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府國,地形狹長,從棲霞關北上,再向東數百里,便是一片草原,草原一面,則是一條橫亙在大地上好似臥龍一般的雄偉山脈,蠻荒亙古氣息令人敬畏。
草原上,一隻軍隊奔馳,前面是五千黑甲黑馬,血紅鷹旗的騎兵,後面則是白甲的三萬甲士,盡皆騎乘駿馬,但看上去略微散亂,遠沒有五千黑甲黑馬騎兵的威勢。
轟!轟!轟!
軍隊蹄聲隆隆,大地都微微震顫,直朝著草原邊上一道巨石壘砌的城牆湧去。
城牆之上一座箭樓裡,數個將軍凝神盯著眼前的一副地形圖。忽然,擺放在桌上的酒水晃動,地面顫抖。
「哪裡來的騎兵?該有三四萬人了……」感受到地面震動,一個中年將軍猛然起身,走出箭樓,朝草原看去,數個將軍緊隨其後。
一道煙塵長龍一般直朝城牆奔來,遠隔數里,中年將軍便看到了那籠罩了淡淡黑光的黑色鐵流,浪潮一般,洶湧而來。
萬馬奔騰,氣勢浩大。白府國雖然騎兵也不少,但還沒有如此精銳的騎兵,而且,白府國的軍隊向來以白色為主,只有燕國軍隊和大易的軍隊是以黑色調為主。中年將軍瞇起的眼睛想要看清統帥這只騎兵的人。
黑甲黑馬,莫不是那支軍隊?
忽然想起數日前從棲霞關的消息,那麼說,想必破軍侯王武也在其中?
隆隆隆……
騎兵隊伍速度極快,看得出來騎乘的都是西北最為優良的戰馬,而這種戰馬,也只有大易草原上能產出。
轟…轟……
兩聲響亮的蹄聲,煙塵籠罩了城牆外千米距離,城牆上的將領和士卒引弓拉箭,直指煙塵區域。
呼!
煙塵散去,露出裡面五千黑甲黑馬的騎兵和白甲騎兵。在五千黑鷹騎軍前,則是一個黑色蛟龍繡金袍的少年。少年身形略顯瘦削,但面容清秀,五官分明,頭角崢嶸,雙目中隱隱有著金光,頗具威嚴。
而在少年一側,則是青袍鬍鬚的文士,羽扇微搖,目光睿智,一副山崩而不變色的氣度。另一側,則是一個黑甲黑槍的年輕將領,英武霸氣,身上浮現一層淡淡黑芒,雙眼好似獵鷹,銳利無比,殺氣濃郁,給人森冷可怕的感覺。
另外一邊,則是魁梧雄壯的大漢,鐵塔一般的身影坐在馬上,好似山一樣,全身的氣勢透出一股狂野,野獸般的眸光。只是缺憾的是大漢左手袖袍空蕩蕩的,黑色的臉上也有著一絲病態的白。
四人,便是離開棲霞關,疾奔數日而來的虞昊、旭東昇、白武易以及殘廢的王武。當日在燕太子帶著青年離去後,虞昊便選了三萬兵馬,帶上王武等人朝北而上,想穿過萬獸山脈抵達萬佛宗。
「王將軍?」數個將領看到大漢空蕩的袖袍,不禁驚呼。
中年將領看到斷臂的王武,心中也是一驚,但他早已得知王武受創的消息,倒沒有那麼驚訝,目光掃過為首三人,看到虞昊時,心上一凜,好可怕的少年。落在白武易身上,中年將領一愣,一股熟悉的感覺浮上心頭、
白武易盯著城牆上的中年將領,魁梧身軀,白皙面龐,兩道劍眉斜向耳際,全身氣勢好似蟄伏的猛虎,洶湧著,隨時能暴起傷人。最為鮮明的是白皙面龐上四道猙獰可怕的傷疤,約莫三寸長,蜈蚣一樣爬在中年將領臉上。本來英俊的臉因為四道疤痕而顯得可怕無比。
當年,恍惚間又回到了那個血色的夜晚,年幼的自己被狼王盯上,那一隻嗜血雙眼的狼王出現在眼前,刀鋒一樣的利爪抓向自己的喉嚨。死亡、害怕、尖叫,鮮血四濺,是一個英俊青年救下了自己。猶記得血肉模糊的臉龐上出現的那個笑容,是那個最溫暖的笑幫助他撐過了殘酷的流亡生活。
呼!白武易氣息起伏,心中激動。馬嘶,風呼嘯,時隔十七年,他已經二十七歲,又見故人!
