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吾正被摔得頭破血流,官服扯破,獬豸冠也從頭上掉下來。骨碌碌的滾到了秦林的腳下。
啪!秦林像踢足球似的,一腳把獬秀冠踢得高高飛起,還笑嘻嘻的問張紫萱:「看我腳法如何?」
「你這傢伙,可把御史言官得罪狠啦!」張紫萱撇了撇嘴。
獬秀冠是御史的象徵,秦林這麼踢自然是輕蔑到了極點,那王本固氣得鬍鬚直抖,一張臉都變得發青。
不像徐老太見到東廠司房就嚇得魂飛魄散,周吾正倒還硬氣,知道有老師保再怎麼也不會有性命之憂,便把一切罪責都攬到了自己頭上,說是因為在醉鳳樓和秦林爭風吃醋,這才買囑了徐老太來誣陷他,叫他聲名掃地。
王本固長出了一口氣,朝黃公公、秦林拱手,「本官御下不嚴」台諫中竟出了如此醜事,真正可氣可惱……」
忽然話鋒一轉,接著說:,「但周吾正本是個江南有名的才子,少年成名、狂放不羈也是有的,這都是年輕人意氣之爭,似乎不必太過計較,來來來,周御史,你向秦長官陪個罪,兩邊罷手言和。啊,本來就是青樓裡面惹出的風流官司嘛,不必認真。」
王本固想得倒美,可秦林會答應他?
既然周吾正已經把醉鳳樓扯出來,王本固還想輕鬆走脫?再者」把常例收取的矛盾說成爭風吃醋」明明是要金蟬脫殼,秦林也就不和他客氣了。
「說老子橫行霸道也是你」說周吾正誣陷老子也是你,你老糊塗了?鬍子長這麼大把不回家抱孫子,還在醉鳳樓和什麼huā寶寶、吳媛媛胡混……」秦林啐了王本固滿臉唾沫星子,然後又踢了一腳地上的獬秀冠,轉過臉問著黃公公:「公公您說,這號人還帶什麼獬秀冠?」,黃公公倒也會湊趣」像相聲捧哏似的問道:,「王老先生是左都御史,不戴獬秀冠,他還戴什麼?」,秦林嘿嘿乾笑」把王本固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最後嘖嘖歎道:「想青樓裡面出身的姐兒,也沒見過誰是三貞九烈的,王老先生雖然老當益壯總不能整天守在醉鳳樓」那什麼huā寶寶也少不得接新客人,依我看那,王老先生還是別戴獬秀冠了」改成綠頭巾吧!」
綠頭巾是窯子裡面龜奴戴的」秦林明明就是罵王本固是烏龜」張紫萱忍不住掐了他一把」覺得這傢伙太過無賴。
王本固年紀大了,又自命清高,哪兒受過這般折辱?氣得鬍子直抖,兩根手指頭指著秦林,嘴巴抖抖索索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韓飛廉、陸遠志兩個也是嘴上不饒人的」一搭一檔的說:「哎」原來王老先生相好是醉鳳樓的huā姑娘啊,咱們發了軍餉,倒要去見識見識。」,「兄弟,你說王老先生這白髮蕭然的」還要去嫖青樓姐兒」他能不能成啊?」
「你就不懂了吧,這叫做一樹梨huā壓海棠,哈哈哈哈……」
錦衣軍余和百姓們聞言都大笑起來,這種當面一套背後又一套的所謂清官,南京人倒也見識過幾個,這次已不是頭一出了。
王本固動不動就說什麼清廉自守」現在卻被揭破了寡人有疾的老底,又氣又愧,胸口直髮堵,一口氣接不上來,咕咚一下摔地上了」嘴巴癟啊癟的吐出許多白沫子,胸口起起伏伏」活像只大螃蟹。
「便宜你了!」秦林知道周吾正既已把責任攬過去,單憑街頭誣陷的事情還不能扳倒王本固,想想覺得不解氣」又掏出一把會票分給霍重樓、牛大力、韓飛廉等人:「來來來,各位弟兄都拿幾張,去替王老先生的相好捧捧場看王老先生這樣子晚上是沒法陪那huā寶寶了,咱們可別讓她太寂寞冷清呀!」
這都是換了方便用的小面額會票,十兩一張,錦衣衛弟兄們都嘻嘻哈哈的來領,知道其實是秦林獎勵他們今天的表現,並不是真要去嫖huā寶寶」不過人人嘴裡都答應著,還一三五、二四六的排了輪次,輪流去醉鳳樓。
最後連黃公公都來討,秦林怔了怔,笑嘻嘻的發了幾張給他,心說太監嫖院,你莫非學的張小陽?
