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來派師徒四人與八部天龍小白龍去東土大唐去傳教;
在一路上遇到了各種妖怪,打來打去發現他們都是有後台的,無論怎麼作惡都不受懲罰;
八戒和沙僧覺得太黑暗了,無奈一個躲進了高老莊,一個鑽進了流沙河,只有悟空堅持正義一路斬妖除魔護送師傅東去傳教;
結果天庭對悟空實在忍無可忍,就和如來達成協議——我們可以保證唐三藏平安到長安,不過你得把孫悟空這個刺兒頭給辦了;
如來同意了,在一翻陰謀之下,白龍重傷墜入山澗,悟空敗了,被壓在了五指山下;
而唐三藏卻拋棄了孫悟空,孤身來到長安,在長安傳完教,被封為御弟,享受完榮華富貴,壽終正寢;
就這樣過了五百年,悟空終於從五指山下逃了出來,一聲不吭,把天庭攪了個天翻地覆;
天庭被逼無奈,許諾讓豬八戒化為人身,封為天蓬元帥,沙和尚封為捲簾大將,只要他們能夠殺掉孫悟空;
最後的最後,因為兄弟相殘而心灰意冷的悟空去尋找菩提祖師解惑,然後他封印了修為,回到花果山,陪著猴子猴孫過完了平凡的一生,最終在花果山的山頂化作了一塊石頭……
童鞋們聽懂了沒有?這才是現實版本的西遊記,符合我大天朝的國情和特色。」
台下一片嘩然:不會吧,西遊記還能這麼看?特別是最後那句「符合我大天朝的國情和特色」,絕對是高端黑,我喜歡!
真是想不通,老學究門下,這個研究生是怎麼混進去的!
沈薇薇粲然一笑,如星的雙眸撲閃撲閃:「大叔,想不到你還挺有趣的,年紀一大把了,還能跟上時代的步伐。」
「什麼叫年紀一大把?老師我年方二八好不好?」
「二八還不老啊?」
靠,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懂科學,官方有說法的,45歲以下都是青年!
「什麼叫老?」
「……呃……」沈薇薇楞了楞,突然文青了一把:「據說是當一個人開始回憶的時候,就已經老了。大叔,你敢說你沒有回憶啊?」
回憶?陳可逸的眼神在這一刻仿若凝固,但轉瞬即逝,毫不在乎的神色,略帶一點不羈,仍舊是那麼的雲淡風輕。
「有回憶不是說明老了,是有故事了。」
「什麼故事,關於你的女神麼?」
整個教室裡,八卦之火頓時熊熊燃燒起來。
「哎,你們這些年輕人,動不動什麼**絲,女神,高富帥,黑木耳的,像我這麼正直純潔的人,根本聽不懂。我生活的年代跟你們不同。」陳可逸做出一個誇張的鄙視動作,說道:「那些年,菊花只是一種花;那些年,2B只是鉛筆;那些年,領導還不會寫日記;那些年,人們還相信愛情;對了,那些年,我們私下裡把美女編排進校花榜單……」
不知不覺間,教室裡的氣氛已經完全活躍起來了,講台成了舞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圍繞著陳可逸這個中心,彷彿他身上擁有著一種氣場。
「老濕,說一說你和校花之間的故事,那些年,北門外的星星旅館已經開業了吧?哪個房間啊,我們去瞻仰一下老濕當年戰鬥的遺跡怎麼樣?」
陳可逸撇了撇嘴:現在的年輕人,真是太生猛了!
「不要胡說,你們知道的,像老師我這種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追求的是精神上的共鳴。」
「切!!!」台下一片起哄聲,一浪高過一浪。
「夠了!」後排的角落裡,猛然傳來一個憤怒的聲音。
向峰原本只想看陳可逸的笑話,沒想到氣氛越來越不對了。最讓他出離憤怒的是,居然把話題扯到以前的校花身上了,那可是他心中永遠的刺!直到現在,想起那個身影,依然是魂牽夢繞。他甚至覺得,自己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再見到那樣一個完美無瑕的女人了。
此時此刻,他對陳可逸的恨意,達到了頂點。
「你這個代課老師是怎麼搞的,一點水平都沒有,除了扯淡,就是傳播負能量!」向峰站了起來,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說道:「公然教導學生談戀愛這事暫且不說,單就業務而言,你看看你講的都是什麼,西遊記那麼一個勵志的成功學故事,居然被你歪解成這種模樣,散播給青少年,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在犯罪!」
「這個大叔是哪根蔥啊?」
「咦,這不是四大名捕之首麼?」
「據說當官了啊。」
牲口們互相議論了一下,最後的那句「據說當官了」讓向峰的胸膛挺得更直了:「師徒四人歷盡千辛萬苦,克服九九八十一難,終於取得真經,得道成佛。這種精神,正是我們當代青年應該具備的,奮鬥,堅持,百折不撓!」
向峰越說越起勁,自我感覺無比良好,都有些熱血沸騰了。抑揚頓挫,口沫橫飛,整個教室裡都充斥著他激動的演講。
陳可逸只是輕飄飄地說了一句:「最後的成功是指什麼,成功進入體制內了?不過這師徒四人的奮鬥確實很有代表性,充分詮釋了體制的特色,最沒本事的當上了領導,最厲害的被套上了緊箍咒,偷奸耍滑拍馬屁的最受領導喜愛,埋頭苦幹的直接被無視。」
「哈哈,老濕這話亮瞎了!」教室裡猛然響起一片掌聲。
「體制有什麼不好?人活在這個社會上,就要適者生存。不管你用什麼辦法,成功了就好,要知道歷史是由勝利者書寫的。」向峰越說越是慷慨激昂:「我們教育工作者,就是要向學生傳遞這種出人頭地的價值觀。這是一個競爭的社會,不會有廢物的生存空間。消極的心態,害的是你們自己。」
學生們陷入了沉默,這的確是現實,讓人無法反駁。這個社會的壓力有多大?房子,車子,票子,簡直就是新時代的三座大山,就連象牙塔裡的學子們都無法逃避這份沉重。學費,生活費,以及娛樂花銷,對於沒有工作的學生而言,都是沉重的負擔,更別提談戀愛了。沒錢還想泡妞?**絲逆襲?想多了吧!
