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位:在黑暗精靈的世界中,沒有比這更重要的字眼了。這是他們的,不,是我們,宗教中最強的動力,是不停撥弄饑渴心弦的力量。野心凌駕了同情心和善良的行為,這一切惡行都是以蜘蛛神後羅絲之名行之。
在黑暗精靈的社會中,權位的提升是由一連串的暗殺來鋪路的。蜘蛛神後是個崇尚渾沌和混亂的神。她和女性大祭司們身為黑暗精靈真正的領導階層,並不會歧視那些拿著淬毒匕首野心勃勃的人們。
當然,每個社會都有一些行為規范。公開的謀殺和掀起戰爭將會引來虛偽正義的介入;黑暗精靈所施行的懲罰和他們的個性一樣毫不留情。不過,在戰場的亂兵之中從仇家背後給予致命一擊,或是在暗巷中斬草除根都是為人所接受的——甚至可以獲得私下的贊揚。黑暗精靈的正義和事實與調查並沒有關系。根本沒有人在乎。
為權位而掀起不擇手段的競爭就是羅絲女神的作法,黑暗精靈的野心是他為了讓他的“子民”們以指定的方式作繭自縛而下的詛咒。子民?爪牙是個更適合的字眼,或者不如說他們是為了取悅蜘蛛神後的舞蹈娃娃、是它難以察覺,卻又無法掙脫的蛛網中的傀儡。所有的黑暗精靈都必須要在它設下的階梯上拼命的攀爬,奮力博取它的歡心,更注定只能倒在它爪牙的手下。
權位是我同胞的世界中無解的難題,由於他們對力量的渴求,反而作繭自縛,限制了自己的力量。他們靠著陰謀奪取力量,等於變相邀請他人以其人之道還治彼身。魔索布萊城掌握權力的菁英必須要不時回頭,提防那柄隨時有可能刺進背後的匕首。
因此,致命的一擊往往來自正前方——
崔斯特·杜堊登
第一章魔索布萊城
對地表的居民來說,這名黑暗精靈可以在幾尺之外走過,絲毫不被偵測到。他跨下的蜥蜴坐騎四蹄配著肉墊,腳步無聲無息。手工完美,嵌鑲的天衣無縫的鎖子甲掛在騎士和坐騎的身上,密合得滴水不漏,跟隨著他們的一切行動彎曲折合,仿佛是他們的第二層皮膚。
狄寧的蜥蜴用輕松、快速的腳步前進著。無聲地踏在破碎的地板、牆壁,甚至是漫長隧道的天花板上。地底蜥蜴藉著他們三趾黏足的幫助,可以像蜘蛛一樣飛簷走壁,也因此成為眾人喜愛的坐騎。在光明的地表世界裡,踏過堅硬的地面並不會留下該死的足跡,但是,幾乎所有幽暗地域的生物都擁有夜視能力,能夠以紅外線觀察這個世界。旅行者如果照著可以預料的路線前進,許多生物可以輕易地追尋他們所留下來的溫度異常現象。
狄寧雙膝用力地夾住鞍具,指揮著蜥蜴越過穴頂,接著跳到牆壁上的另外一個落腳處。狄寧可不想被人跟蹤。
沒有任何的光芒引導他,因為他根本不需要。他是一名肌膚烏黑的黑暗精靈,是那些在地面森林中,耀眼星光下舞蹈的精靈們的血親。在狄寧銳利的雙眼中,溫度細微的差異都被轉換成鮮明、生動的影像,幽暗地域也不再是黑暗無光的世界。光譜上的所有色彩在他面前的石牆和地板上跳躍,顯示出隱藏的礦脈或是地下水脈。生物的熱影像是最為清晰的,讓黑暗精靈觀看敵人就如同地表居民在大白天視物一樣的纖毫畢現。
在正常的情況下,狄寧不會單獨離開城市。即使對黑暗精靈來說,幽暗地域也不是一個適合單獨探索的地方。不過,今天的情況不一樣。狄寧必須要確定沒有任何不友善的黑暗精靈跟蹤他的足跡。
