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精靈三部曲之三:旅居 第九章 追逐
    「什麼東西?」弗烈特躲在多芙的綠色斗篷後面,好奇地探頭探腦。

    多芙,甚至連羅狄,都採取了極為謹慎的態度,緩緩接近這個從沒見過的生物。這個生物一動也不動,似乎已經死了。它的體型非常巨大,上半身像地精,下半身像狼,看起來非常詭異。

    在確定這個奇怪的生物已經死亡之後,大家都鬆了一口氣。多芙彎下腰,用刀輕拍死去生物的手臂。

    「我想,這個東西可能死去超過一天了,」她說。

    「可是,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弗烈特再度提出問題。

    「雜種,」羅狄低聲回答。

    多芙仔細地察看死去的生物,特別是上半身和下半身的接合處。她發現,屍體上有許多爪子的抓痕,似乎是由大型的貓科動物造成的。

    「變形的法術,」加布裡爾一面猜測,一面保持著高度警戒,留意四周的動靜。

    多芙點頭同意。「沒錯,變形一半時被殺死的,」

    「從沒聽過地精會施法的,」羅狄提出異議。

    「有,」弗烈特說,一面用手撫平襯衫袖子上的皺折。「當然有了。地精葛魯比,外號笨蛋,他假裝自己是個大法師,並且……」

    此時,上方傳來口哨聲,打斷了矮人的長篇大論。精靈弓箭手,凱林迪爾,站在崖頂向眾人揮舞雙手。「這裡,」弓箭手大喊。「有兩個死地精,還有一個奇怪的死巨人,」

    多芙打量一下懸崖,以她的身手,要爬上去不成問題。不過,遊俠的眼角瞄到可憐兮兮的矮人,她歎了一口氣,決定回頭多繞一里,走別的路上山。「你留在這裡,」多芙對加布裡爾說。撲克臉的人類戰士點點頭,走到樹林中一處視野良好,又有隱蔽性的地方守衛著。其他人則開始回頭。

    走到一半,多芙一群人遇到了隊伍裡的第三位成員,達爾達。短小精悍的人類戰士正揪著鬍子,蹲在地上檢視一塊看起來像是犁頭的東西。

    「那是李斯特登家的東西!」羅狄大喊。「我曾在農莊後面看過,巴索雷謬本來打算修理它的!」

    「為什麼出現在這裡?」多芙問。

    「上面有血跡,」達爾達說著,一面把犁頭沾有血跡的那面給大家看。戰士已經把附近搜尋過一遍,最後又回到發現犁頭的地點。「某個不幸的傢伙狠狠地撞上這玩意,」達爾達低頭沉思。「然後,可能掉到懸崖下了。」

    多芙把臉上的頭髮往後撥,纖細的手托住下巴,陷入沉思之中。她想把所有的發現連結起來,整理出一個頭緒。可是,線索太少了。大家都安靜不語。不久,惱怒的多芙雙手一攤,投降了,他們又開始向懸崖上方前進。過幾個彎,一行人便到了崖頂。多芙走到懸崖邊,往下尋找加布裡爾的身影。撲克臉的戰士看到她,馬上做了個手勢,表示下面一切正常。

    裡,」凱林迪爾招手,帶領大家進入洞穴內。當多芙穿過門簾,走到第二個房間時,事情發生的經過便逐漸明朗了起來。

    「犬魔幼獸!」弗烈特看到紅色巨人的屍體,大聲驚叫。

    「犬魔?」羅狄一頭霧水。

    「沒錯,」弗烈特說。「這解釋了懸崖下那其半地精半狼的屍體。」

    「變身一半時遭到襲擊,」達爾達接著推測。「變身完成之前,身上原有的傷口,加上落地的衝擊力要了他的命。」

    「犬魔?」羅狄發現沒人理他,生氣地大吼。獵人聽不懂其他人的討論,他一點也不喜歡這種被排除在外的感覺。

    「另一個界域的生物,」弗烈特解釋。「聽說是火焚界。犬魔會把自己的幼獸送到別的界域,在那裡掠食並成長。」他停下來想了一會。「掠食……」

    「穀倉裡那個女的!」多芙說。

    所有人都豁然開朗,不住地點頭。只有羅狄,依然頑固地堅持自己原先的理論。「農夫是黑暗精靈殺的!」他大吼。

    「農莊裡找到的那把斷刀,你帶在身上嗎?」多芙問。羅狄低頭在自己皮製外衣的口袋中翻找一會,然後拿了出來。

    多芙接過斷刀,彎下腰檢視犬魔的屍體。她發現犬魔身上的多處傷痕,特別是喉嚨上的致命傷,都和斷刀的刀刃符合。

    「你說過,黑暗精靈有兩把彎刀,」多芙撥弄著斷刀問著。

    「那是村長告訴你的,」羅狄糾正她。「其實,那是李斯特登家的長子說的。我遇到黑暗精靈時……」獵人一面解釋,一面要回了斷刀。「……他只拿著一把彎刀。就是殺害農夫全家的那把!」羅狄故意隱瞞了自己和黑暗精靈交手時,對方腰際配著兩副刀鞘的事實。