王本固的幾名長隨替他揉胸口、掐人中」好不容易悠悠醒轉,正聽見眾人說要去照顧huā寶寶的生意,他白眼一翻,又氣暈過去了。
張紫萱在旁邊看得啼笑皆非,只覺秦林手段憊懶之極,但結果倒是挺解氣的。
王本固整天裝得孤高耿介」去年張居正丁憂奪情之爭時,他還以清流領袖的身份領著一夥御史言官瘋狂反對,現而今他吃了秦林的苦頭,張紫萱就覺得十分解氣,暗笑:……嘻嘻,把這件事寫給父親大人,他會怎麼看?是笑著贊秦林這小滑頭幾句呢,還是沒好氣的罵他太過憊懶?」,周吾正被逮了起來,王本固氣暈,還剩下最後一位。
劉戡之看見秦林的目光轉過來,心裡頭沒來由的發毛,把進爵往前面一堆,自己又朝後面縮了兩步。
進爵是劉家的家生奴才,不敢違抗主人」只好跪著砰砰砰直朝秦林磕頭:「,小的眼睛瞎了,小的不該順嘴胡說八道,求長官饒命。」
這做奴才的,飛揚跋扈時鼻孔衝著天,這會兒倒霉了也可憐得很,乒乒乓乓的響頭磕下去,額頭破了,鮮血直流。
「既然是看錯了,那就算了吧」秦林破天荒的沒有追究。
進爵趕緊從地上爬起來,劉戡之也大大的鬆了口氣,拿袖子直擦腦門上的冷汗。
秦林吩咐眾校尉:「弟兄們」把這個周吾正押回去好生審問,動手注意點分寸,別弄死了。」,周吾正嚇得尿都快流出來了,可憐巴巴的望著剛剛再一次甦醒的王本固。
「秦長官」,」王本固不得不低頭認栽:「老夫這就回去寫本,參奏周某人,將他草職如何?」
秦林威風也耍夠了,知道不可能因為這事就真把一位御史打死,便點頭道:「可以啊,不過這傢伙誣陷本官」得發應天府看守,什麼時候等你都察院的參草下來,什麼時候再放人吧!」
周吾正臉兒白得像紙,被錦衣校尉們捆著押往應天府。
一位御史」獬寡冠掉了,披頭散髮的,官服還穿在身上卻拿繩子栓著」從夫子廟到應天府,轟動沿途百姓都來看稀奇,往日威風凜凜的巡城御史變成了喪家犬,簡直和遊街示眾一樣。
「唉nn士林清流的體面」南京都察院台諫官的氣節,全完啦!」王本固佝僂著背,灰溜溜的鑽進轎子,吩咐轎夫一溜煙的抬走了。
堂堂清流領袖,以犯顏直諫聲名卓著的正二品左都御史,竟被秦林鬥得落荒而逃。
也許唯一好受一點兒的,也就只有劉戡之了,他不甘心的看了秦林一眼」就攙扶著奴僕,準備上馬離開。
張紫萱猶豫了一下,秦林擔心她不欲和如此下作的劉戡之見面」但燕子磯上,不正是她主動靠近秦林而向劉戡之發出拒絕之意嗎?
明亮的雙眸閃現著慧黠的光彩,張紫萱嘻嘻一笑,忽然親親熱熱的挽起了秦林的胳膊,柔情萬千的道:,「秦兄,你我緣分非淺,在江心初會」月夜泛舟,聯袂而行」笑傲風月,今天又同為小人誣陷,可不是患難之交嗎?」
秦林莫名其妙」只覺張紫萱身體溫軟,聲音溫柔動聽,被她這麼挽著實在叫人舒服之極。
一隻腳踩上馬鐙的劉戡之聽到這幾句,卻是一個趔趄栽了下來」幸好奴僕趕緊攙扶住,才沒有跌個頭破血流。
原因無他,「江心初會,月夜泛舟」這幾句,正是張紫萱在燕子磯與秦林見面時所說的話呀!一字一句對劉戡之都是刻骨銘心,每次想起來都叫他妒火中燒,現在張紫萱再次提及,他怎麼不心神大亂?
驚疑不定的打量著張紫萱」的確眉毛亂得不成樣子,臉兒也蠟黃蠟黃的」但仔細觀察不難從輪廓中找到那位相府千金、絕世佳人的影子,至於婀娜多姿到身段,更非區區一領薄棉袍所能掩蓋。
劉戡之一下子就明白了,原來他自以為得意的污蔑秦林,這些卑劣無恥的舉動竟分毫不差的落在了張紫萱眼中」不但沒能陷害秦林,反而讓他自己成為了佳人心目中的小丑、無賴、她說「今天又同為小人誣陷……」所謂的小人不就包括子劉戡之劉公子嗎?
劉戡之只覺得喉頭發苦,平生從來沒有這樣尷尬、這樣難堪、這樣無地自容,他只好鐵青著臉,一言不發的上馬離去,幾乎坐不住鞍橋,身子左右晃動差點就栽下來。
「秦兄這下可解氣了吧?」,張紫萱笑盈盈的看著秦林。
「呃nn」秦林用左手撓了撓頭,他當然早就知道了身邊佳人的用意,最難消受美人恩哪,他憨笑著連聲說:「多謝,多謝!」,張紫萱忽然俏臉一板:「那麼,秦兄的右手可以從小妹腰間拿開嗎?」
敢情剛才張紫萱將秦林胳膊一挽,這廝就趁勢把魔掌放人家黃huā閨女腰上了,還順手得很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