在一扇精雕細琢的拱門之後閃著柔和的魔光,這讓狄寧知道自己已經靠近了城市的人口,所以將蜥蜴的步子慢了下來。很少人會使用這條通往提爾·布裡契狹窄的隧道,因為魔索布萊城北方的這個區域是專屬於學院的。除了牧師和武技師之外,沒有人可以通過這裡而不引起懷疑的。
每當狄寧來到這裡的時候,他總會不由自主地感到緊張。在通往魔索布萊城巨大洞穴的數百條隧道當中,這是防衛最嚴密的一條。在拱門之後,兩個巨大的蜘蛛靜靜地守衛此處。如果有任何的敵人通過,蜘蛛將會活動起來,並且攻擊敵人,而整個學院區域也會響起警報。
狄寧離開蜥蜴的背,讓它舒適地站在與他胸部同高的洞壁上。他伸手進魔斗篷的領口中,掏出了掛在脖子上的頸袋。狄寧從頸袋中掏出了杜堊登家族的家徽,那是一只蜘蛛,蜘蛛的八只腳上各拿著不同的武器,背部雋刻著DN兩字,這是杜堊登家族古老,正式的家號德蒙·納夏斯巴農的簡寫。
“你在這邊等我回來。”狄寧在蜥蜴面前揮動家徽,同時耳語道。和其它的家族一樣,杜堊登家族的家徽上附有特別的咒文,其中一種可以讓家族成員對家畜有絕對的控制權。蜥蜴將會忠實地服從這個指令,四蹄仿佛生了根一樣的堅守崗位,即使它最愛吃的疾鼠就在它的大嘴前打盹也無法讓它動搖分毫。狄寧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踏進拱門。他注意到兩只蜘蛛從十五尺的高度向他望來。狄寧是居住在城中的黑暗精靈,不是敵人,可以不受任何干擾的通過其它的隧道,但學院是個難以預料的地方;狄寧聽說這兩只又蜘蛛往往會凶暴地拒絕那些未受邀請的黑暗精靈。
狄寧提醒自己,現在可不能被恐懼和謠言所拖累。這次的任務對於家族的戰略來說是最重要的一環。他雙眼直視前方,故意忽略巨大的蜘蛛,踏入了提爾·布裡契。
狄寧往側邊一閃,想要先確定是否附近有可疑的人物,再來就是為了俯瞰魔索布萊城的景色。不管是不是黑暗精靈,從這個角度欣賞這座城市,都一定會贊歎不已。提爾·布裡契這個兩裡高的洞穴中的最高點,可以鳥瞰整座魔索布萊城。學院的校區並不大,組成學院的只有一座建築:蜘蛛教院,羅斯女神蜘蛛形狀的傳道所;術士學院,外型優雅,擁有許多高聳尖塔,法師們研究、進修的地方,格斗武塔,十分樸實的金字塔型建築物,男性戰士們在此學習他們的行當。
在提爾布裡契之下,一通過了標示入口的無數高聳石筍群之後,地面的高度迅速下降並且擴展開來,整個范圍遠遠超過狄寧銳利的目光所及的區域。在黑暗精靈敏銳的眼中,魔索布萊城更加多采多姿。由不同的溫泉裂縫所噴射出來的熱影像在整個洞穴中翻滾著。紫色和紅色,亮黃色和含蓄的藍色彼此交叉混合,攀爬上高牆以及石柱,或者單獨在黑暗的巖石背景中流動。在紅外線的視野中,強大魔法力集中的地方顯得更為鮮明,剛剛狄寧經過的那對蜘蛛就閃著能量的光芒。最後才是城市中真正的照明,妖火照耀在莊園中特別打光的雕像上。黑暗精靈對他們自己美麗的創作感到十分自豪,特別華麗的石柱雕刻和雄偉的石像多半都會沐浴在永恆的魔光之中。
