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攸麼?
王石心頭輕笑,傳說中的『謀主』,現在看來也過不如此而已。
擺世家公子的派頭,拿眼色看人,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他還沒達到『謀主』的境界呀。
不過荀攸現在二十歲都不到,經歷的事情太少,閱歷不夠豐富,沒受到什麼磨礪,為人處事還不夠圓滑,想想也說得通。一個人,不論再怎麼天才,不經世事磨練,哪兒能有大成就呢?
到了南宮門外,王石回首,再深深的看了眼這高大華麗的宮門,歎了口氣,轉身上了馬車。
回到驛館,王石一個人在屋裡沉默,思緒亂飛。
此次雒陽之行,基本上是失敗了,完全沒達到目的。
雖然說三種作物的種子已經通過鴻臚寺與貢品一起獻了上去,但王石知道,沒有他當面親口解說,無論如何也不會引起漢帝哪怕一絲一毫的注意。甚至在鴻臚寺檢查貢品的時候,還會當做垃圾一樣,看都不看一眼就扔了。恐怕背地裡還會嘲笑王石拿垃圾上貢,諷刺他為蠻荒野人。
「唉」
王石長歎,難道這是天意?
午飯前,王石接到一封請帖,卻原來是大將軍何進府上派人送來的。
請貼上只是言明邀請王石去將軍府上做客,並沒說其他。
王石略一沉吟,決定走一遭。
飯後,王石讓王小毛等人去市集做買賣,自己則獨身往將軍府上而去。
有漢一朝,坐上大將軍這個位置,就代表著權傾天下。當今的大將軍何進,因為其妹乃是皇后,兼有外戚的身份,顯得更是尊貴。
雖然真正的世家大族還是瞧不上他這個屠夫出身的大將軍,但也沒人敢當面嘲諷。
將軍府規模宏大,單單從府門就可以看出來。
將軍府外階梯下,兩尊巨大的石貔貅昂首挺立,看其神態姿容,像活了一樣,絕對是大師級的作品。沿著石階而上,正門高達一丈,牌匾上書『大將軍府』四個鎏金篆文,在陽光下發出刺目的金光。兩側的側門雖然窄了些,但也有一丈高,門框上雕刻著各種花紋,顯得很是華麗。
府門外,兩行身著羽林軍樣式盔甲的侍衛並立,手執長槍,目不斜視。
王石遞上請帖,其中一個侍衛接過一看,讓王石少待,轉身就進了府門。
一刻鐘之後,伴隨著豪爽的大笑聲,一個面容顯得粗獷,體態十分魁偉,身著華麗袍子的中年走出門來。
「哈哈哈當面可是廉縣王先生!?」
「正是在下。廉縣王石,見過大將軍!」王石躬身拱手,施了一禮。這何進的裝扮太具有特點了,而且他的氣質也很特殊,草莽中夾雜著一股貴氣,有些不倫不類。王石就是再蠢,也能猜得到其人的身份了。
何進親自出迎,也讓王石稍稍有些驚詫。
「哎,何必如此多禮。」何進一把托住王石的手臂,拉著他往裡走,一邊道:「我早聞王先生名諱,今日一見,幸甚幸甚!」
「大將軍說笑了」
兩人並排,王石稍稍落後,亦步亦趨入了將軍府,被何進帶入了大堂之中。
堂中已有數人跪坐左右兩側的案幾前,見何進入門,都起身行禮。
「各位請坐,各位請坐!」何進哈哈大笑著,讓王石坐下,這才道:「我介紹一下,這位就是廉縣王石王先生。」
「幸會幸會」
除了一人對王石的態度端正,其他幾人都敷衍著與王石拱手了之。
王石也不在意,在這些人眼中,他不過區區邊荒一農夫,給他拱手還是看在大將軍面上,換成大街上,人家肯定鳥都不會鳥他。
何進仿似沒看到一樣,繼續道:「我來為王先生介紹一下堂下的諸位英才。」
說著,何進伸手一指左首第一位青年,笑道:「此為我帳下主簿,廣陵陳琳陳孔章。」
王石心頭一動,暗道這也是個名人。陳琳,字孔璋,文章寫得很好,這就是王石對他的認知。
與陳琳拱手打了個招呼,既不輕慢,也不算鄭重。陳琳乾脆就點了點頭,顯得很傲慢。
「此為太尉曹嵩之子,曹操曹孟德!」
唔!曹孟德!
