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醫衛 正文 九十二章 嫁禍欒俊傑
    九十二章嫁禍欒俊傑

    秦林以前就懷疑玄妙觀和白蓮教有聯繫,取了黃連祖的供狀,就完全可以斷定它是白蓮教在蘄州的一處分壇。

    雖然黃連祖無論如何也不肯承認結交白蓮教,堅稱只知道璇璣道長和幾個江湖高手往來,但從玄妙觀主動介入荊王府奪嫡之爭的種種跡象來看,結論早已呼之欲出。

    至於黃連祖嘛,既有可能始終被蒙在鼓中,不清楚合作者的真實身份,也有可能為了完成替外甥奪取王位、今後以王爺親娘舅的身份永享榮華富貴的大事,利令智昏與白蓮教合作,揣著明白裝糊塗——秦林並沒有興趣去查清到底是哪種情況,因為從謀害郭眉眉、嫁禍朱由樊的罪行曝光開始,黃連祖的結局已經注定,地獄是他唯一的歸宿。

    荊王朱常盥、宗人府毛鐸等人聽了秦林的分析,卻是駭然變色。

    他們方才聽黃連祖供述,便已詫異璇璣道長身為出家人,如何認得動輒殺人的江湖豪客,又為什麼如此主動、深入的介入王府奪嫡之爭?如果僅僅為了多收點香火供奉那是絕不可能的,玄妙觀香火旺盛,累年來城中各家王府、將軍府、郡主府給他的供奉,就算花下輩子去都花不完了,何苦冒著殺頭的風險幫黃連祖幹這勾當?

    白蓮教就成為唯一說得過去的解釋。

    洪武年間所封各家王府並可節制地方官員,擁有好幾個衛的兵馬,具備起兵造反挑戰朝廷的實力,燕王朱棣就是走著條路搖身一變成了明成祖的。

    朱棣擔心兄弟們也來這手,在位期間著手削藩;到了正德年間寧王叛亂,朝廷再次削減藩王權力,經過這兩次變故,現在的各家王爺們早已沒有了起兵造反的實力。

    但是一家王府經歷七八代王爺、一兩百年的積累,聚集的財富如果充作軍餉,完全可以養活一支大軍;控制一座親王府為平台,又可以結識、拉攏、蠱惑多少世家勳貴和文武官員?

    更進一步,如果挾制一位身上流著先皇血脈的大明親王,假托他的名義發動叛亂,產生的政治號召力和給朝廷的沉重打擊,豈是什麼金道侶可以相提並論的?

    想到這些,自荊王以下的眾人全都不寒而慄。

    朱常盥直把秦林視作再生父母一般:「怪不得秦大師看出小王金龍之氣有斷絕之兆若非秦大師揭破陰謀,待小王死後傳位於楂兒,白蓮妖匪必借相助奪嫡之事,以陰毒慘烈之手法挾制於他,到時候做出叛亂悖逆的事情,豈不要身死國滅嗎?」

    毛鐸在旁邊提醒:「恕司官多嘴,白蓮妖匪成功挾制黃氏姐弟與小王子之後,恐怕不會慢慢等千歲爺壽終正寢呢——此系肺腑之言,千歲可莫怪司官危言聳聽。」

    荊王被他一點,立刻明白其中要害所在,背後冷汗刷的一下子流出,把背心處的外衣都浸濕了。

    威靈仙聽得這些,神色變了幾變,忽然將拂塵一搖,神色正氣凜然:「如此狼心狗肺之徒,還請秦公子主持將其盡數擒殺。貧道已派空青子、雲華子兩名徒兒在玄妙觀中臥底,到時候裡應外合,必能把妖匪一網打盡」