即使從這個距離,狄寧也可以看見班瑞家族,魔索布萊城中的首席家族,他們擁有二十座巨大的鍾乳石柱,以及同樣壯觀的十座石筍。班瑞家族從魔索布萊城奠基的時候就已經存在,已經有將近五千年的歷史,在這段漫長的時間中,修飾家族藝品以求完美的努力從來沒有松懈過。
在幽暗地域中少見的燭光從某些屋子的窗戶中流洩出來。狄寧知道,只有牧師和法師會點蠟燭,因為這樣他們才能夠閱讀寶貴的卷軸和書籍。
這就是魔索布萊城,黑暗精靈的城市。兩千名的黑暗精靈居住在這裡,也是邪惡大軍中兩千名強悍的將士。
當他想到今晚可能會有些將士死亡的時候,狄寧單薄的嘴唇上不禁滑過一抹笑容。
狄寧仔細地觀察著納邦德爾時往,那是魔索布萊城正中央用來計時的巨大石柱。在這個沒有季節晝夜的地方,這是黑暗精靈記錄時光流逝的唯一方法。在一天結束的時候,城市指定的大法師將會在石柱底端施展他的魔火焰。這個法術在一整個循環,也就是等於地面一天的時間中都會有效。而火焰的溫度將會治著時柱慢慢往上擴展,直到整根時柱在紅外線的視野中完全變成紅色為止。現在咒文的效力已經消失了,整根石柱現在暗沉沉的。狄寧推論出來,現在那名法師甚至可能正在時柱底端,准備重新開始一整個循環。現在是午夜,約定的時刻。
狄寧遠離入口處的那對蜘蛛,悄悄地沿著提爾·布裡契的外圍行走,尋找牆壁上熱紋中的陰影,以便有效隱藏自己身體所顯示出來的熱影像。最後,他終於到了術士學院,也就是法師們接受教育的場所。他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溜進外牆和學院地基之間所溝成的暗巷中。
“是學生還是大師?”預料之中的耳語聲說。
“在納邦德爾時柱的黑暗之下,只有大師才能夠在提爾·布裡契的室外走動。”狄寧回應道。一個穿著厚重長袍的身影繞過暗巷的轉角,走到狄寧面前。這個陌生人保持著學院中大師的姿勢,雙臂外伸,手肘彎曲,雙掌在胸前——下交疊。
這個姿勢是那人唯一正常的地方。“向你心請安,無面者。”他比出黑暗精靈的無聲於語,這和開口說出的語言一樣的詳細。狄寧顫抖的手洩漏他內心的不安,因為這名法師讓他神經緊繃得快要斷掉。
“杜堊登家族的次子,”法師同樣用手勢回應道。“你把酬勞帶來了嗎?”
“你會獲得補償的,”狄寧的手勢強調道,這一波的怒氣好不容易把恐懼給壓制一下來。“你膽敢懷疑魔索布萊城排名第十的德蒙·納夏斯巴農家族,馬烈絲·杜堊登主母對你的承諾?”
無面者往後退了一步,知道自己犯了錯。“杜堊登家族的次子,我向您道歉。”他單膝跪地,表示認錯讓步。打從他參與這次的陰謀以來,這名法師就一直擔心自己薄弱的耐心會讓自己白白送命。他在一場魔法實驗中發生了意外,這場悲劇把他所有的臉部輪廓都給融化了,只留下一團溫熱的白綠色黏稠物。馬烈絲·杜堊登主母是這座龐大城市中據傳最會制造靈藥的人,她提供了一線無面者不想要錯過的薄弱希望。
狄寧冷漠的心對這名巫師絲毫沒有同情,不過杜堊登家族需要這名法師。“你將會拿到你的處方,”狄寧冷靜地承諾道,“在艾頓·迪佛身亡之後。”
“沒問題,”法師同意道。“今晚嗎?”