    多芙搖搖頭,不相信獵人的說法。「黑暗精靈殺了犬魔,」她說。「傷口和刀刃符合。我想,黑暗精靈應該還有一把相同的彎刀。我敢打賭,如果你去看看門口那些地精的屍體,一定會發現他們喉嚨上的傷痕也符合斷刀的刀刃。」

    「也符合李斯特登全家身上的傷口,」羅狄怒聲回答。

    多芙覺得。自己最好就此住口,不可理喻的獵人八成不會接受別人的看法。不過,討厭羅狄的矮人在這時開口,說出了在場所有人的想法。「農夫是犬魔殺的,」弗烈特想起農莊裡有兩對足跡。「是變身成黑暗精靈的犬魔下的手!」

    羅狄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多芙連忙對矮人使眼色,要他閉嘴。可是,矮人誤解了多芙的意思,以為遊俠對自己的推理佩服得五體投地,便越說越大聲。「沒錯,這樣就可以解釋為什麼會有兩對足跡了。較早較深的那對腳印就是犬……」

    「那麼,懸崖下的那具屍體該怎麼說?」達爾達明瞭多芙的用意,出聲打斷了矮人的長篇大論。「他的傷口也符合斷刀的刀刃嗎?」

    多芙對達爾達微微點頭,感謝他的幫忙,接著便開始沉思。「有一些可能符合,」她說。「不過,懸崖下的犬魔應該是黑豹殺的……」多芙望向羅狄。「……就是你之前提過,黑暗精靈養的那只寵物。」

    羅狄用力踹了犬魔屍體一腳。「農夫,是黑暗精靈殺的!」他大吼。獵人上次面對黑暗精靈時,損失了一隻狗和一隻耳朵,他想找藉口報仇,也不願意失去獨拿二千枚金幣的機會。

    這個時候,洞穴外傳來凱林迪爾的呼叫聲,雙方毫無交集的討論也不得不告一段落。其實,多芙和羅狄都不是很願意就這個問題再繼續爭執下去。而精靈弓箭手把遊俠帶到洞穴內之後,就到別處搜查去了。很顯然地,他發現了新的線索。

    「腳印,」凱林迪爾招呼著剛走出來的同伴,來到一小塊長滿苔蘚的石地。「還有這個,」他指指石頭上的刮痕。這裡顯然發生過一場戰鬥。

    「我認為,黑暗精靈曾經來到懸崖邊,」精靈說。「可能是為了尋找犬魔和黑豹。不過,這一切都只是我的假設。」

    凱林迪爾帶領其他人從洞口走到懸崖邊,並沿路指出他發現的可疑痕跡。最後,多芙、達爾達、甚至連羅狄,都同意了精靈的觀點。

    「我們還是回懸崖下吧,」多芙建議。「那裡也許會有更多線索,可以解答我們的疑問。」

    羅狄抓抓臉上的傷疤,不屑地望著多芙。獵人才沒什麼疑問,他早就認定,黑暗精靈是唯一的兇手。多芙知道,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羅狄都要殺了黑暗精靈。然而遊俠的使命,卻是在善良與邪惡的無盡爭戰中保護無辜的人。

    多芙無法確定兇手的真面目,整件事仍然有許多無法解釋的地方。黑暗精靈如果要殺李斯特登家的小孩,為什麼不在藍莓田里就下手?如果康諾沒有說謊,那麼,黑暗精靈為什麼要把武器還給康諾?遊俠幾乎可以確定兇手就是犬魔,可是,黑暗精靈又為了什麼出現在犬魔的巢穴?

    說不定黑暗精靈和犬魔聯盟,後來卻起了內哄。不過,黑暗精靈是不是為了農莊裡的慘案殺了犬魔?這個假設似乎比較接近事實的真相。可是,動機呢?難不成黑暗精靈原本打算掠奪馬多巴,而犬魔的舉動使得村民有所警惕,因此壞了黑暗精靈的好事?

