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問道 正文 第四章 邋遢道士
    現在正是兩軍對壘之時,城關禁閉,嚴令進出,但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賈布幾個銀錢下去,那些守門的士兵也都認識這位素有財名的大商戶,輕易的出了巨雍城。

    一路南去,木元騎了一匹青驄馬,踢踏踢踏,倒也自在。從軍中偷來的那把寬大鐵劍,本來無鞘,被他用粗布包了,困在背上,一身青色道袍也換了緊身的勁裝,看上去倒真像個仗劍而行的遊俠。

    路上晝行夜宿,走了兩日功夫,才看見不少結伴而行的遊民,多是在巨雍城大戰之前就從城中逃出,或是尋親投奔,或是還歸舊鄉,只是多半沒有賈布這般家資豐厚,派頭上遠遠比不得這樣馬車四五輛,還有隨行的護院、奴僕、婢女,男子多是騎乘馬匹,女子就穩坐車駕,也有幾分浩蕩之意。

    賈布所用之車輛,寬大非常,一車可以坐十幾口人,除卻家眷佔了一輛,婢女奴僕佔用了一輛,其餘三輛,裝的都是財貨,頗為扎眼,難免引人覬覦。本來賈布家中就有護院武師,再加上十幾口男丁,也是一股不弱的戰鬥力,未免萬一,賈布還是請了幾個護行的高手,恰巧木元就是其中之一。

    巨雍城正是大戰之時,有些武藝傍身的,都上了戰場。賈布也是出於無奈,高人難覓,從城中請了幾個頗有些名氣的武師,又見木元雖然年輕,但一臉英氣,手持鐵劍看上去也是不凡,這才請了來。

    一路上木元也細細的觀察了行隊中的武師,大多不是什麼正兒八經的高人。身上並無多少真氣,但身形靈便,或者是從小就練習拳腳功夫,腿長臂粗,也算得上是孔武有力。對上普通人還頂用,若真是遇見像蓋天成那個級數的,上去跟送死也沒什麼區別。不過蓋天成終究是一國之將軍,不是路邊上的乞丐,即便是在天龍國的軍隊之中,都挑不出多少比他強的。再者說了,真要有那本事,也不來覬覦賈布這些錢財了。

    這一日,車隊行至一片森林旁,賈布見天色漸晚,而距離下一座城尚有十幾里路,當即喝令停車休息,紮起篷帳,燃起篝火,就在林旁休息。

    木元輕輕甩了甩頭,隨便吃了一些乾糧牛肉,陪那幾個武師喝了一陣子酒,酒足飯飽後,閒極無聊,躍上路旁一棵大樹,吞吐修煉起來。

    長生宮的長生真氣,通過吸納五行之中甲木之靈來增強修為。而此處路旁便是一片無垠的森林,正是好去處。木元平素懶散,每日煉氣從沒超過兩個時辰,是以修為十餘年,也僅在煉氣二層,在長生宮年紀相仿人中,僅是中流,正是這一路上實在沒有玩樂,倒是勤奮了不少。

    賈布的家眷所乘的那輛馬車,頗為寬敞,上面日常所用之物,一應俱全,除了路遇客棧休息,幾乎不怎麼下車,時值深秋,天氣也已有些寒冷,在馬車上正好暖和,比在外面要強上許多。

    在樹上待了有小半個時辰,木元但覺體內精氣充足,當即一躍而下,兩個跟他差不多大的武師湊上前來,尋隙搭訕。

    幾日下來,木元倒也識得這兩人,一個叫馮烈,一個喚方生,都是頗為爽朗之人,自小不愛讀書,習武傍身,做的也是保鏢的行業,見兩人搭訕,木元也樂得聊天打發時間。

    「木兄弟,你看這一片茂盛密林,中間定有野獸出沒,這些日子一直吃乾肉,頗不爽口,不如進去獵食一些新鮮肉食,取了來烤制,總是些樂子,如何?」馮烈生性好動,武藝倒也過得去,等閒十幾個人也湊不上身,這一刻清閒下來,無聊的很,說動了方生,又來拉攏木元。

    木元心中一動,也是欣然同意,當下跟幾個年長的武師打了招呼,三人一溜煙的鑽進密林之中,舉了火把,逕自去了。

    隨行武師中,除了三人,其餘最年輕的,也有三十多歲,行為穩重,不似這三人年紀輕輕,已經過了好動的時光,倒也沒人再來。

    往林中行了約莫兩里,深夜之中,但聽獸吼之聲隱隱,火光耀耀,當真還引得一隻花斑豹子前來。但見這只豹子體型甚大,通體花斑如銅錢,如初生的馬駒一般,雙目凶光跳躍,也不囉嗦,直接撲向了走在最前的馮烈!