狄寧雙臂交叉,考慮著這個問題。馬烈絲主母下令艾頓·迪佛應該在兩家之間的戰斗開始的時候就命喪黃泉。但是那景象對狄寧來說看起來太過清潔、太簡單了。無面者注意到這名年輕的杜堊登成員紅色的眼中突然閃動的光芒。
“等到時柱的光芒升到頂端的時候,”狄寧回答道,雙手興奮地比著手勢,愁眉苦臉的表情仿佛如同猙獰的笑容一般。
“在他死前,要讓這個命運已經走到盡頭的家伙知道家族的下場嗎?”法師從狄寧的表情猜到了他猙獰的目的。
“當你給他致命一擊的時候,”狄寧回答道。“剝奪艾頓·迪佛的一切希望。”
狄寧喚回了坐騎,沿著隧道狂奔,找到了會讓他從另外一邊進入城市的岔路。他從巨大洞穴的東邊,魔索布萊城的產業區進入城市;在這裡沒有其它的家族會注意到他曾經離開這座城,此地也只有幾座簡陋的石筍固定在平坦的地面上。狄寧胯下一用力,催促著坐騎沿著東尼加頓湖岸狂奔。這個城市專屬的大池塘中有座長滿苔蘚的小島,上面畜養著作用和牛一樣,中型大小的洛斯獸。注一:洛斯獸(Rothe):它的作用在幽暗地域中取代了地表上牛的地位。它的皮毛骨血肉奶全部都可以利用,也因此成為最重要的家畜。幾百名的地精和半獸人在持續進行著釣魚或是放牧的工作,他們抬頭注意到了這名黑暗精靈戰士的迅疾步伐。不過,他們也知道自己身為奴隸的禁忌,不敢直視狄寧的目光。
反正狄寧也沒時間理他們,這個時候他正全心全意在趕路。當他又來到發光城堡之間的窄巷時,他更催促坐騎加快步伐朝著城市中央偏南的區域趕路。那裡生長著許多巨大的蕈類,也是魔索布萊城中最美麗房屋的聚集處。
當他盲目的一轉彎之後,差點踩到成群漫游的四只熊地精。熊地精(Bugbear):地精的一個變種,也是同樣的邪惡、貪婪、愚蠢。這些高大、多毛的地精生物暫停了片刻,打量著黑暗精靈,然後才故意慢慢地讓開。
狄寧知道,這些熊地精認得他是杜堊登家族的人。他是名由貴族,是高階女祭司的子嗣,他的姓氏杜堊登也正是家族的稱號。在魔索布萊城的二萬名黑暗精靈中,只有一千名左右是貴族,也就是認可的六十七個家族的直系血緣。其它的都只是平民戰士。
熊地精並不是愚蠢的生物。他們可以分辨平民與貴族,雖然卓爾精靈們並不會公開張揚自己的家徽,但是狄寧耀眼白發蓄留的馬尾也和他的黑色魔斗篷上顯眼的紫色和紅色紋路就已經明白地告訴他們眼前的人是誰。
這次任務的急迫性讓狄寧無暇他顧,但是他卻無法忽略熊地精的怠慢。如果他是班瑞家族、或者是其它的八個執政家族的成員,他們讓路的速度會有多快?他忍不住要想。
“你很快就會學著要尊敬杜堊登家族!”黑暗精靈壓低聲音說,同時將蜥蜴掉轉頭,對准他們沖去。熊地精們開始逃命,轉進一條滿瓦礫和碎石的巷子。為了壓制自己內心的怒焰,狄寧召喚出黑暗精靈與生俱來的能力。他召喚出一團可以阻擋紅外線和普通光線的黑暗結界,丟在他們逃竄的路上。他認為這樣引起他人的注目相當不智,但是一段時間之後,當他聽見熊地精們盲目的撞擊和咒罵聲時,他覺得這其實是很值得的。
在怒氣平息下來之後,他又開始趕路,更小心地把路徑保持在熱氣的陰影中。身為城中第十家族的成員,狄寧可以不受質問地在洞穴中自由行動。但是,馬烈絲主母嚴格要求不能有任何和杜堊家族有爪葛的人被發覺出現在這個蕈傘群中。
