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8章缺胳膊斷腿的單色唐三彩（中）
離開酒店後，莫立明在街邊打車徑直趕回到了家裡，那時還是早上七點多鐘，不過習慣了早起的吳文慧應著敲門聲很快來給他開了門。
「嫂子，媽好點了沒？」
莫立明衝口便是這麼一問，昨晚當他從吳文慧那裡得知母親犯病之後他心裡很為此擔驚受怕，他深知母親身體很弱，她每當老病重犯就會痛苦難當，疾病對她的那種折磨感同身受。
「好多了，我問過她，她沒痛得那麼厲害了。」吳文慧滿面笑容地回答道。
「嗯，那就好。」莫立明鬆了口氣走進屋來。
「你也還沒吃早餐吧？」吳文慧緩步跟過來問道。
莫立明點了點頭，卻是說道：「但不怎麼餓。」
他昨晚和林晨輝他們在那個高級私人俱樂部「饕客齋」美食佳釀的吃喝得很足，到現在還沒有解呢。
「那還是吃點，早餐不能落下，不然對腸胃不好。」吳文慧說道，「我去廚房下面，也給你備一份。」
「嗯。」莫立明答應著。
約莫過了半個小時後，莫母也起床了，莫立明聽到她在臥室裡叫吳文慧便毫不猶豫地趕緊走了進去。
莫母的糖尿病很嚴重了，併發症累及下肢神經，導致她行動不便，尤其是每次起來下床的時候，根本是沒法控制的。
「媽，我來扶你吧。」莫立明呼喊道。
「明明，你回來了啊？」莫母見兒子走進來幫自己，自是又驚又喜，忙笑吟吟地問道。
「嗯，我剛進門的。」莫立明瞇了瞇眼微笑道。
說著他走到床邊，並伸出雙手去用手掌輕柔地給母親腿腳處做按摩。
莫母隨口又問了一句：「你昨晚是去公司了嗎？」
「我沒去公司，跟兩個朋友在一起，他們請客吃玩了一宿。」莫立明也不隱瞞什麼，從小到大，他極少在父母親面前說謊話。
莫母聽了也沒因此多說什麼，只是忽然岔開話題說道：「明明啊，媽知道你很忙，可是你姐那情況，究竟要你忙到什麼時候才是個盡頭啊。你真也老大不小了，找個媳婦吧，不求人家多好，只要願意安心實地地跟你過日子就可以了。」
「媽，不著急，沒準緣分來了，能找個很好的呢。」莫立明仰起臉來神色輕鬆地笑道。
「不著急不著急，你老是這麼說。」莫母苦笑了，像是對此感到挺無奈的，說道，「時間不等人吶，將來你要是真成了光棍了，那就又得瞧了。好了，不說你了，我腿好些了，扶我到客廳裡去吧。」
「好的，媽。」當下莫立明就把母親攙扶到了廳上。
「媽，我給你看一樣東西。」
小心翼翼地扶著母親坐下後，莫立明突然喜笑盈盈地說道。
「什麼東西？瞧你那麼高興的樣子。」莫母歡笑著疑問道。
「媽，你看，這是什麼？」隨即，莫立明拉開了那個他經常隨身攜帶的單肩小挎包的拉鏈，待包中紮好的一把把的百元大鈔赫然無疑地顯露在眼下時，那一刻，莫母無比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明明，這麼多錢……是你另外掙來的？！」莫母顫聲問道。
莫立明鄭重地點點頭說道：「是的，媽。這些錢是我昨天晚上賺來的。我給一搞古玩買賣的朋友做成了一筆生意，這是我從中抽取到的佣金。」
這他自然不能說實話了，對於賭博，莫母可是非常敏感和反對的，以前他哥哥莫立明是一個賭徒，沒少禍害家裡。
「明明，真不錯，我想都想不到，你現在還能做成這麼大的生意了。」莫母喜眉笑眼地讚歎道。
莫立明高興地說道：「這有十多萬，再加上房裡的那二十來萬，等下我就可以去醫院給姐姐交押金了。」