    這也說不通。如果黑暗精靈打算襲擊馬多巴,應該不會笨到在動手之前,就被一群小孩看到。多芙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這個黑暗精靈是單獨行動的,殺犬魔,是為了要替李斯特登一家人報仇。她聳聳肩,自己的想法太樂觀了,畢竟黑暗精靈並不是以做好事出名的種族。

    當遊俠一行人沿著小路回到懸崖下時,留在原地的加布裡爾已經對附近做了一番調查。他發現了兩對通往深山的腳印,其中一對是黑暗精靈的,而比較新的那對,是屬於二腳站立的巨大生物,可能是第三隻犬魔留下來的。

    「奇怪,黑豹跑哪去了?」弗烈特問。矮人第一次出來冒險便遇上了如此棘手的事件,顯得有點招架不住。

    多芙大笑著搖搖頭,她不知道。儘管每項發現都揭露了一部份的答案,但同時也帶來更多疑問。

    崔斯特晝伏夜出,藉著夜色掩護不停地趕路。黑暗精靈彷彿回到了幾年前過的那種日子。農夫不是他殺的,事實上,他還從豺狼人的手中救了他們。不過,現在再提這些已經沒有什麼意義,農夫死了,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崔斯特曾經渴望進入他們的生活,但一切都隨著農莊慘案的發生化成泡影。

    和山丘巨人交手的第二天夜晚,崔斯特看到蜿蜒山路的盡頭,也就是犬魔巢穴的方向,生起了一堆營火。黑暗精靈知道這不是巧合,他召喚關海法,要黑豹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關海法奮力奔跑,它黑色的身影彷彿融入夜色之中,安靜而迅速地接近犬魔巢穴。

    多芙和加布裡爾在營火旁舒服地坐了下來,弗烈特的滑稽舉動逗得他們不斷發笑。現在,矮人正忙著用硬毛刷清理衣服上的污垢,不時發出喃喃的抱怨聲。

    羅狄遠離眾人,在一截斷木和岩石間找到了棲身之處。狗兒安靜地蜷伏在他的腳邊。

    「可惡,這麼多灰塵,」弗烈特抱怨。「永遠都沒辦法清乾淨了!我得再買一件新的。」矮人瞪了努力忍住笑的多芙一眼。「想笑就笑吧,鷹手女士,不過,衣服的錢要你出!」

    「幫一個矮人買漂亮衣服?真是一種浪費的行為。」加布裡爾插嘴。多芙不禁笑彎了腰。

    「笑吧,」弗烈特回嘴,並更加用力地刷著衣服。那件衣服禁不住刷,破了一個大洞。「該死,」矮人大聲詛咒,把刷子丟到地上。

    「吵什麼!」羅狄的聲音破壞了歡樂的氣氛。「想引來黑暗精靈嗎?」

    加布裡爾顯得很不服氣。但多芙知道,獵人的話雖然說得不客氣了點,卻不無道理。「該休息了,加布裡爾,」多芙對戰士說。「待會,我們還得去接達爾達和凱林迪爾的班。而明天的工作也不輕鬆呢。」她對矮人頑皮地眨眨眼。「你的衣服恐怕會弄得更髒喔。」

    加布裡爾叼著煙斗,無奈地聳聳肩,便枕著雙手躺下休息了。幾乎所有的冒險者都對這種生活甘之如飴——在野外紮營,滿天星斗,還有山嵐輕哼的音樂。

    至於弗烈特就有苦頭吃的。矮人在堅硬不平的石地上翻來覆去,就是找不到舒服的睡姿,不禁呻吟了起來。

    加布裡爾忍不住微笑。他知道,多芙大概和自己一樣,正偷偷地笑著,而羅狄,則八成對弗烈特發出的噪音感到很不耐煩。對住慣了城市的矮人來說,這些聲音可能算不了什麼,然而,經常露宿野外的獵人恐怕無法忍受這樣的噪音。

    突然,黑暗中傳來了口哨聲,而羅狄的狗也豎起毛,嗚嗚地低吼起來。

    多芙和加布裡爾立刻起身抄起武器,離開營火籠罩的範圍。同樣地,羅狄也拉著狗躲入岩石後面。他們必須盡快讓眼睛適應黑暗的環境。

    弗烈特則完全搞不清楚狀況,反應慢了半拍。矮人好奇地四處張望,不停地問:「發生了什麼事?」

    多芙和達爾達互相用口哨聲交換訊息。她和加布裡爾分散開來,各自沿著營火照耀範圍的邊緣前進。

    「那棵樹,」多芙聽到有人說話,連忙蹲下來。過了一會,她才在一片黑暗中認出羅狄。獵人聰明地躲在一塊石頭和樹叢之間,一手握著武器,另一手則緊緊抓住狗的鼻籠,以免狗兒發出聲音。

