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楊貴妃說到那羊氏雷櫜族人回到懸空城取「雷珠」時,卻發現雷珠失蹤了,我瞬間便想到了羅青陽冤魂曾告訴我,他在崑崙山下找到了雷珠,並將雷珠托付給了他的胞弟羅乾道。
但念頭一轉,卻發現我犯了一個極為可笑的「關公戰秦瓊」的常識性錯誤:這幾個羊氏雷櫜族人欲取雷珠寄托蚩尤命數於黃巢之身,根據楊貴妃鬼魂所述,這個時期應該是在唐昭宗大順元年前後,也即公元890年前後,但羅青陽乃是南宋人,他找到雷珠的時候,大約是南宋建炎四年也即公元1130年左右,這前後隔了近240年呢!由此看來,楊貴妃所說的羊氏雷櫜族人手中的雷珠被盜,和後世羅青陽尋得雷珠完全不是一回事,但雷珠只有一顆,莫非,這雷珠被盜,羊氏雷櫜族人找了幾百年都未嘗找到,反而被羅青陽一個外人在崑崙山下找到了?根據羊氏雷櫜族人所說,這顆雷珠裡封存了蚩尤的命數,雷珠一旦被盜,羊氏雷櫜族人欲讓蚩尤再世的千秋大夢便要落空罷,那麼,究竟後來雷珠身在何處、這黃巢的命數又是一個怎生安排呢?
就聽寄身楊莉的楊貴妃說道:「當時聞聽那些羊氏雷櫜族人所言,乃是懸空城內出現了『天劫』,說是『蚩尤聖子』盜取了雷珠,逃出了懸空城,但這個『蚩尤聖子』是何人,又因何等原因要盜雷珠出逃,他們卻並未說出。我記得當時黃巢也是一陣懊惱,他問羊氏雷櫜族人,這雷珠既然封存了蚩尤的命數,如此貴重玄奇的珠子,爾等族人竟無法再找回來?那羊氏雷櫜族人一陣搖頭歎氣,言雷珠乃是天地神物,平素在懸空城一直藏在『電石雲匣』之中。乃是印證風雲湧動、電閃雷鳴之天道,便是見不得日光,一見日光,這珠子便會失去神力,在人間便要杳無蹤跡……」
「也就是說,這顆雷珠,被那什麼『蚩尤聖子』盜取並逃出了懸空城,而羊氏雷櫜族人始終沒找到?」我心下一陣異感,「便是一千多年了,到今天都沒找到麼?」
按羅青陽所述。他找到那顆雷珠後,因為擔心自己的命運安危,又將雷珠托付給了他的胞弟羅乾道,如果羊氏雷櫜族人一直沒有找到這顆封存了蚩尤命數的雷珠,那麼,到今天,這顆雷珠一定還在羅乾道的後人手裡,但問題是,那羅乾道。便是早前青龍泉村青龍觀的開山祖師——天清真人,也就是說,羅乾道後來出家修道了,那麼。他還有後人或者親人麼?這無疑又是一個千古之謎了吧,加之那懸空城盜珠出逃的「蚩尤聖子」,這一切竟然是謎中有謎,謎謎相套!
「羊氏雷櫜族人到今天有沒有找到雷珠。我自是無法知曉,總之,那蚩尤定然是沒有被他們寄命再世。因為他們現在可能連老祖宗蚩尤的命數在哪裡都還不知道。但是,那黃巢老賊卻是被轉移寄存了命數!」楊貴妃說到這裡,竟又是一陣咬牙切齒。
原來,當時黃巢和幾個羊氏雷櫜族人趕到了江南吳越國,便是要去尋找那位與黃巢「命格相符」的一位楊姓女子以寄托黃巢之命,可另一路羊氏雷櫜族人趕來說雷珠被盜,自然,即便此刻轉移了黃巢的命數也是無濟於事——因為蚩尤的命數封存在被盜的雷珠裡。若轉移了黃巢的命數,黃巢的身體便是一副無主之軀,雖有脈息,但卻沒有任何意識,與一具屍體並無多大區別。
於是 ,一些羊氏雷櫜族人便日夜守候在黃巢身邊,另一路羊氏雷櫜族人則馬不停蹄在天下各地尋找雷珠和「蚩尤聖子」。只是,雷珠始終沒有找到,而本已七旬之齡的黃巢卻日益衰弱,雖然楊貴妃鬼魂此刻或能取他命,卻無奈羊氏雷櫜族人始終不離黃巢半步,她吃過羊氏雷櫜族人的虧,自是不敢再行現身。終於,在黃巢已近離世的前幾日,羊氏雷櫜族人終是以其「寄命之法」,將黃巢的命數轉移寄存在了那楊姓之女身上。而那黃巢的身體,卻被羊氏雷櫜族人迅速帶回了那萬古迷蹤的懸空古城,自此千年來,楊貴妃再也未嘗見過黃巢之身。
更讓楊貴妃懊歎苦惱的是,即便是黃巢被轉移的命數,她都難以捉摸!