「嗯，去吧，孩子！」莫母甚是激動地說道。
她心知肚明，莫立明對她姐姐的感情那是深似海，姐姐就是他的逆鱗，是他最柔軟最敏銳的地方，為了治好她，他只會全心全力，義無反顧。
「考慮到姐姐的後續醫藥費很重，還有我給你和爸最好的治療，讓你們健健康康地活著，我中午就去銀行一趟，和他們協商一下，爭取盡早把錢取出來。」莫立明忽又道，一本正經的。
「明明，你說什麼？！」莫母一驚，大惑不解，搖頭說道，「我和你爸爸的病不大要緊，先竭力去治你姐姐的吧。」
「媽，您說什麼呢？」莫立明握住母親的手，給她傳遞溫暖，沉聲說道，「你們都是我最親的人，還分什麼輕重緩急，我現在有足夠的錢來給你和爸來治療了。」
說罷，只見他從懷中的貼身口袋裡掏出來了一張工商銀行所簽發的支票，那正是昨天下午林晨輝買下那個明嘉靖的青花葫蘆瓶之後給他的那兩百萬定金。
莫立明把支票好生遞到母親手上，一臉迷霧的莫母注目看過去，她書雖然讀得不多，但是最基本的字還是認得的，「貳佰萬元整」以及後面「2」字尾部加6個「0」這串阿拉伯數字，這整個代表什麼，她又不是傻子，怎麼會不知道。
「二百萬？！」莫母忍不住驚呼出聲，瞬時間，她耳旁嗡嗡作響，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兩百萬和二十萬可差得遠了啊，足足多了十倍。
「對，是兩百萬！」莫立明眉飛色舞地說道，「這筆錢也是我從古玩行光明正大掙來的。媽，爸不用躺在家裡吃苦了。」
與此同時，莫立明母子倆卻沒有留意到，廚房門口正站著一個人，那人腰繫圍裙，手持湯勺，不是莫立明的嫂嫂吳文慧又是誰了。
此刻她吳文慧秀目圓睜地盯著莫立明，小嘴微張，那完全是一副驚呆了的模樣。
「天啦，這不是真的吧，小叔一天就賺了二百一十多萬！」吳文慧不自禁地在心頭狂呼。
晃了晃神，吳文慧腳步往後一挪，神情怔怔地退回了廚房去。
「老婆，你說，我們這房子到底能賣多少錢呢？」
廚房那頭，莫立兵正在洗臉，他頭也不回地問道，那話半認真半開玩笑的樣子。
吳文慧沒有即時回答他的問話，莫立兵又自言自語般地說道：「哎，我們只差兩萬就能定下那套新房了，這兩萬還真難湊啊，要是這房子能賣掉就好了——還真別說，前幾天有個人在曲主任那裡問房，問誰家有房子賣。現在房價是一步一步地上去，這棟房子我們買的時候價錢少，可眼下起碼要翻一番，買了以後我們拿分到的錢再到處借一借就應該差不多可以買下來那套新房了，新房啊新房，我做夢都想住進去……」
「你胡說八道什麼呢，真沒出息，只會打自己家房子的主意！」吳文慧陡然破口大罵了一聲。
「我怎麼沒出息了我？」莫立明掉過頭來反唇相稽道，「出這房子的錢，我們可是有一大半的，房產證上寫的可也是我『莫立兵』的名字，我想賣掉住更好的房子又有什麼錯了？」
「你聲音小點好不好？！」吳文慧瞪眼生氣道，「你怎麼那麼自私呢？你要是把這房子給賣了，那爸媽住哪裡去，讓他們睡大街，你忍心嗎啊？他們可是你的親生父母，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麼自私自利沒有孝心的人！」
