思路沒錯,但還稍微差那麼一點兒就真相了。」
差一點兒?陸遠志、徐辛夷都回憶剛才詢問時,馮達所說的話。
「有時候」沒有,本身就是線索。」秦林提醒他們。
這兩位苦苦思索,覺得稍微找到了點兒什麼,但又混混沌沌的不能完全明晰,就像一團亂麻似的。
王世貞、劉一儒等人則覺得腦袋都快要爆炸了,王世貞忍不住道:,「本官頭都疼啦,還請秦將軍明示!」,「一個本來應該在描述中出現的人」卻反常的沒有出現」,」秦林笑著提醒眾人。
陸遠志和徐辛夷同時渾身一震,四道目光同時鎖定了管家王全安。
作為昨晚值夜的管家,也即是眾位護院、家丁的首領,不說在發現夜行人的第一時間趕到現場,至少也應該在稍後一點兒的時間率領眾家丁圍捕」成為現場的指揮者。
但事實上,四名護院的陳述中」都只提到了眾家丁打燈球火把試圖圍捕夜行人,卻完全沒有提到本應作為指揮者出現的王全安!
秦林似笑非笑的盯著王全安,目光變得比寶劍還要犀利:「那麼,王管家可以告訴我」你那時候到底在哪兒嗎?我想,當時府中人都出來了」丫環婆子小廝亂跑,不管你身在何處」都應該有人注意到你這位值夜管家吧!」
王全安在秦林逼視之下瑟瑟發抖,他感覺精心佈置的一切障礙和迷霧,在這位錦衣衛副千戶的面前都毫無作用」自己就像沒穿衣服一樣,毫無遮蔽,無所遁形。
「是啊,我們還當他在別處指揮圍堵呢」,馮達將信將疑的問著王全安:「,王管家」您當時在哪兒?」
「我、我……」王全安囁嚅了一會兒,強辯道:「我在【房】中睡覺,睡的比較沉,聽到喧鬧出來就比別人晚。」,「也就是說沒人可以證明你在哪兒羅」,」秦林笑嘻嘻的,王全安還在絞盡腦汁的編造謊言」他又拋出了一條殺手鑭:「你開始說子時前後嘛,闔府上下亂紛紛的,沒有人注意到趙姨娘,當時我們還懷疑她在夜行人出現之前就已經被害;後來問你為什麼沒去她住的小跨院查點,你又說曾到小跨院門口看了看,門是關著的,趙姨娘也說沒看到什麼。請問這自相矛盾的兩條,你怎麼解釋?」
大冷天,王全安額頭上黃豆大的汗珠子一顆顆往下掉:「這、這是我記錯了,是口誤!」
「不是口誤,你一直試圖誤導我們!」,秦林斬釘截鐵的做出了結論。
最初」王全安說沒人見過趙姨娘,其實是試圖混淆她的死亡時間,把眾人的視線往夜行人出現之前引,使偵破誤入歧途。
胖子剖屍,根據胃內容物判斷死亡時間在飯後三個時辰,這種檢驗方法是王全安所料未及的,所以為了誤導偵破,明明胖子提問的意思是指趙姨娘晚上最後一餐的時間」他卻用「晚飯」,這樣一個字面意思來引眾人想岔,不想秦林、胖子對結論非常確信,而趙姨娘吃夜宵的事情府中丫環、廚師都知道,他也只好說了實話一當時眾人都把這段差點兒鬧出的烏龍當成笑話,現在看來」舁明是他故意的。
最後,四名護院講述經過」別人沒聽出什麼,心頭有鬼的王全安卻發現了自己的漏洞:在這個陳述中,本該出現的他卻並沒有出現!
於是,當秦林問到為什麼沒有去差點趙姨娘的小跨院,他如果聲稱沒去,那麼就是明顯的失職,進而引起眾人懷疑;於是他本能的試圖用新的謊言掩蓋自己,不料反而前後矛盾,被秦林敏銳的抓住破綻,最終使罪行大白於天下。
「一個謊言,總要靠另一個新的謊言來維持,謊言越多,破綻也越多」,」秦林低聲告訴王全安,他的聲音,彷彿就是來自地獄的召喚。
「我,認罪」,」王全安像洩了氣的皮球」跌坐在地上:「鬧飛賊的時候,我的確和趙姨娘待在一塊這些天她都在逼著我遠走高飛」否則就要……可我還有老婆孩子唉,本以為弄把繡春刀扔在那兒」能讓飛賊替我擔下罪名的,沒想到招來了你這個煞星!」
「刀法不錯」,」秦林讚了一句。
王全安神色複雜的看了看秦林,此刻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我當過兵。」
秦林臉上難以捉摸的笑容,在王全安眼中渾然已是惡魔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