    羅狄撇撇頭,示意多芙留心遠處一棵枝葉茂盛的榆樹。起先,遊俠什麼也看不到,但慢慢地,她發現枝葉後面似乎有一雙黃色的眼睛。

    「黑豹,」多芙輕聲說。羅狄點頭同意。他們不敢移動,深怕驚動了黑豹。過了一會,加布裡爾也來了,撲克臉戰士無聲無息地找到掩蔽,雙眼監視著榆樹。三個人都知道,時間對己方有利。此時,達爾達和凱林迪爾應該也已經就位了。

    照這種情形,關海法遲早是他們的囊中之物。但矮人搖搖晃晃地走出紮營的地點,和羅狄撞了個滿懷。獵人重心不穩,本能地伸手去扶岩石,但鼻籠卻放開了。狗兒如脫韁野馬,狂吠著向前衝。

    關海法馬上像箭一般地轉身竄入黑暗中。然而,黑豹不夠幸運,它闖入了凱林迪爾的監視範圍,精靈弓箭手對關海法的舉動看得是一清二楚。

    凱林迪爾只聽到紮營的方向傳來狗吠聲,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遲疑之間,一陣呼喊聲打破了黑夜的寂靜,迫使凱林迪爾做出決定。

    「幹掉那個兇手!」羅狄大吼。

    凱林迪爾以為黑豹或是黑暗精靈襲擊了營地,他持弓瞄準迅速移動的黑豹,放出一箭。附有魔法的箭矢深深地沒入關海法的身體內。

    「不要!」多芙大喊,不悅地望著獵人。「黑豹並沒有攻擊我們!」

    凱林迪爾從藏身處衝向黑豹中箭的所在。利用精靈天賦的夜視能力,他可以清楚地看見地上的血跡。

    多芙和其他人不久便趕來了。消瘦而優雅的精靈弓箭手獨立在黑暗之中,似乎醞釀著怒氣。

    「你讓我做出錯誤的判斷,麥葛斯特,」凱林迪爾怒道。「因為你,使我誤傷了無辜的生物!我警告你,只此一次,下不為例。」精靈弓箭手狠狠地瞪了羅狄一眼,讓對方知道自己是認真的,接著便轉身開始追蹤血跡。

    精靈的話讓羅狄火冒三丈。然而,獵人知道自己被孤立在四名老練戰士和矮人中間,他只得吞下這口氣。儘管如此,羅狄還是忍不住瞪了弗烈特一眼。獵人沒有辯解,就算說了,其他人也不會支持。

    「危險時,最好乖乖閉嘴!」羅狄低吼。「還有你,鞋子臭得要死,離我遠一點,」

    大伙開始沿著血跡移動,弗烈特則懷疑地望著四周。「臭?」矮人大聲問。他低頭看看自己發亮的靴子,又看看多芙。遊俠對他投以安慰的微笑。「我想,不會比某人的靴子還臭。」

    在東方天空出現第一道曙光之前,關海法回到了崔斯特身邊。黑暗精靈無助地搖搖頭,彷彿已經預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他抽出從小妖精那裡搶來的匕首,動手挖出黑豹身上的箭矢。

    關海法沒有反抗,它靜靜地躺著,偶爾發出低微的吼聲。黑豹知道崔斯特正為自己治傷。取出箭矢之後,儘管崔斯特希望關海法留在自己身邊,但考慮到傷口恢復的問題,他還是決定把黑豹送回星界休養。連關海法都受了傷,敵人恐怕不是等閒之輩。黑暗精靈相信,自己很快就會需要黑豹的幫助。他站在一塊凸出的岩石上,望著遠方。小徑在陽光的照射下逐漸明亮起來,新的敵人很快就要追來了。

    當然,目前小徑上還沒有人影。以人類的速度,得花上幾個小時才能從犬魔的巢穴走到這裡。

    崔斯特知道,敵人終究會來的,他又得被迫捲入不想要的衝突之中。黑暗精靈打量四周,尋找設陷阱的好材料。陷阱將為他帶來戰鬥的優勢。

    然而,崔斯特想起上次遭遇狗和獵人的情形,他改變了主意。是誤會引起了衝突。儘管崔斯特無法解釋清楚,對方又傷了關海法,但是黑暗精靈仍然不想和人類動手。

    太陽漸漸升起。崔斯特雖然休息了一晚,之前受的傷卻還沒痊癒。現在,他只想找個黑暗而舒適的洞窟好好睡上一覺。可是情勢卻不允許黑暗精靈這麼做,他得想辦法拉開和追兵的距離。

    「你們到底要追到什麼時候?」崔斯特在晨光下喃喃自語。他的聲音雖然堅定,卻帶著幾分憂鬱。「我們看著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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