「我沒有孝心？！」莫立兵振振有詞地說道，「這麼長時間以來，這一日三頓的飯菜錢是誰出的你說？！我沒讓他們餓著吧？再說了，我也還沒真把賣房的合同給簽了啊。給爸媽住我沒意見，贍養父母親是子女的義務是不是，可是，我看不慣的是，他莫立明住在我家裡，吃著我們做出來的飯菜，他還不給我好臉色——不就是他瞎捉瞎摸的賺了點錢嗎，有什麼了不起的，我看他到時候賠得他哭爹喊媽都沒得氣，古玩那一行我還不知道，人吃人，比買股票可要懸得多了！」
「莫立明，虧你能說出這樣的話，他是你兄弟啊，你們打一個娘胎出來，你怎麼就那麼恨他呢？！」吳文慧氣狠狠地跺腳道，「我看你從來就是嫉妒他，嫉妒他有姐和爸媽的疼愛，有好的學歷，有穩定不錯的工作——算了，跟你說也是白說，瞎了我的話！不過我得老老實實地告訴你一聲，立兵他出頭了！」
氣憤憤地說畢，她就端著煮好的麵條走了出去。
稍後，一家人圍在那個小小的茶几上吃早餐，莫立兵也在那裡，他與莫立兵相對而坐，人埋頭吃著，一下都沒有看過莫立明一眼。
「媽，我去餵爸吃。」吳文慧招呼道，她說完就端起一大碗雞蛋面朝莫父所在的房間走去了。
「媽，跟你說個事。」
莫立兵三下五除二地扒完面之後，他忽地揚起頭來面色凝重地對母親說道。
「什麼事，兵兵？」莫母聲音溫和地問道。
這時她心中仍然是欣喜無比，因為莫立明大有出息，一下子竟能賺那麼多的錢，是他們想都想不到的。
只聽莫立兵鄭重其辭一般地說道：「『曲水灣』的那套房子，我和文慧不是早看好了嗎？現在離開盤的日子越來越近了，我們也很急迫，現在只差一兩萬塊錢就夠交首付費的了，可這點錢我們實在是籌措不到了，吳文慧姐姐已經借給了我們三萬，我們已經沒有了其他的法子，現在爭房子的人很多啊，一旦到期我們沒有交訂金，那房子就只會落到別人手上去。」
他頓了頓，呼口氣接著說道：「我呢，和文慧是這麼想的，看我們能不能合算著把這套老房給賣出去，所得的錢就恰好夠房付了。當然了，有了新房子之後，你可以和爸暫時住我們那裡去。」
「你要賣房子？」莫母那原本歡快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是的，媽，我正想做決定呢。」莫立兵毫不含糊地說道。
「你瘋了？！你憑什麼說要把房子賣了？！」
莫立明大聲駁斥道，他憤怒不可抑制，現在這個家好不容易穩定下來，難道又要出去像以前那樣東遊西蕩居無定所，主要的是父母親都帶病在身，哪能受得了動盪。
莫立兵的意思他還不瞭解，他那只是一句托詞而已，住新房子，多麼冠冕堂皇的借口啊，他只是在想方設法要賣掉房子為他自己籌錢安置新房，僅此而已。
「就憑我是這房子的主人，房產證上寫著的可是我『莫立兵』的名字，而不是你莫立明的！」莫立兵目光陰沉地瞪著莫立明呵斥道，「你有本事啊，有本事你就別住在我家裡，別吃著我家裡的飯，你自己去買房子，去討老婆過生活啊，可你為什麼做不到？！你當初讀了大學還不是這個樣！給家裡人帶來了希望，帶來了幸福了嗎？！」
他指著莫立明的鼻子，氣勢很是囂張，這架勢比他在賭場上與別人爭得個面紅耳赤的時候都要凶狂。
「……」
那一瞬間，莫立明的臉漲得通紅，眼神顫抖，心下裡登時百感交集，這就是他的哥哥，他寧願從來都不認識他。
「好好好，你想賣就賣了，可我和你爸不會住你們的新房去！你還真別瞧不起你弟弟，有一天你會為你自己所說的話後悔的！」莫母聲淚俱下十分激動地說道，而後她叫莫立明把她扶進臥室去。
早餐就這麼地不歡而散。
「媽，我先去醫院了，這幾天我放假，會時常回來看你們的。」
隨後莫立明向母親道了別，他帶著準備好的那近三十萬的現金直奔市中心醫院。
