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人姓趙,誠如我堪透的他們祖墳所犯的風水大忌,趙家多年來萬事不順,幾十年來家裡不是發生火災便是被盜,家人也是今天受傷、明日生病,特別是三年前老趙的兒子被查出來得了致命的白血病亦即血癌後,趙家幾乎陷入了絕境。
老趙依我所言扛著把鐵鍬自夜裡8點左右出去,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仍舊未回來,村頭那小河邊的柳樹群並不遠,我在小院裡不斷張望,但今夜既無月亮也無星星,實在看不見。
老趙妻子見我在小院裡徘徊不止,過來說道:「方先生,快十點了,床我已經為你鋪好了,你要不先洗漱睡覺?」
我搖搖頭問道:「你們村鎮附近是不是有地下錢莊或者什麼渠道在私自交易黃金?」
「這個我倒不知道,老趙以前喜歡賭,他應該知道這些……」趙嬸見我臉色不對,小心翼翼地答道。
「趙大叔如果按我說的挖掘方式去挖,他應該早就挖出了那十根金條。但都過了兩個小時,他還沒回來,我估計他揣著金條就去找買家了。這麼晚,買賣金條的只會是地下錢莊或者私人渠道。」我望著夜幕,一絲異常的感念湧上心頭,我掐指一算,卻無法感知。
趙嬸點點頭道:「這人見了好事就恨不得一口吞,按方先生你說的,他挖出了金條應該就急著找買主了。也不知他什麼時候回來,方先生你還是先睡覺吧。」
又等了好一會,仍不見老趙的身影,他又沒手機,我只好洗漱上床睡覺。
在床上我卻翻來覆去睡不著,閉上眼睛便是老趙賣金條的場景,彷彿聽到幾聲雞叫,我才迷迷糊糊地睡著。
也不知睡了多久,我被一陣吵鬧聲驚醒,看看時間,已是上午8點,我趕緊穿上衣服走下樓去,吵鬧的陣勢甚是猛烈,聽似有人上趙家來討債。
五個凶神惡煞的漢子將老趙圍在中央,趙嬸愣在一邊神情呆滯。我不知道老趙是何時回來的,但估計是熬了一個通宵。
老趙見我走下樓,當即朝五位漢子中一黑黑瘦瘦的中年人喊道:「黑爺,就是他、他,這位方先生……」又迅即埋下頭,「那些金條就是他給我的……」
我瞬間一震,霎時一切明朗,搖搖頭,一聲長歎。
「我不管那些東西是誰的,那20萬你得還給我!否則,老趙,你知道我混哪條道的!」黑爺瞟了我一眼,「媽的!使什麼障眼法,和著一起來騙老子!」
「黑、黑爺,可,那真是金子啊,怎麼就變成石頭了呢?!」老趙說這話時仍舊盯著我,又迅速避開我的視線。
我拎好手提箱,也不洗漱便要出門而去,趙嬸一把拉住我:「方先生,吃點早飯吧……」
我將趙嬸帶到一邊,問道:「你把情況給我好好說一下。」
趙嬸一臉無奈,歎道:「這就是命啊!可能我們天生就沒命消受……」
原來,老趙昨晚8點依我所言,果然在那棵柳樹下挖出了十根黃燦燦的金條,受慣了窮日子的老趙哪經得起如此排場,恨不得立即就將黃金兌換成一大堆人民幣。這老趙本是位樸實的莊稼漢子,哪樣都好,就是愛賭,即使兒子得了重病家裡已經揭不開鍋的時候,但凡身上有些小錢,也都要到村頭的麻將館裡去混混。日子久了,便在賭場內認得一些地下錢莊的人,這「黑爺」便是地下錢莊的掌門人,平常一慣炒錢洗錢放高利貸。老趙挖出黃金後,便也不回家,直接就去找到了黑爺。
這老趙一位老實的莊稼漢子,心想這十根金條能換回幾十萬,至於能換到個怎樣的具體數目,他那時被沖昏了頭腦,哪管得了這麼多?我給他說過,按現在黃金一克300多元左右的市價,這十根金條至少也能賣到30萬人民幣。黑爺當然要敲他一棍子,好好檢驗了一下,確定是真金後,他僅以20萬便將這十根金條收了過去。老趙平生哪見過這麼多的錢,懷揣著這20萬,興沖沖地往回走。
這便是命——我先前有一絲擔心,一個人到底有無命骨來承受一筆橫財。我本可根據人的生辰八字來推算其命骨份量的,無奈,老趙他只記得他的出生年月日而不記得時辰……我只能希冀僥倖,哪料到,他的命骨輕賤如此——一筆2、30萬人民幣的財富他都承受不起!