黃巢的命數被羊氏雷櫜族人轉移寄命至那楊姓女子之身後,那楊姓女子雖為女兒之身,卻是黃巢男子之命,也便等於黃巢猶活世間。可是,當楊貴妃鬼魂後來找到了這楊姓女子時,卻無論如何看不出她被黃巢寄命,楊貴妃便驟然明悟:根據羊氏雷櫜族人所言,只怕這黃巢之命一旦寄存女子之身後,只要再行找到更多與其命格相符之人,黃巢命數便能自由轉移脫離,這一刻,黃巢命數怕是轉移到了其他女子之身了!
而後,楊貴妃再來到了由黃巢建立的「天聽宗」教門所在地,卻發現早已是人去樓空,諸人隱身遁跡。經過她不斷的跟蹤和搜索,幾百年下來,她終於又打探到一些天聽宗的消息,便是,天聽宗已經從公開露面活動,轉為極為隱秘的地下行事,門人數量已經大大減少,而且所有門人都不再集合會面,乃是單獨行動,且極少言語,從不談論任何與門派組織有關之事。看他們的一些行動和舉止,似乎已經不再為當時黃巢建立天聽宗的初衷而奔走——圖舉大事,密謀逆反,重登帝業,而像是另有他因。總之,這一千年下來,楊貴妃不僅再未見著黃巢的屍身,也未再見著黃巢的命數到底一代代轉移到了何人之身,也便是,她的前仇舊恨,千年始終未報。
聽到這裡,我驀地想起了楊貴妃早前對我說過的話,立即問道:「貴妃娘娘,你早前曾不止一次對我說起,說當時跟隨我們一道的一位女子,週身有些『天聽宗』的模樣和感覺,這又是一個什麼樣的模樣和感覺?難道,她也是『天聽宗』的門人?」
我說的自然便是小蘭了。那丫頭現在人在上海,陪著黃鶯幫楊天驄打理一間珠寶店。但是,她週身始終有一股我無法勘破的邪性,她那嚴重的夢遊——甚至大白天都有可能夢遊,曾一度度讓我苦惱無解,而今聽楊貴妃闡述了斑斑前塵孽兆往事,我似乎有了三分明晰。
楊貴妃輕輕一歎道:「天聽宗後來完全轉為了地下絕密的行事準則,任何人不得吐露一切有關教門組織之事,否則,便會有死劫降臨。我曾在夜裡跟隨過你們一程。發現那丫頭,跟我幾百年來觀察到幾個天聽宗門人的一些行動舉止甚是相像,比如,在夜裡走山路時,她雖然跟在你身後,但有時卻會獨自避開你們,在地上、樹上做些莫名的記號,這些記號,雖然有些生僻。但我隱約記得和幾百年前那些天聽宗門人留下的記號有幾分相似,我當時便也斷定,這丫頭可能便是天聽宗的門人,哎。這都一千多年過去了,看來那黃巢的命數定然還在世間作孽為逆,但我卻苦於找不到他!我曾在夜裡多次潛伏於那丫頭附近,卻完全未發現任何線索。這可真是讓我懊惱不堪,嗚呼!我本是一縷不滅陰魂,一千多年來。卻擅自不歸天地倫序,三界五行之氣,遲早會讓我精魂玉碎,但未嘗尋到黃巢之身,哪怕是他的一縷命數,大仇不報,我又豈肯含笑而去?噫……」
聽到這裡,我瞬即和楊天驄一對視,原來,小蘭這丫頭,在安徽省張王村、石盆寨,雖然一路跟隨我們,卻往往背著我們在背後留什麼記號——我們只顧走路沒見著她幹這事,她卻未料到頭頂上飄著楊貴妃的鬼魂,她的一舉一動完全在楊貴妃的眼裡!她留下的那些記號,莫非是給同伴帶路?難道,她真是天聽宗的門人、千古梟雄暴君黃巢的手下?!
