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磚瓦透著淡淡的青光,雨露在屋簷上繞轉著。
和煦的春風掀起遠處飄舞的花瓣,黃昏之下,太子抬起頭,手中的棋子悄然落在棋盤上,叮噹作響。
深邃的目光遙遙注視著那道從黃昏中走來的身影,太子面無表情,淡淡道:「你回來了?」
日薄西山,嬴政的身影在夕陽的襯托之下,顯得那麼高大偉岸。
「這可不像你,昔日的扶蘇可沒這麼沒禮貌!」嬴政淡淡道,目光不著痕跡的望了太子身前的棋盤。
「以往的您,也不會將親生兒子當作棋子擺弄!」太子反擊道,其目光卻瞬間一凝,變得無比凌厲,直直盯著嬴政的右手,那裡,璀璨的銀光閃爍著,隱隱約約間,太子看到了一輪虛浮的銀月虛影,在這銀月虛影之中,他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無比的氣息,這是五代的氣息。
「那是什麼?」太子起身,修長挺拔的身影雖然不如嬴政那般給人高山仰止的壓迫感,但卻有一種不可忽視的鋒芒。
「給你的補償!」嬴政淡淡道,右手隨意的朝虛空中一晃。
轟轟!只見黃昏的天色,風捲殘雲,暗無天日,清冷的月光撕開了虛無的天地,凝聚在上空,形成一輪銀月。
這輪銀月,給人一種浩瀚無際的感覺,在其內,凝聚了無盡的威壓。
嬴政的右手正對著這輪銀月,眼神不起波瀾盯著銀月,淡淡道:「月神印意!」
月神印意!太子眼瞳猛的一縮,古井無波的臉上再無往日的從容,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憤怒,「你殺了他!」
卡卡!無盡的雪絮在上空飄落而下,瞬息間,整座庭院就化作冰雪天地。冷冽的寒風吹起了肅殺之意。
「這個世界再無五代月神!」嬴政若有深意的凝視著太子,淡淡道:「你將成為第六代月神!」
「第六代月神?」太子慘笑著,神情卻有些癲狂:「就是因為這個,你殺了他?」
「奪取月神印意,讓我成為武神的第六代月神,統御武神,歸順於秦國,是嗎?」
太子聲音變得有些自嘲:「我一直不懂,為何你要借諸尊和胡亥等人的手,讓我輪迴於武神。這時候,我卻懂了!」
「呵,我以天地為棋,天罡萬靈和武神萬靈為子,博弈天下,到頭來只是你手中的棋子,我是該嘲諷自己的無知自大,還是佩服你的深謀遠慮!」
劍眉微皺,嬴政看著這個神情笑至憂傷。怒至癲狂的太子,數千年時間,他很難在太子身上找回昔日裡的影子,「你變了!」
「不是我變了。是這個世界變了!」太子伸手托住那些飄落的雪絮,雪花的冰冷正如他的內心,「皇圖霸業真的那麼重要嗎?」
直視著嬴政,太子語氣冰冷道:「統御宇內。讓無數生靈葬生,值得嗎?」
「沒有什麼值不值得!」嬴政向前走去,他的步伐極為緩慢。每踏出一步,四周的風雪就倒捲而去。
望著棋盤,嬴政坐下,收斂鋒芒,好似一柄利劍隱藏於劍鞘之中,盯著縱橫交錯的黑白棋子,嬴政隨意下了一子,而這一子,卻決定了這盤棋局的勝負,「我知道,你討厭殺戮,但是扶蘇,這個世界上,在化劍為犁的時代來臨前,注定是暗無天日的腥風血雨!」
「無論是天罡,還是武神,古往今來,動盪不斷,戰亂四起,天下苦不堪言,我又豈不看在眼裡!」嬴政淡淡道,大袖一揮,只見整道棋盤上,金戈鐵馬聲沖天而起,一副副畫面輪轉著,這些畫面赫然是一副副大軍廝殺的畫面,緊接著就是戰爭之後的畫面,那在城門處苦等的妻女,那在家中翹首以待的白髮老婦,那顛肺流離的孤兒……
靜靜的望著這一幕,太子不再言語。