馬烈絲主母,狄寧的母親不是一個可以忤逆的人。但是,這也只不過是某種形式的規定。在魔索布萊城中,有一個超越所有其它律法的規定:別被抓到。
在蕈傘群的南邊,不耐煩的黑暗精靈終於到了他的目的地。五個高聳,從洞頂到地面的石柱挖空成許多的房間,之間由金屬或巖石的矮牆和橋梁所連接。發出紅光的石像鬼,也就是這個家族的家徽,從無數的城垛上往下凝視,仿佛是沉默的哨兵。這就是迪佛家族,魔索布萊城排名第四的家族。
高大的蕈類環繞著這整個區域,每五個之中就有一個是尖叫蕈,它們是一種有智慧的蕈類;正如其名,它們會在有任何生物靠近的時候發出刺耳的尖叫聲。狄寧小心地保持距離,不想觸發這些陷阱。同時,他也知道此地還有更多、更致命的結界守護著這座堡壘。馬烈絲主母會料理這些問題的。
預期之中的靜默讓這裡的空氣仿佛都凝結起來。魔索布萊城中幾乎每個人都知道,迪佛家族的吉娜菲主母已經不再受蜘蛛神後羅絲的寵愛,而她才是所有家族力量背後真正的來源。黑暗精靈從不會公開討論這種情況,但是每個人都預料地位較低的家族很快將會對岌岌可危的迪佛家族展開攻擊。吉娜菲主母和她的家族將會是最後一個得知蜘蛛神後旨意的,這就是蜘蛛神後一向的殘酷作風。狄寧只要看一眼,就可以知道這個倒楣的家族根本沒有足夠的時問豎立適當的防御工事。迪佛家族擁有將近四百名的士兵,許多的女性,但狄寧在城垛間看見的士兵許多張臉上都露出緊張和不安的神情。
當狄寧想起自己的家族在馬烈絲主母的詭詐的計謀帶領下日益茁壯的時候,他的笑容變得更燦爛了。隨著他的三名姐妹快速地接近高階祭司的地位,他的兄弟又是已有所成的法師,而他的叔叔札克納梵又是魔索布萊城中最強的武技長,正日夜不停地訓練三百名精兵;杜堊登家族擁有的是完整的戰斗力量。而馬烈絲主母和吉娜菲可不一樣,她目前正是蜘蛛神後御一即的紅人。
“達蒙·納夏斯巴農,”狄寧壓低聲音道,喃喃地念著杜堊登家族正式而古老的稱呼。“魔索布萊城的第九家族!”他喜歡這句話。
在城市的中央,越過了發出銀光的陽台,進入洞穴西邊二十尺高的拱門,此地聚集的是杜堊登家族最重要的成員。他們聚集在此處是為了完成今晚的工作,作出完美的計劃。在這個謁見室中高聳的台座上坐著的是德高望重的馬烈絲主母,腹部因為即將生產而明顯隆起。有榮幸能夠站在她身邊的是她的三名女兒,瑪雅、維爾娜和剛獲選為高階女祭司的長女布裡莎。瑪雅和維爾娜看起來像是他們母親的年輕版本,纖細,身材瘦小,體內卻蘊藏著巨大的力量。布裡莎卻沒有這家族的特征。以黑暗精靈的標准來看,她十分碩壯,肩膀和臀部都圓鼓鼓的。認識她的人都知道,這種體型不過是忠實反應了她的脾氣;纖瘦的體格恐怕無法承擔杜堊登家族的這名新祭司的狂暴脾氣。
“狄寧應該很快就回來了,”銳森說,他是目前家族的侍父侍父(Patron):相對於主母(Matron)的男性黑暗精靈。但由於黑暗精靈是一絕對的母系社會,所謂的侍父不過如同人類歷史上的小妾一般,只是洩欲的工具。他們沒有太多正式的名分和權力,主母可以任意更換這些家伙,當然,如果侍父本身身懷絕技,自然又另當別論……“可以讓我們知道攻擊的時機是否已經到了。”
“我們在時柱顯示清晨的時候就立刻出發!”布裡莎用她低沉卻銳利的聲音對他大吼。她轉過身對母親露出期待的微笑,希望能夠因為讓男人知道自己的地位而獲得誇獎。