    秦林暗笑這老道打蛇隨棍上,實在滑溜得很。

    「好好,有勞兩位大師」荊王對玄妙觀恨之入骨,立刻吩咐儀衛正點起眾典杖、旗牌、中軍、校尉,隨秦林前去捕殺白蓮妖匪。

    荊王府儀衛司的官兵雖然沒有真刀真槍的上過戰場,但從王府威儀出發,挑選的全是膀大腰圓、身高體壯的大漢,而且盔甲齊整、武器犀利,完全可以用來圍剿玄妙觀的妖匪。

    但這樣做的話,秦林前面做的一處佈置就白費功夫了,他略為思索,便笑道:「千歲肯出兵相助,在下足感盛情。但此系白蓮教妖匪謀叛,又牽涉王爺府中之事,由王府儀衛司出兵,難免瓜田李下。」

    荊王府側妃姐弟勾結白蓮教奪嫡,如果朱常盥派兵助剿玄妙觀,倒好像趁機殺人滅口、毀滅罪證似的;且寧王亂後諸藩王更是被朝廷警惕,儀衛司官兵僅供扈從儀仗之用,貿然調動去圍剿妖匪,也容易引發朝廷猜疑。

    荊王聞言立刻就想明白了,以手加額連聲說自己糊塗,請秦林主持大局。

    秦林便當仁不讓,請荊王派一艘官船,送他、陸遠志和甲乙丙丁四位連夜趕回蘄州城內,往錦衣衛百戶所調眾校尉圍剿玄妙觀;然後又請霍重樓同行,作為東廠方面的代表參與其事。

    霍重樓大喜過望。

    這次破案全是秦林立了功,想到錦衣衛方面必定升賞秦林、荊王也會重重酬謝,他在旁邊羨慕嫉妒恨,暗罵自己倒霉,空有一身好武功,這麼大件功勞卻連邊都沾不到。

    哪知秦林竟會提出要他參與,此時案件已近尾聲,只剩下明刀明槍攻打玄妙觀,白蓮教徒再厲害,打得過長槍大戟的正規軍隊?秦林這麼做分明就是憑空分一份功勞出來,霍重樓要不答應,那才是白癡了呢。

    這位東廠檔頭馬上沒口子的答應,手托髭鬚,昂首挺胸,一副殺身報國在所不惜的表情,心頭則在盤算這份功勞值得多少賞銀,自己的官兒能不能從役長升成司房。

    夜晚行船頗為危險,但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朱常盥很快就把最大的一艘官船準備好了。

    秦林等人陸續登船,岸上自荊王以下盡皆肅立,齊聲喊道:「祝秦大人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船頭上女兵甲忽然噗哧一聲笑:「秦公子這下比咱們大小姐還要威風了。」

    四位女兵口中的提到小姐就是指青黛,而大小姐則是南京魏國公府的舊主徐辛夷。

    女兵乙也感慨道:「是啊,大小姐出獵,不過幾個指揮使護駕,咱們現在出兵,倒有王爺來送行,豈不成了登壇拜將的大將軍?」

    「大將軍啊……」小丁瞧了瞧秦林,眼睛裡直冒小星星。

    女兵丙把妹妹腦袋一敲:「傻蛋,咱們開玩笑的,他才是個試百戶,離大將軍還有十萬八千里呢」

    陸遠志嘿嘿的笑著:「咱們錦衣衛最大的官兒是劉守有劉大人,他老人家就領著中軍都督府左都督官銜,將來要是秦哥做到劉大人的位份,怎麼不是大將軍?」

    「哦,」小丁老老實實的點了點頭,覺得很有道理。

    甲乙丙三女再次敲這個呆妹妹:「哦你個頭啊,知不知道試百戶和錦衣衛指揮使差著多少級?」

    霍重樓在旁邊聽了覺得有趣,心頭暗暗哂笑這幾個小丫頭懵懂無知,不過他自恃東廠大高手的身份,並不與她們說話。

    漏夜行船,船首點起燈球火把,河面照耀如同白晝,船夫們經驗極其豐富,小心翼翼的駕船,雖然比平時慢了點,順流而下也算極快了。

    秦林毫不擔心走漏消息,洪家莊到蘄州走水路三十里,他們乘官船順流而下,洪家莊的民船則被王府儀衛司的官兵控制起來,即便荊王隨行人員中有白蓮教的臥底,也沒法駕船到蘄州報信;