王石眼睛一下就瞪圓了,精光綻放,像探照燈一般,仔細打量眼前這個未來的魏武帝。這人,就是剛剛對他態度最好的一個。
曹操此人,果真如史書記載,個子不高,但很魁梧,臉上的皮膚呈古銅色,看起來有點黑。其年齡約莫三十來歲,頜下留有三寸鬍鬚,眼睛不大,鼻子也不夠挺,面容算不上俊美。但他五官相互搭配起來,和著臉上從容的笑意,給人一種親切真誠的感覺,沒來由,王石就對他心生好感。
其實就三國而言,王石最喜歡的人物,不是諸葛亮,不是司馬懿,也不是關二張三劉玄德,而是這位又黑又矮的曹孟德!還記得小的時候看三國演義,那時候十分討厭曹操這個人物形象,覺得他就是個壞人。但後來長大懂事了才知道,羅灌水居然將一個英明神武的魏武帝抹黑成那個樣子,當時心裡就為他抱不平,後來對曹操瞭解越多,就越喜歡這人。
這下當面相見,王石的記憶和曹操的面孔融合起來,更添一份好感。
「原來是孟德兄當面,王石有禮了!」
王石鄭重其事,起身對曹操施了一禮。
曹操莫名之餘,竟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
譬如陳琳,出身世家子,還是大將軍主簿,都沒見王石對他這般鄭重。又譬如何進,乃是國舅大將軍,王石也沒對他有什麼特別的恭敬。獨獨到了他曹孟德,王石居然專門起身,鄭重施禮,這讓曹操摸不著頭腦的同時,心中竟然生出一絲驚喜來。
「不敢不敢!」曹操連忙起身,端起酒爵,笑道:「我早知王先生大名,今日一見名不虛傳,且滿飲此杯!」
王石不知道自己哪兒名不虛傳了,但曹操敬酒,怎能不喝?當下與曹操遙遙碰杯,一干而淨。
接下來,何進將其他幾人一一介紹,都是些無名之輩,王石自然不會太在意。
相互認識之後,何進讓下人上了酒菜,東拉西扯敬了一番酒,這才對王石道:「我聽董仲穎說,王先生在北地,以一己之力斬殺韓遂,使叛賊分崩離析。現在王先生又說服湟中羌歸附朝廷,這都是天大的功德,我何進先敬王先生一杯,乾!」
王石也不推辭,一口將酒爵中的酒水乾掉。說起來,王石以前的猜測果真不錯,這大將軍府上的酒水,就清澈透明,喝起來也頗有滋味,雖然度數不比兩千年後,但也算是好酒了,其釀造工藝必定不差。
「大將軍謬讚了!」
從何進對他的態度,王石推測出,董卓多半是何進一系人馬,給何進說了不少有關於王石的事,讓何進很感興趣,甚至心生招攬之意,否則何進也不會屈尊降貴,竟出府門,親自迎接王石了。至於是否還有其他深意,王石就不瞭解了。
「唉,」喝了一口酒,何進忽然歎了口氣:「如王先生這般人物,居然沒得到天子召見,我何進為王先生鳴不平吶!」說著,何進還搖頭晃腦,臉上露出萬分惋惜的神色。
「天子身體不適。只怪我王石沒那個福緣罷了。」王石也連連感歎,只讓人以為自己萬分遺憾。
「並非如此啊!」何進歎道:「天子原本要親自接見王先生的,可惜有人從中作梗」
王石眉頭一擰,道:「何人如此害我?」
「呵呵,」何進輕笑一聲,轉言道:「王先生可知太傅袁隗?」
「哦?可是那四世三公的袁家袁隗?」王石故作詫異道:「難道是袁太傅從中作梗?不可能吧?袁家四世三公,一心為國」
「那袁太傅只道王先生乃一鄙夫,怕污了天子之眼」何進感歎道:「他卻不知,自古英雄出草莽,想我何進,當年不也是一屠夫?」
聽了何進的話,王石心中明瞭。
何進是外戚代表,袁隗是世家代表,應該是這兩個利益集團現在起了齷齪,居然把王石當做了爭鬥中心。王石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反正之後,不論何進怎麼說,王石都嗯嗯啊啊,不明顯表態,也不冷落何進,一頓午宴就這麼草草的過去了。
一直等到宴會結束,何進也沒說出招攬王石的話,這讓王石十分疑惑。
不過這樣更好。說出來了,王石還不知道該怎麼拒絕呢。
走出大將軍府,王石背著手,優哉游哉往回走。
沒走幾步,身後有人喊道。
「王先生」
王石回頭一看,卻是曹操。
「哦?孟德兄!」
王石眼中閃過一絲詫異,站定轉身,笑道:「孟德兄怎麼就出來了?」
「嗨,大將軍府又不是妓館,有什麼好呆的。」曹操笑道:「反正我與他們也沒有啥話說,就追著先生出來了。」
王石哈哈一笑:「要是大將軍知道孟德兄把他的府邸與妓館相較,怕不要氣的吐血三升!」
曹操不以為忤,大笑道:「誰都知道我曹孟德就這麼一副德行,大將軍豈會怪我?」
兩人並列而行,曹操道:「我與王先生一見如故,不如去酒肆喝一杯?」
「孟德兄有請,我敢拒絕嗎?」王石笑道:「叫我王石即可,先生先生的,聽著怪彆扭。」
「那好,我叫你王賢弟罷!」曹操毫不客氣。
兩人相視,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