“孩子今晚就要出生,”馬烈絲主母對她著急的丈夫說。“不管狄寧帶回什麼消息,我們都一定得出發。”
“那將是個男孩,”布裡莎低嚷道,絲毫不掩飾她的失望,“杜堊登家族第11名活著的兒子。”
“要獻祭給羅絲女神。”札克納梵插嘴道,他是這個家族的前任侍父,現在則是擔任武技長的重要職位。這個戰技高超的黑暗精靈戰士似乎對所謂的犧牲很感興趣,站在札克身邊的長子諾梵似乎也是一樣。諸梵是家族的長子,除了狄寧之外,在這個家裡他不希望有任何的其它的人和他競爭。
“根據傳統,”布裡莎怒目道,紅色的雙眼似乎迸射出光芒。“協助我們獲勝!”
銳森不安地變換姿勢。“馬烈絲主母,”他大膽開口道,“您應該很清楚生產的痛苦。這痛苦會不會讓您分心——”
“你膽敢質疑主母?”布裡莎刺耳地大吼,毫不遲疑地將手伸向腰間的纏繞著的蛇首鞭。馬烈絲主母伸出一只手阻止了她。
“你只管戰斗就好,”主母對銳森說。“讓族中的女性來處理這場戰斗中重要的事情吧。”
銳森的身體搖了搖,視線低垂了下去。
狄寧來到了將杜堊登家族兩個矮小石筍塔包圍在其中的魔法所制的圍欄旁,圍欄內的就是杜堊登家的大院。圍欄是由世界上最堅硬的精金精金(Adamatine):比秘銀(Mithril)還要堅硬的金屬,非常適合附著咒文。也是黑暗精靈們最喜歡用來打造兵器的金屬。所制,上百個拿著武器的蜘蛛裝飾在其間,每個雕像上都有著致命的咒文和結界。杜堊登家族雄偉的大門是許多其它家族羨慕的對象,但是在目賭了蕈傘群中的壯觀建築之後,再看到自己家寒酸的景象,狄寧只覺得十分失望。他的家園看起來十分平凡,甚至有些光禿禿的;第二層的秘銀和精金合金所打造的陽台是個例外,因為那是個保留給家中貴族的地方。陽台上的每個欄桿都刻畫著上千組的雕刻,這一切都構成了一個巨大的藝術品。
杜堊登家族和魔索布萊城中其它的家族不一樣的地方在於他們的建築大半位在一座洞穴中,而不是孤立在高聳的石柱群中。雖然這種設計易守難攻,但狄寧依舊忍不住希望自己的家園能夠再華麗一些。
一名興奮的士兵飛快地打開大門歡迎次子的到來。狄寧一言不發地走過他身邊,快步走進大院,意識到有數百個好奇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士兵和奴隸們都知道狄寧今晚的任務和即將到來的戰斗有關。
沒有任何的階梯通往杜堊登家族銀色陽台所在的二樓。這種設計也是為了讓貴族們不受家中的奴隸和平民騷擾而規劃的。黑暗精靈的貴族不需要階梯,他們與生俱來的能力通過特別進化之後,讓他們擁有浮空的能力。狄寧在一動念之間就輕松地漂浮起來,落在陽台上。
他急沖過拱門,來到長廊中,此地隱約亮著微弱的妖火,讓正常的視力可以運作,卻又不會干擾夜視能力的使用。走廊盡頭的華麗黃銅門標示了他的目的地,他在那邊暫停了片刻,等待雙眼調適回紅外線的光譜。門後的房間和走廊不一樣,沒有任何的照明。這是高階女祭司的謁見室,杜堊登家族雄偉的神堂。黑暗精靈們牧師的房間根據蜘蛛神後的傳統,是不准有光亮出現的地方。
當狄寧感覺自己已經准備好之後,他直接推開那扇門,毫不遲疑地擠開兩名驚訝的女侍衛,大膽地直接走到主母面前。家族中的三位女兒都瞇起眼,瞪著他們大膽猖狂的兄弟。不待准許就闖進來!他知道她們在想什麼。莫非今晚要獻祭的是他?!
