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五章辨血追蹤
追蹤敵人,分辨足跡是最常用的辦法,魏天涯在玄妙觀前門與霍重樓生死搏殺,留下的足跡不少,回去觀察之後再到各條岔路對比,倒也不難找出他逃走的道路。
可這樣做的話,一來一回浪費的時間不少,等找出他潛逃的路線,魏天涯就跑得更遠了,成功追捕的可能性進一步下降。
怎麼辦?秦林的思維飛速運轉起來,苦苦思索破解之法。
霍重樓十分焦躁,罵罵咧咧的道:「倒霉好不容易把魏老魔打傷,肺都抓了幾個窟窿,只要追上去就一定能捉住,他**的這條路偏偏就有許多岔路老子流年不利……」
肺都抓出幾個窟窿?秦林聽到這裡腦中靈光一閃,緊皺著的眉頭立刻舒展開來,吩咐眾校尉們:「快快打馬沿岔路追下去,發現足印和血跡之後立刻回來報告,尤其是血跡形狀顏色都要看仔細,還要伸手摸一摸,不得有誤」
眾校尉喊一聲得令,打馬潑啦啦的跑了出去。
四條岔路都在半里之內,校尉們很快就回來報告,可他們的神色都有點惶惑,因為四條岔路加上通往遠方的官道,五條白蓮教妖匪可能逃走的道路上,全都有足印和血跡
霍重樓聽說之後只覺嘴裡發苦,剛才秦林要找血跡,他還升起了一點兒希望,可現在希望又落空了。
想想也是,魏天涯固然受傷流血,不過經過剛才的格殺,白蓮教徒幾乎人人帶傷,他們逃過的地方當然都會有血跡,何以分辨魏天涯走的哪條路?
所有的人當中,只有秦林毫不氣沮,反而有幾分興奮之色,令眾校尉把各條岔路上發現的血跡顏色、形狀。
霍重樓好生不耐煩,一口粗氣吹著根根豎起的絡腮鬍子:「血還不都是紅的?沒見魏老魔流出綠的血來依我說現在追下去還可以撞撞運氣,再拖久了更是半點機會都沒有」
秦林笑著搖搖手:「稍安毋躁,我自有道理。」
若是以前,桀驁不馴的霍重樓決不會聽別人一句話就乖乖等下去,但他這幾日已見識了秦林的不凡之處,知道這位年輕的錦衣衛總旗智謀機變頗為神奇,心下暗暗生出佩服、羨慕之意,此時便依言捺住火性,一言不發的等在旁邊。
旁人倒也罷了,陳四海十分驚訝,暗道什麼時候錦衣衛總旗可以命令東廠檔頭了?而且這霍檔頭武功高強威名赫赫,性子也出了名的執拗,居然會聽秦林一句話就老老實實的等著,真叫人不可思議;也怪不得石韋升任之後要推薦秦林繼任百戶,自己果然差他太遠。
秦林專心聽校尉們回報。
第一組校尉稟道:「我們沿著官道追去,發現幾處血跡,顏色鮮艷,摸起來很黏稠。」
「這是腦袋受傷的,」秦林問道:「注意到璇璣道長是哪個部位受傷嗎?」
幾名校尉回答璇璣道長頭部被繡春刀斜斜劃破了道口子,秦林立刻讓陳四海率五名弟兄沿官道追下去,緝拿璇璣道長——他是僅次於魏天涯的主犯。
至此校尉們已恍然大悟,敬佩不已的看著秦林:原來秦總旗竟能從血跡分辨出是哪個部位受傷有此等神奇的本事,要找出魏天涯還不容易嗎?
霍重樓的一顆心已乒乒乓乓的跳起來,想到擒獲白蓮教長老的功績就期待不已,佩服秦林的同時,又擔心他萬一出了錯……
第二組校尉稟道:「我們是右邊第一條岔路,離地面約莫四尺高的樹葉子上,有噴上去的一股血跡,顏色鮮艷。」
「這是動脈受傷形成的噴濺狀血跡,不是魏天涯,」秦林搖搖頭,令第三組繼續。
「我們走的右邊第二條路,血跡滴落在地面,帶著黃色的水,」校尉比劃一下,「就像傷口血止住之後,繼續流的那種黃水。」
「這是肚子受傷,流出來的髒水。」
「我們是左邊第一條岔路,地上有斷斷續續的血跡,星星點點,顏色正常。」
「四肢尋常部位受傷,仍不是魏天涯。」
秦林一連否定了三處,現在只剩下最後一條路了,包括霍重樓在內,所有人的心都懸了起來。
第五組校尉稟道:「我們看到的血跡顏色有點淺,呈粉紅色,還帶著些氣泡。」
秦林眼睛一下子亮了,拍掌笑道:「這就是肺受傷流出來血,正是胸前吃了霍檔頭一記鷹爪功的魏天涯」
校尉們大喜,紛紛打馬狂奔,而霍重樓早已一騎絕塵衝了出去,秦林和四女兵反而跑在了最後面。
∼∼∼
魏天涯的確選了左起第二條路,他肺部受傷極重,勉強支持到現在已近極限,終於肺部傳來的灼熱感讓他眼前發黑,只好往樹林裡鑽了幾步,靠在一根樹樁上休息。