「二叔,是你……」
策馬而出,白武易眼中濕潤,誰說將軍無情,誰說軍人無淚?只是他們把這份情藏在心底,他們的情感好比火山,洶湧澎湃。將軍百戰死,將士十年歸,誰能知道其中的血與淚?誰知道其中的苦與悲?
一聲輕聲的詢問,白武易目光看著中年將領,那張英俊的臉,便是因為自己而毀。猶記得,當年的青年是多麼重視自己的相貌,毀容比殺了他還難受。當年,那個紈褲一樣的二叔,被稱為敗類的二叔,卻在狼爪下救了自己。
「你是……」
聽到城牆下黑甲將領的一聲輕喚,中年將領身形搖晃,如遭雷殛,往事一幕幕浮現,最終定格在那血色的夜晚,那一夜,獸潮洶湧,自己沒有半點本事,躲在牆角,沒想到一個孩子出現在視野中,還有一隻跳起的銀白狼王。
那是,大哥的孩子?西白氏的希望。他明白,自己只是紈褲,恢復西白氏的榮光只能交給下一代,那一次,他沒有退縮的撲了出去。當救下那孩子時,他笑了,因為他可以安心去見祖宗了,他不是西白氏的廢物。
重重的回憶,潮水一樣翻滾。
「二叔,我是無易,我是無易……西白氏,白無易……我回來了……回來了!」白武易激動地大吼著。
中年將領回憶定格在那個孩子的臉龐上,和眼前將領緩緩重合,一樣銳利的眼睛,一樣流淌著西白氏的血。身體顫抖著,中年將領眼中出現一抹柔和,淚花在眼中打轉,一晃躍下城牆。
白武易也是躍下黑馬,長槍一扔,看著彼此熟悉的面容。中年將領衝向白武易,猛地一拳轟出砸在白武易臉上。
「十七年,你還好意思回來……毀我容,你就跑了,找都找不到……」
怒喝著,中年將領又是一拳,將白武易掀翻在地。
鏘!
一陣整齊的戰刀出鞘之聲,五千黑鷹軍看到自家將領被打,那還沉得住氣,紛紛策馬就要衝出。
城牆上的守軍同樣緊張起來,彎弓指著下方死神般的大軍。
「不用……」虞昊聽到身後動靜,淡淡的聲音迴盪在所有將士耳邊,莫大的威嚴震懾住心中不平的黑鷹軍。
同樣的聲音迴盪在城牆上無數守軍的耳際,好似聽到不可違抗的命令。守軍士卒忍不住放下了弓箭。
「我和父親也找你……你這個紈褲不知道躲哪兒去了……找不到……母親死了……爺爺死了……三叔死了……沒想到你這個紈褲還沒死……」
白武易從地上爬起,怒罵著,同時一拳砸在中年將領胸口,震得中年將領倒退三步。
「喝,你小子學了點本事就回來教訓你二叔……」中年將領不甘的大吼,踏步而上,一拳砸出。
兩道身影,你一拳我一拳,煙塵四起,扭打在一起。
虞昊注視著扭打在一起的兩人,心中升起一絲暖意,這幾天來,白武易一直情緒一直很低沉,想必這樣發洩出來會更好。
「那個將領叫白明升,是當年西白氏倖存在來為數不多的直系,也是白明陽的二弟。在獸潮中被我救起,後來便跟隨在了我的身邊。」斷臂的王武聲音感歎,當年西白氏的衰落,很大一部分原因還是他的遲援,如今見到這一幕,心中也是為西白氏高興。
靜靜的看著失散十七年後重聚的兩人,所有人都心有所動。沙場無情,刀劍無眼,人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