    馮烈大吼一聲,避開花斑豹下撲威勢,腳步急行,錯到其後,擎起隨身短棍,跟豹子劇鬥起來。

    這豹子身形甚是靈活,馮烈幾番出手,都被躲過,方生見狀,掣出長刀,加入戰團,兩人一獸,翻翻滾滾,直激得煙塵四起,火光明滅。

    木元見這兩人費勁,心下慨歎一聲,雙手一引,背後鐵劍落在手裡,運轉真氣,鐵劍閃過一絲明光,使出長虹貫日之式,鐵劍頓時如流星經天,將兇猛的豹子直接釘在了地上。

    方生跟馮烈大喜,上前拖起豹子,足足有三百斤重,當下也不深入,直接拖著豹子回到車隊旁,稍稍收拾,架在篝火上烘烤起來。

    長生宮雖然不禁葷腥,但到底是修道之門,講究清心寡慾,甚少擺弄新鮮肉食,木元對於這些,也不甚了了,任由兩人去弄,不多時,就將豹子的四肢烤的一片濃香,金黃的油脂滴落在篝火上,發出滋滋的誘人響聲,看的木元食指大動。

    見收拾停當,便有一些武師湊上前來,分食了一些。賈布也上前討要了一隻前腿,木元從後腿上隔了一大塊肉,就著烈酒,吃得甚是滿意。

    一行人正在高興間,遠處的黑夜之中,傳來一陣歌詠之聲,木元凝耳細聽,但聽來者唱的卻是,「白雲深處誦黃庭,洞口清風足下生。無為世界清虛境,脫卻塵緣萬事輕。歎無極天地也無名,袖袍展,乾坤大……好香,好香!」

    就見一個穿邋遢道袍的道士從夜幕中走出,似乎是憑空出現在眾人眼前,木元一看之下,就見此人年紀頗老,生的一頭銀髮,晗下白鬚,只是臉色紅潤,膚色如初生嬰兒一般,又念及他先前所唱,心中卻是一動。

    那些武師卻多半不曉歌韻,也不解其中意味,茫茫然不予理會,木元站起身來,抱拳說道,「老道長有禮,怎的夜間行路,卻不甚安全。」

    老道士哈哈一笑,「世路艱險,何分晝夜。嗯,好想的烤肉,不知可分老道一份?」

    馮烈此時已經喝的有些微醺,張口罵道,「哪裡來的野道士,好好的晚上吵嚷個甚,別在這裡觸我霉頭,趕緊走路。」其餘武師也都起哄,一頓好呼喝。

    那老道士卻是笑呵呵的並不生氣,木元從架上割下一大塊熟肉,遞了過去,笑道,「山野之處,恰逢道長,真是萬幸。我這幾位朋友卻是喝的有些高了,還望道長莫怪。」

    老道士接過肉來,「小伙子心腸不錯,再予貧道一葫香酒如何?」

    木元見他遞過一個青色的葫蘆,一尺來高,當即笑道,「自然甚好。」當下取了一罈酒來,順勢倒下,待到壇中烈酒盡數倒完,那葫蘆卻仍舊沒有盛滿。

    木元心下微驚,正待再取一壇,那邋遢道士卻已經劈手將葫蘆奪過,仰口一飲而下,面上卻浮現出一抹酡紅。

    「好酒好酒!」邋遢道士飲下烈酒,幾口把烤肉吃完,出聲大讚。

    木元更是吃驚,那一罈酒少說也有三斤,等閒之人慢慢喝下,多半尚要醉倒,這老道士口不停留,一口飲盡,卻是絲毫不顯,肚腹也不見變化,當真奇異。

    「小伙子還不錯,看你樣子,也是我輩中人,可憐貧道如今連個弟子都沒有,你請我喝酒吃肉,我便把這葫蘆送你,作為酒肉之資。」

    老道士雙眼微瞇,將葫蘆遞塞到木元手裡,哈哈大笑聲中,飄然去了,須臾遠處又傳來一陣歌聲,「煙霞深處運元功,睡醒茅廬日已紅。翻身跳出塵埃境,功名悉數付轉蓬……」

    木元怔怔而立,但覺這道士來去如風,若不是自己手拿青葫蘆,只疑是做了一場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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