雖然狄寧很喜歡測試他身為低等男性的行為極限,但是他可不能忽視維爾娜、瑪雅和布巴莎以如同舞步一般的優雅所展露出來的威脅。她們不但比狄寧高大,更花了一輩子的時間練習使用牧師的邪力和武器。牧師法力延伸的蛇首鞭開始興奮地擾動,期待著即將降下的懲罰。蛇首鞭的握柄是十分樸實的精金所打造,但鞭身和鞭頭都是活生生的毒蛇。布裡莎的六首蛇鞭更是迫不及待地舞動、推擠著,將自己沿著腰帶纏繞成許多結。布裡莎一向是最快給予懲罰的人。
不過,馬烈絲主母似乎對於狄寧的招搖十分欣賞。次子知道他在主母眼中的地位,並已會毫無畏懼,更沒有絲毫遲疑的執行她的命令。
狄寧從母親的冷靜表情上感到安心,這和他三名姐妹白熱的怒氣構成強烈的對比。“一切都准備妥當了,”他對她說。“迪佛家族躲在自己的圍欄中,當然,只有艾頓還在術士學校中愚蠢地學習著魔法。”
“你和無面者會過面了嗎?”馬烈絲主母問道。
“學院今晚相當平靜,”狄寧回答道,“我們的會面十分順利。”
“他同意了約定嗎?”“艾頓·迪佛會照著在我們的計劃被處理掉,”狄寧咯咯笑道。然後他記起來為了讓計劃更加殘酷並已滿足自己的欲望,他將馬烈絲的計劃說了一些修改,延遲了艾頓被處死的時間。狄寧的這個念頭帶起了另外一個想法:羅絲的高階女祭司們特別擅長讀心術。
“艾頓今晚就會死!”狄寧趕快說,意圖在其它人為了細節而探問之前作一個結束。
“好極了。”布裡莎皺眉道。狄寧松了一口氣。
“開始融合!”馬烈絲主母命今道。
四名卓爾族的男性走向前跪在主母和她的女兒們面前:銳森跪在馬烈絲面前,札克納梵跪在布裡莎面前,諾梵對瑪雅,狄寧對維爾娜。牧師一同吟唱起來,手靈巧地放在每名戰士的前額,和他們的情緒融為一體。
“你們都知道自己的位置了!”馬烈絲主母在儀式結束後說。她因為另一次的胎動而痛得齜牙咧嘴。“上工吧。”
不到一個小時之後,札克納梵和布裡莎並肩站在陽台上,俯瞰杜堊登家族的大門。在地面上,由銳森和諾梵所領軍的第二和第三大隊正忙亂地准備著,穿戴上加熱的皮甲和金屬片;這些都是為了騙過精靈們對熱敏感的雙眼用的偽裝。狄寧的部隊是包括一千名地精奴隸的第一先遣大隊,早就出發了。
“在今晚之後我們將會名聞遐邇,”布裡莎說。“沒有人會懷疑排名第十的家族膽敢對抗和迪佛家族一樣有力的對手。當我們今晚的血腥工程結束,謠言傳開之後,連班瑞家族都會注意到達蒙·納夏斯巴農!”她靠著陽台的欄桿,看著兩個大隊組成陣形,寂靜無聲的開拔。兩個大隊沿著不同的路徑前進,穿越過魔索布萊城曲折的道路,最後將會在迪佛家族五個巨大石柱的位置會合。
札克納梵瞄著馬烈絲主母長女的背影,一心只想要把匕首刺進她的脊椎。不過,和以前一樣,判斷力讓札克經驗豐富的手安分地放在原位。