嬴政沉聲道:「天下苦戰不久,無數將士為了建功立業,長埋沙場,無數家庭支離破碎,我又豈能看不見!」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要結束這動亂的時代,唯獨一統,天下一統!」
「一朝治理天下,一法刑罰天下!」嬴政的聲音擲地有聲,如同洪鐘一般,震耳欲聾,其雙眸卻炯炯有神,透著無盡的睿智:「天下依法行事,人無貴賤,一體同法!」
起身,嬴政仰望著那暗淡的天色,夕陽的餘暉消散,點點繁星懸掛在天際上。
指著這片星空,嬴政霸道無比道:「我要,我秦國戰旗所插之處,皆為秦地,無論武神,還是天罡生靈,皆為大秦子民,國無隸身,皆為國民!」
「本皇非上古賢人,無聖賢之心,無聖賢之德,但,本皇竭盡一生,只為統一宇內,止天下之戰,不求帶著天下萬靈超脫,只願,天下皆為秦地,天下萬靈,皆為秦人!」
「平生宏願,只願天下秦人,人人如龍,長生不死!」
「我知道,你討厭殺戮,成為六代月神,我相信你以你的能力,要統御武神不難,待你成為武神之主時,這秦皇之位就屬於你!」望著靜立不語的太子,嬴政右手輕微一握,上空凝聚而出的銀月虛影漸漸化作虛無,化作流淌的銀光向著嬴政的右掌心凝聚而去。
「想好了,就去咸陽宮找我!」嬴政轉身,走出庭院,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風雪的盡頭,他就像在黑暗中的巨人,要為這黑暗的天地,撕開一片黎明。
在臣子前,在諸尊前,嬴政是高高在上,舉手投足間就露出無匹威嚴的君皇,而太子前,嬴政更像一名嚴父,至始至終,他都自稱為我,而非本皇,亦或者本尊。
風吹起滿地的積雪,太子靜靜站在原地,嬴政的聲音在他腦海中,久久不散,「天下皆為秦地,天下人皆為秦人,戰爭用最溫柔的話語去包裝就成為最善良的正義,但也掩蓋不住戰爭的本質,天罡有天罡的驕傲,武神有武神自己的尊嚴,戰爭帶來的仇恨永遠不會消散,而是會殘留在他們的靈魂深處,這些仇恨總有一天會爆發開來!」
「父皇,阿房宮再大,秦,仍不久遠,龍椅再大,手,仍難遮天!」
太子的餘音在庭院中迴盪著,無力的搖曳在風雪中。
「所以,我才讓你成為第六代月神!」咸陽宮中,嬴政端坐在龍椅之上,神情肅穆,如同高高在上,主宰天地的神明,嘴唇微動,其低沉而又有力的聲音迴盪而出,隨風落向庭院。
咸陽宮外,蒙恬眼露複雜的望向咸陽宮,彷彿看見那道如同高山仰止般的身影,喃喃道:「一統之道,這就是君上走的道嗎?」
……
齊國!
夜風低吼著,戰旗嘩嘩而動。
葉無雙站在高聳的戰車上,目光帶著莫名的悲痛,注視著趙國所在的方向。
「丞相!」數名副將在他後方低語著,葉無雙卻聞若未聞,彷彿失了神似的。
直至數刻之後,火麒麟的身影在天地盡頭出現之後,葉無雙方才回過神來,語氣帶著一抹顫抖:「家主呢?」
「氣息完全消失了!」數息,火麒麟就出現在戰車上,語氣沉重無比,「趙國巨鹿上空發生了一次驚世大戰,在哪裡,有他的劍意,卻無他的氣息!」
「無雙小子,撤軍吧!」火麒麟在這一瞬間,彷彿蒼老了數十歲。
「齊尊,楚尊,燕尊,嬴政等人再次現身,天罡非久留之處!」火麒麟雙手緊握著,咯咯作響,一種壓抑沉重如山的感覺蔓延在他心頭。
「三代他們呢?」葉無雙有些失神道。
「尋找那小子去了,按照三代的推測,那小子是應該遭受到諸尊的圍攻!」火麒麟目光冰寒徹骨,血絲佈滿,在這一剎那,無盡的殺意在他身上洶湧而出,化作一場風暴,攪動風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