總而言之,一句話:有錢就有一切,沒錢?沒錢還扯JB蛋!
「你們都是酸葡萄,口口聲聲批判體制,但是給你一個機會進體制,你們會搶得頭破血流。大道理我就不講了,你們來學校讀書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以後找工作,賺錢。無論用什麼辦法,賺到錢就是成功,否則就是失敗。在這裡,我引用北大一個教授的名言,你們畢業後,要是賺不到一千萬,就不要說是我的學生!」
向峰洋洋得意的樣子無比欠揍,讓學生們心中恨得牙癢癢,卻無力爭辯。教室裡的氣氛,突然間變得很是沉悶。
向峰很是享受這種氣氛,但他瞄了一眼陳可逸,依然是那副無所謂的樣子,不帶半點煙火氣,完全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種窘迫抑或是憤怒,這讓他有一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原本的成就感,瞬間消散了一大半。
「陳老師,我說的這些,你有什麼意見?」向峰自然不可能輕易放過陳可逸,在他自認為佔據道德制高點後,便肆意地窮追猛打。
「你有說話的自由。」陳可逸無所謂地撇了撇嘴:「你認為這是成功,那就是成功唄,這有什麼好爭論的。」
「呵呵,理屈詞窮了?」向峰以為陳可逸無言以對,服軟了,這讓他心裡的爽快感瞬間爆炸:「那你先前為什麼還在波冷水,這是阻止學生們追求成功,你是在誤人子弟。你配得上教師這個神聖的崗位麼?」
「我沒有阻止任何人追求成功,即便是你認為的成功。但我不認為你這一套成功標準,非要強加給每一個人。」陳可逸聳了聳肩,說道:「每個人都有成功的權力,更有定義成功的權力,每個人的成功都是不同的,非用統一的標準去衡量一個人成才與否,那不但是不公平的,更是對個體人性的不尊重。」
「一派胡言!古往今來,有權有錢者就是成功,這個標準何時變過?」向峰認為自己抓住了陳可逸的話柄,毫不客氣地往死裡打。
「這不是真理,這只是湊巧有很多人對成功的定義相同罷了,我也認同有錢有權的成功,但並不代表沒有底線和邊界。比如秦檜,汪精衛,他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但對他們的成功,就我個人而言,我不認同。當然,如果你要崇拜他們,那也是你的自由,我無權干涉。」
陳可逸頓了頓,繼續說道:「再如你說的一千萬就是成功,如果這一千萬是靠賣地溝油,毒奶粉賺來的,對這樣的成功,我只能呵呵。而當這樣不擇手段的成功學氾濫,賣地溝油的人,孩子在喝著別人賣的毒奶粉,全民互害時,我這句呵呵都不淡定了。
最無辜的是,即使我堂堂正正賺錢,不干半點虧心事,也被迫生活在霧霾中,呼吸著有毒的空氣,喝著成分極為豐富的水,我能算成功嗎?我是該笑,該哭,還是該憤怒?」
教室裡的氣氛突然間變了,極為安靜,卻沒有了之前那沉悶的氣息。
「你說的這些是小部分,不是主流,你是在強詞奪理!」向峰做夢都沒想到,形勢居然急轉直下,讓他瞬間便有些亂了方寸,只好硬著頭皮吼道:「為什麼不跟主流的比?像比爾蓋茨,喬布斯這些人,難道不比你成功?」
「我已經說過了,成功是各人對自己的感受,為什麼你們總是喜歡拿出來比較。我相信像他們這樣的人,早就不屑於做這種無聊的比較。相對於成就帶來的滿足感,我更傾向於他們更在乎的是生命中的不完美和缺憾。如果讓喬布斯做一個選擇,用財富和名望換取他的生命,你認為他會不會在乎那些錢?」
陳可逸說到這裡,突然間頓了頓,眼中透露出一抹黯然的神色,但很快就消散開去,說道:「咱們來做一個假設,生命只剩一年的時光,你會拚死拚活,不擇手段去賺錢,還是好好享受生活,整理一下這一生的過往,瀟瀟灑灑地走完最後一段路?」
眾人盡皆沉默,向峰嘴巴張得大大的,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個假設太極端了!」
極端麼?對於你們是,但對我而言,一點也不!
陳可逸嘴角的笑容,有片刻的凝滯,但瞬間便舒散開來,一副雲卷雲舒的語氣:「教育的意義,不應該是把學生塑造成流水線的機器,而是擁有完善的人格和獨立的個性。童鞋們,人活著,不要跟別人比較,只要追尋內心的滿足。你喜歡錢和權,那便去追求,這沒錯;你嚮往自由自在,這也是你的權力。只有對自己感到滿意,才是成功的。
切忌不要讓別人的標準,束縛了我們的內心,我們活著的目的,不是取悅別人。我是文藝青年,我只喂自己袋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