難道,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嚴重夢遊,甚至大白天都能夢遊,只不過是她在裝掩行徑,實則,她還有著其他的目的?那麼,她這一路跟隨著我們,到底意欲如何?
第一次見到小蘭,乃是在去安徽省無為縣的一輛長途巴士上,當時她被那張王村幾個因擅挖羅青陽墳墓而染上墓局孽煞的小伙子調戲侮辱,我當時救下了她——莫非,她的出現,竟是她和幕後主使安排設計好的?她們早便盯上了我,是而在那關頭出現在我身邊,以有後來發生的一切事情?那麼,在鷂子溝我們身陷八卦**陣,也是她和她的幫兇、幕後高人所主使?
所謂的幕後高人,莫非,便是黃巢——寄存了黃巢命數之人?!
原來,我們這一路的因果劫數,我們真正面對的敵人,乃是那唐末起義領袖、千年來命數猶在世間的黃巢?!
聽楊貴妃所言,天聽宗門人後來已不再為「圖謀帝業」而行事,而在那黃家羅盤大院裡,一位天聽宗的門人——便是那段書記,竟給黃鶯下了極是陰毒險惡的「六陰催春蠱」——只是為了從我身邊盜取地珠——莫非,這天聽宗千百年來,已經不再為了黃巢未竟的「帝業」而奔波,恰恰僅僅是為了地珠,甚至還有其他的五顆補天神珠?!
想到這裡,我週身一陣發寒。
又聞聽楊貴妃所說,天聽宗轉為地下絕密行事之後,任何門人不得吐露一切有關教門組織之事,否則,便會有死劫降臨……這所謂的「死劫」,估計便是那段書記在那黃家羅盤大院裡服下神秘液體化血而亡罷,看來,這天聽宗乃是決不允許門人暴露自己的身份,這便定然和他們正在所作所為的天機絕密之事脫不了干係。
不知為何,歐陽曾經手戴的那副怪異的雷公手圈,此刻浮現在我眼前,我和師父都認為這副圈子可能和那萬古玄奇的羊氏雷櫜族人及「懸空城」有些關聯。本來,玄門三千多年來,沒有任何人發現過懸空古城的下落和線索,連同羊氏雷櫜族人具成為了不解之謎,當所有人以為它們都成了歷史故事甚至是神話傳說了,而今通過這楊貴妃鬼魂之口,那玄門萬古之謎,恰似金星皓月,剎然點亮了歷史星河的夜空,羊氏雷櫜族人和懸空古城。便仿似從書卷扉頁上,爬了起來,走了下來,栩栩如生地向我們走來,向我等展示出一扇蔚為壯觀玄秘的宇宙之門,等待我去開啟和探尋。
這歐陽林娜家族到底和羊氏雷櫜族人、懸空古城有沒有關係?關鍵是,歐陽林娜的父親——歐陽望海,三十年前在對越戰場上神秘消失,且為歐陽和我留下了更多的不解之謎——若要尋找到他,便要首先找到那副吳道子所畫的、也早是消失無跡、歷史千古之謎的《霓裳仕女圖》……
我身上的這顆地珠。何故本應只有帝王龍氣才能鎮住其鬼魔陰邪之勢,而我卻能平安擁之佔之?
這前前後後,紛繁紊亂,到底該將如何理順拎清?它們,到底是各自存在,還是有一根我們還未嘗看見的繩子、實則將它們繫於一線,並也將我的命運繫於其上?
我再一看楊天驄,他面色極是有異,卻早已愣在原地形神駭然。我自然知道他的疑惑所在。當即一拍他的肩膀道:「老楊,你有什麼疑惑,趕緊趁貴妃娘娘現身之際問清楚吧 ,否則。這機緣錯過,就太可惜了。」
楊天驄當即清醒過來,向附身楊莉的楊貴妃一個躬身道:「貴妃娘娘,晚輩楊天驄。和你是本家,剛剛聞聽你說,那羊氏雷櫜族人為黃巢堪中的那位與其生辰八字命格相符的女子。乃是江南吳越之地、一位出生在官紳之家的楊姓女子。敢問娘娘,你後來屢次潛伏於那戶人家以跟隨黃巢命數,你可曾知道,那家人的家主名氏?」
「這個,好幾百年了,且由我想想……」楊貴妃稍一思忖,「當時羊氏雷櫜族人為黃巢堪尋到命格相符的那位女子那一代的家主,名喚楊世祝,或是楊世柱……後來,又是幾百年過去了,我再去一看,那家人後人的家主,名喚楊櫂……」
「楊世祝,楊世祝,楊櫂,楊櫂……」楊天驄面色一陣慘白,口中不斷喃喃自語,身子竟是陣陣發顫,稍後退兩步,一屁股癱在凳子上,「楊世祝,楊櫂……」
看這老楊的面色形容,我自然明白過來,霎時我也是一陣後背發涼——竟然真應准了,果然便是如此!