在開往醫院的的士上，莫立明忽而想到了林晨輝和霍小龍，早晨自己急於辦理姐姐的事情從酒店不辭而別，心裡多少有些過意不去，便給林晨輝打去了一個電話，表示歉意。
好在林晨輝在電話那端笑聲盈然，直說沒什麼，下次有機會大家再好好玩一玩，莫立明爽快地答應著。
「張蓁蓁肯定是林晨輝叫過來陪我的，哎，這人也太過熱情了吧？！」掛上手機後莫立明心想，只道林晨輝和霍小龍好色，昨晚叫了幾個美麗的兼職－女大學生來酒店服務，他們兩個人不想自己落了個單，便也給自己預訂了一個。
對於那個張蓁蓁，莫立明唯有同情她的遭遇，也許是有過相同的親情經歷，使得他沒有絲毫為難對方的意思，若不然，那張蓁蓁或許沒那麼好過了。
…………
「晨哥，現在你不跟莫立明說那件事嗎？」
遠在市中心鬧市區的一條街上，一輛極其拉風的寶馬X6之中，霍小龍正滿腹疑惑地對林晨輝說道。
林晨輝回答道：「不著急，慢慢來。反正昨天的事情不是成了嗎？呵呵，我還道莫立明是個正經人，沒想他原來也那麼地好－色啊。」
「晨哥，這再正常不過了，男人嘛，誰不貪戀女色？」霍小龍不以為然地笑笑道，「張蓁蓁那女孩，人長得漂亮，又沒交過男朋友，莫立明得到了她的處－女之身，這一筆算是賺大了！」
「但願他心裡也領了我的這份心意。」林晨輝歎口氣道，「到底是我『惜才如金』啊。」
「哦，對了。」他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特地說道，「你聯繫一下趙姐，叫她可別讓張蓁蓁再出來賣了，她的事我得包下，好讓她經常與莫立明接觸，有朝一日莫立明要是對她動了真情那就更好說了。」
「晨哥，這完全沒問題，交給我來處理就是了！」霍小龍不假思索地點頭答應了下來。
…………
沒用多久，莫立明就趕來了市中心醫院，他首先走進姐姐的病房，在那裡陪著她靜靜地坐了一會兒，然後才去找她的主治醫生金醫師。
有了錢就好辦事啊，金醫生格外熱情地親自帶領著莫立明去交了押金，並簽了字拿到治療方案協議書，醫院方面保證從即日開始對莫立君實施針對她那種病最為新型的高科技治療方案，莫立明則要承擔後續的醫療費的義務，當然這對莫立明而言並不是什麼難事，因為他手頭上正有兩百萬的可隨意挪用資金。
辦理好此事之後，莫立明終於長長地鬆了一口氣，他壓在心頭上的那塊大石頭總算是落地為安了。
向金醫生告別，莫立明再去探望了一下姐姐，爾後，他急匆匆地離開了醫院，他下一個目的地是本地的工商銀行總行，他得去與銀行人員協商協商，看最近到什麼時候能夠將林晨輝交給他的那張二百萬的支票兌現，他急需取出來為家人治病用。
到了銀行後，接待他的是本行的一名主管人員，像他這麼大一筆錢，不是到窗口就能解決的，那主管把他看做一名大客戶，熱情洋溢地與他商量著，最終給了他一個准信，說後天上午十點鐘之後可以來取錢。
莫立明謝了他，到後天應該還不是很遲，自己能等。
出了銀行以後，莫立明也沒什麼急事要做了，他便決定像往常禮拜天等休息日一樣去古玩街轉轉，學習學習。
這市中心不遠處便有一個古玩集散中心，那條街叫做「古藝術文化街」，市場比較大，附近還有一個資源很豐富的玉石交易市場。
當下莫立明昂首闊步地步行而去，反正也就隔著一兩條街道，轉幾個彎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