2、30萬人民幣並不多,卻是一筆天外橫財,對老趙來說無疑是一筆巨額大款。被沖昏了頭腦的老趙並未直接回家,偏偏倒倒地走進了村頭通宵忙碌的小賭館。
賭了幾把下來,賭友見老趙出手闊綽,疑心頓起。他們素知老趙家窘困,平時輸個十來二十便要下場,又見他兜裡脹鼓鼓的,便聯合起來抬老趙槓子,幾圈下來,老趙便繳出去了兩、三萬。老趙心想不能再賭下去,便要離開。幾個賭友當即將他攔住道:「老趙,有錢了,兄弟嘛要有福同享。你今天身上這麼多錢不說個來歷,我們不能放你走!要發財大家一起發……」
憨厚窩囊的老趙經不起他們的折騰,便將他在村頭柳樹下挖出了十根金條和盤托出。
在賭場裡熬了一個通宵,早上七、八點老趙才到家,剛喝下一碗粥,地下錢莊的黑爺帶著幾個打手便氣勢洶洶地找上門——原來,黑爺自以為20萬買下這十根金條賺大了,這些金條到黑市上至少能賣到40萬,心想老趙這次被蒙了個底翻天……黑爺開地下錢莊這些年,他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而且質地色澤如此優異的黃金,當晚便將金條擺在胸口上睡覺……但早上一起床,被嚇了個魂飛魄散——心口上哪還有那些黃澄澄的金條?乃是十塊長條形鵝卵石!!!
黑爺被氣得沒差點吐血!確定絕不可能有人來了個偷梁換柱、金蟬脫殼,那麼,只可能是這老實巴交的老趙對自己施了個障眼法——將十塊鵝卵石當成金條賣給了自己……
趙嬸說到這裡,眼淚早已滾落:「我當時就問過這死人,方先生說過一定不要說出這些金條的來歷,你是不是老老實實講給別人聽了?他說是,我當時就氣暈了過去……方先生,是不是一旦說出這些黃金的來歷,就要怎麼怎麼的……」
我無話可說,拍拍趙嬸的肩道:「嬸子,我無力再為你們做些什麼了,承蒙款待,還請多多保重……」
「方先生、方先生!」老趙見我要走,當即跑過來在我面前跪下大哭,「神仙啊!你再幫我找點黃金出來吧……嗚嗚!黑爺給我的二十萬,我已經輸出去了五萬多,這可咋賠給黑爺啊!」
趙嬸聽到這裡,氣極沖心,高喊一聲,眼睛翻白,暈倒在地。
我和老趙立忙將趙嬸扶起來,然後說道:「為有緣之人點化橫財,事不過一。趙大叔,我們緣分已盡,只怪你自己洩露玄機、無命消受。」我長歎一聲,見趙嬸命苦如此,當即將我手上一塊瑞士限量版天璣表取下遞給老趙,上面鑲嵌著三顆南非鑽石,「這塊表,你們找個識貨的買家,應該可以賣到五、六萬。好了,再見!」
我說完,頭也不回地大踏步出門而去。
我給老趙說過,任何構成風水、深藏於地下湖海中的財寶,千百年來已經化為天地玄機,只要被我解開這道玄機後,你可以挖掘出來悄悄地獨自佔有,但你不能向外界洩露出這些寶藏的來歷,否則,天地自有法眼——那十根金條的來歷一旦被洩露,便成為了毫無價值的鵝卵石。
我邊走邊歎氣,這倒好,我還指望老趙能給我買一張從川沙鎮至上海中心城區的車票,看來,我也只能再開11號車了。
朝著遠方的高速公路我邁開步子,沒走幾步,一輛黑色桑塔納開過來停在了我面前,探出一人衝我喊道:「前輩!高人!停步、停步、請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