這楊天驄的家世,竟也和這黃巢的天聽宗扯在了一起!!!
想這楊天驄,多年來四海奔走,天涯堪尋,只為化解破除一些家族「女性煩憂」,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便從他的額上命紋看出來,他這額頭「後院起火兆」甚是明顯,乃是他家中女性,定然有些麻煩,只是,這楊天驄一直不肯對我道出他家中異兆,便定然是有很多苦衷,我自不必強求。但而今,又是通過這楊貴妃鬼魂之口,只怕,這一切孽果前因,估計竟都和那黃巢命數有關罷!
「楊世祝,正是我楊家族譜上在唐代末年的老祖宗,而楊櫂,乃是我楊家在明朝時的祖宗!」楊天驄一陣捶胸頓足,「天哪!我楊家到底因何得罪了老天爺,要遭到如此詛咒!那羊氏雷櫜族人為黃巢找到的寄命女子,竟然是我楊家的祖先,這一代代下來,莫非,黃巢那縷孽命,還在我楊家人身上打轉?!」
其時,剛剛聞聽楊貴妃說到羊氏雷櫜族人為黃巢找到的寄命女子乃是江南吳越國的一位楊姓女子之時,我當時一望楊天驄,心下便有些感念,而今,楊天驄已經證實了這一切,自是,這前塵孽果,便清晰開來。
早前,我與楊天驄相識在上海南匯的一所監獄,為歐陽林娜一幹警察在監獄下尋找一筆寶藏之際,出土的財寶中,有一顆「天瞳珠」,被楊天驄私自竊走,當時聞聽楊天驄說:那顆「天瞳珠」,乃是公元969年渤海國王子崔烏斯在朝見江南吳越國國君錢氏家族時、贈送給吳越王錢俶的一顆稀世明珠,吳越國君錢俶又將這顆寶珠賞給了他最寵愛的黃妃,黃妃後來又將這顆寶珠賞賜給了她娘家的弟弟——關鍵是,黃妃的娘家姓楊,而楊天驄,便是黃妃娘家的後人,這顆天瞳珠本是他楊家之物。
自是,黃巢的命數被羊氏雷櫜族人轉移寄存在了楊天驄祖上一位女性之身上,至於一縷外命從天而降——而且還是個男子的陽命,這女子該生出何等怪異荒誕之兆,我等外人自然不得而知,但從楊天驄屢屢為家族女性操持奔波看來,是否,即便在今天,他的家族女性,仍然有些怪異之兆?
一瞬間,我一個激靈閃過,那小蘭,正是被楊天驄聘用回去照顧其母親的傭人,如果楊天驄的母親、或家族其他女性有異,而小蘭被楊天驄帶到她們身邊……堪堪是,通過這楊貴妃鬼魂之口,這小蘭,極有可能是天聽宗的門人!
這又是何等一場因果聯繫?
我正想一問楊天驄,卻聽楊鎮長的妻子喊道:「方先生,我女兒她、她怎麼了?!」
我立時一看,只見被楊貴妃鬼魂附身的楊莉,面色有些紫紅,且週身大汗淋漓,而那陣汗水,竟是陣陣殷紅,甚為駭人。我立即上前一探她的脈息,良久歎道:「蠟殍何氏的『神龍避毒丹』果然奪天地造化!」說罷,我一望旁邊的楊鎮長夫婦,「楊鎮長,楊莉週身的毒素已經排盡,便是這些紅色的汗水,她的脈搏已經恢復正常,只要你們的老祖宗貴妃娘娘一旦脫離她身,而我再給她服下『九命丹』,她不多時便會醒來,從此再如常人一般!」
楊鎮長立時站起來,眼眶一紅,就向我跪了下去,卻在我剛要去挽他起來之際,猛聽這房間大門「砰」一聲被撞開——
「惡鬼妖孽楊玉環,我找了你多少年,你終於肯現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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