    走旱路就更不可能了,洪家莊到蘄州的旱路翻山越嶺,繞了個大圈子,就算快馬加鞭,等趕到蘄州的時候,秦林早就點兵圍了玄妙觀。

    於是趁行船的時間,秦林小睡了一覺,等天亮的時候正好睡醒,船也到蘄州碼頭了。

    王府儀衛司護駕到碼頭,有不少軍馬拴在岸上,秦林便過去借馬。

    看守馬匹的兵丁認得這位「秦大師」,毫不猶豫的把軍馬借給他。

    七人飛身上馬,快馬加鞭馳向百戶所,霍重樓和甲乙丙丁的騎術都不錯,秦林自打加入錦衣衛也騎了好幾次,唯有陸遠志坐不住鞍橋,胖胖的身體在馬背上東搖西晃,他累得滿頭大汗,馬兒也累得直打響鼻……

    正好在點卯時趕到百戶所,秦林讓四女兵和霍重樓等在門口,帶著陸遠志進去。

    新任百戶欒俊傑正對著眾校尉口沫橫飛的訓話,這幾天他又打又拉,終究是正職的百戶官,倒也被他籠絡了不少人,所以又漸漸把威風抖起來了。

    見秦林到此,他正言厲色的道:「怎麼又遲到了?點卯點卯,本該卯時來點,現而今寬限到辰時末還要遲到,真是頑皮賴骨咱們吃皇上家的糧餉,卻如此懈怠,還有點公忠體國的心思嗎?」

    就有幾個見風使舵的校尉隨聲附和,但大部分人冷眼旁觀,顯然不站在欒俊傑一邊。

    秦林不動聲色,抱拳道:「荊王府黃妃、黃連祖姐弟涉嫌勾結玄妙觀白蓮教妖匪,謀害侍女郭眉眉,嫁禍大王子朱由樊,黃連祖已被拿問。現在請欒大人下令,率眾位弟兄兵發玄妙觀,捉拿白蓮教妖匪」

    欒俊傑聽到牽涉黃連祖,立刻就把心提起來了,他是於千戶提拔的,黃連祖則是於千戶的女婿……

    「你、你胡說什麼?」欒俊傑氣急敗壞的叫道:「莫不是哄騙於我?謊報軍情可是大罪」

    秦林踏上幾步,背對演武場上的眾校尉,臉只衝著欒俊傑一個人,擠眉弄眼的道:「怎麼,欒大人竟會疑心我哄騙你?你是三歲小孩嗎?此事的的真真,沒有半分虛假」

    秦林的聲音雖然很正大光明,但他臉上譏諷的笑容分明就是在說:「欒俊傑,老子捉弄你又如何?」

    欒俊傑上任當天就被捉弄,平白吃了陳四海扇的耳光,因此對秦林等人嚴加提防,見狀就更加不相信了,冷笑道:「一派胡言本官就是不發兵,你待如何?」

    正中下懷

    秦林轉過臉,朝著眾校尉弟兄故作激憤:「欒大人太不明事理了,豈能因私廢公?弟兄們,他不下令,咱們自己去,隨我來」

    陳四海、韓飛廉等人早已做了準備,立刻招呼關係好的校尉們跟著秦林,眨眼的功夫,演武場上空了一大半,剩下的要麼死心塌地跟著新百戶,要麼猶豫不決——當然他們很快就會為今天的決定追悔莫及。

    欒俊傑氣急敗壞,衝著秦林背影直吼:「本官要參你目無上官、違反軍紀之罪等在革職查辦吧」

    站在門口的霍重樓將這一幕看在眼中,已對秦林佩服得五體投地,天底下竟有這種謀略、這種城府的人也許,他真的會成為……

    霍檔頭可憐而又鄙夷的朝欒俊傑瞟了眼,朝地上啐了口,低聲罵道:「要被革職查辦的,恰恰是你這個傻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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