“你收到了需要的道具嗎?”布裡莎問道,此時她的態度比有馬烈絲主母在身邊的時候要尊敬多了。札克只不過是名男子,一個有幸冠上家族名號的平民,這一切只因為他和主母之間有若有似無的夫妻關系,以及他曾經擔任過這個家族的侍父。但是,布裡莎依舊害怕觸怒他。札克是杜堊登家族的武技長,是一名高大強壯的男子,比大多數的女子都要強悍。那些曾經目睹過他戰斗時狂暴態勢的人都認定他是魔索布萊城中的首席戰士。除了擔任高階祭司的布裡莎和她母親之外,加上札克納梵無人可及的高超劍術,這三者才是杜堊登家族成功的基礎。
札克戴起黑色的兜帽,並且打開腰間的袋子,掏出幾枚陶瓷小圓球。
布裡莎露出邪惡的笑容,緩緩揉搓著纖細的雙手。“吉娜菲主母會不高興的。”她低聲道。
札克回了她一個同樣的笑容,轉過身打量著即將出發的士兵。對這名武技長來說,沒有什麼比殺死黑暗精靈更能夠帶來滿足的,特別是殺死羅絲女神的牧師。
“做好准備,”布裡莎幾分鍾之後說。
札克把濃密的頭發從臉上甩開,僵直地站著,緊緊閉住雙眼。布裡莎慢慢地掏出法杖,開始吟唱啟動這個物品的咒文。她輕觸札克的右肩,然後碰碰另外一邊的肩膀,最後法杖在他頭上停了下來。
札克感覺到冰冷的碎片落在他身上,穿透他的衣物和盔甲,甚至直觸他的肌膚,直到他身上所有的物品都降到一樣的溫度為止。札克痛恨這種魔法制造的低溫,因為這和他想像中死亡的感覺一樣。但是,他也知道,在魔杖低溫的影響下,對於幽暗地域靠熱感應視物的生物來說,他就像灰沉沉的巖石一樣,既不引人注意,更難以發現。
札克睜開眼,打了個寒顫。他伸出雙手試著握了握,確認自己是否還能夠擁有足夠的靈巧度。他看著布裡莎,後者已經陷入了第二個召喚術的失神狀態中。這次將會多花一點時間,所以札克靠在牆上,細細的品味眼前這有些危險,卻十分讓人期待的任務。馬烈絲主母把迪佛家族所有的牧師都留給他,這可真是體貼啊!
“完成了,”布裡莎幾分鍾之後宣布道。她引著札克的視線往天空,看往這巨大洞穴不可見的頂端。
是札克先注意到了布裡莎的傑作,一陣靠近的氣流,因為比洞穴的溫度要略高,而帶著些黃色。這是一股活生生的氣流。
這個從元素界召喚來的生物,呼嘯著飄浮在陽台的外緣,忠實地等待著召喚者的命令。
札克沒有遲疑。他跳進這股氣流之中,讓它包圍著他飄浮在空中。
布裡莎最後向他敬禮,並且示意召喚來的僕人上路。“戰斗順利!”雖然札克已經消失在空中,她還是對他喊道。
隨著扭曲的魔索布萊城在他的腳下飛過,札克不禁因為這句無意卻十分諷刺的話而咯咯輕笑。她和札克一樣都想要迪佛家族的牧師死光,只不過理由天差地別。如果把這切都撇開,札克也會很樂意殺光杜堊登家族的牧師的。
武技長抽出一把精金打造的利劍,一柄用魔法打造的黑暗精靈寶劍,劍刃不只鋒利,更附上了致人於死的咒文。“戰斗的確應該要順利。”他低聲說。如果布裡莎能夠知道有多順利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