喘息幾下,取出白蓮教特製的金瘡藥敷在胸前傷處,把自己封住的幾處穴道點開,魏天涯慢慢運功調息。
就在運功調息之時,即便傷處傳來**辣的灼痛,這位魔教長老的嘴角仍微微向上翹起,臉上微露譏諷的笑容。
自打右手尾指、無名指被秦林那柄鋒利異常的寶劍切斷,魏天涯就知道沒有戰勝霍重樓的機會了,他唯一可選的路就是逃走——而這也不是輕易能做到的,就算逼開了霍重樓,牛大力、四女兵都可以把他阻截幾招,霍重樓完全趁機再纏上來,那麼他就永遠也走不掉了。
所以拼著胸前中爪,他以壯士斷腕的決心硬受了霍重樓一記鷹爪功,用時將天羅地網搜魂手的詭異內力逼入霍重樓胸前要穴,使這強敵暫時不能動彈,然後再飛身逃走。
如果就此逃走,身負重傷的魏天涯不能遠遁,必然被霍重樓追上,所以他逃到玄妙觀後門,救了眾白蓮教徒一起逃走,來到有四條岔路的地方,加上通往遠處的官道總共五條路可以選擇,而霍重樓只有一個人
——這就是分瓣梅花計,只要最強之敵霍重樓沒有追來,其餘人等魏天涯並不放在眼中,就算追上來他也可以輕鬆對付,從容遠遁。
「鬼手搜魂」魏天涯本就是白蓮魔教十長老中最為陰毒、狡猾之人,是以來蘄州主持刺殺鄧子龍、以奪嫡挾制荊王府等重要任務,雖然因為秦林而功虧一簣,但種種陰謀詭計、加上一身詭異難測的邪門武功,已是相當難纏。
而在魏天涯心目中,屢次破壞他大計的秦林,已成為白蓮教最迫切要除去的對手,甚至重要性還要排在鄧子龍之上。
江湖傳言魏天涯鐵了心要殺人,連魂魄都無路可逃,所以才叫做鬼手搜魂。
他詭異的笑著,雖因肺部受傷而聲帶沙音,但話語中的獰惡不減反增:「待老夫養好傷勢,定要將姓秦的碎屍萬段,不,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當著他的面滅他滿門,什麼醫館、還有那四個小丫頭,通通要死……」
「魏老魔,恐怕你沒機會養好傷勢了,」霍重樓的聲音從不遠處響起。
魏天涯大驚失色,收功之後扶著樹樁緩緩站起,話中帶著苦澀:「咳咳,霍檔頭你運氣不錯啊,五條路選一,你只有兩成的機會,竟然會選對了……咳咳,難道無生老母要收我早回真空家鄉?」
霍重樓從樹叢後慢慢踱步而出,貓捉老鼠似的看著魏天涯,眼神中充滿了戲謔之意:「兩成的把握?恐怕未必秦總旗早知你走的這條路,所以霍某才能追到此處,叫你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哈哈哈哈∼∼」
「不可能」魏天涯肺部受創頗重,一路狂奔、殺人,此時已難以支持,猛咳了幾聲,吐出帶著血沫子的唾沫,怒道:「分瓣梅花計就算被看穿,他豈能認出我走的哪條路?每條路上都有足印,每條路上都有傷者流下的血跡霍重樓,你我雖然各為其主,但搜魂手與鷹爪功武林雙絕,魏某敬你是條漢子,你又何必來騙魏某」
霍重樓見和自己一向齊名的強仇大敵落得如此田地,心下也不免稍有感慨,直言道:「你且看看流出來的血,與平常有什麼不同罷。」
魏天涯迫不及待的朝胸前傷處抹了一把血,定睛一看,顏色有些略呈粉紅色,裡面帶著些小氣泡,確實和平常殺人流的血有所不同。
「就,就憑這個?」魏天涯眼睛瞪得老大,不甘置信的看著手上的血,分瓣梅花計竟然被這種辦法破解,那個姓秦的究竟是什麼人?
秦林和四女兵、眾校尉也陸續趕來,圍成圈子把魏天涯困在中心,其實魏天涯傷勢發作,單單霍重樓一人就能將他拿下了。
魏天涯用難以言喻的眼神目不轉睛的看著秦林,彷彿要把他印入靈魂深處,而秦林也毫不畏懼的和他對視,目光凜然有威,就像森羅殿上審判惡鬼的轉輪王。
魏天涯忽然大笑:「說什麼鬼手搜魂,閣下才是追魂奪魄的無常使者老夫縱橫天下,竟然叫你追得無路可逃……」
「束手就擒吧」秦林誠懇的道:「你已經沒有機會了。」
「誰說的?」魏天涯奇詭的笑著,忽然運起功,青筋虯結的手掌拍到自己心口,眼神迅速的黯淡下去,扭曲的面部肌肉塑造出恐怖的笑容,喃喃的道:「至少,我可以回歸真空家鄉……」
霍重樓等人搶上前去,早已來不及了。
「鬼手搜魂」魏天涯,他一生殺人無數血債纍纍,最後搜走了的,居然是自己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