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當泰蘭德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一對黑暗的翅膀擋住了惡魔巨爪的拍擊。女祭司睜開眼睛的時候,鮮血被風吹拂到她的臉上。這種刺痛比要了她的命更難過。尤迪安在她面前阻擋著惡魔致命的攻擊,自上而下的壓力將他的下半身深深地陷進插到了卡裡姆多和精靈最親近的土地中。具有諷刺意義的是,這個被驅逐的背叛者居然被卡裡姆多的大地認同並且接納。
泰蘭德無聲地望著曾經愛過她的男人,眼淚從不自覺地流過她的面頰。
阻擋惡魔的攻擊幾乎用盡了惡魔獵人的力量,結實的肌肉似乎完全粉碎了。撕心裂肺的疼痛侵襲著尤迪安的大腦,他確定他的雙手已經因為巨大的衝力而骨折了。這種傷對一個征戰了萬年的戰士來說意味著什麼,很清楚。他有可能完全失去手臂,失去作為戰士存在的意義。這對一個高傲戰士來說,是比死亡更痛苦的事。然而當他感受到心愛女人危險的時候,卻有毅然捨棄一切的覺悟。惡魔獵人帶著微笑,沒有對泰蘭德說任何話。
女祭司靜靜地看著這個願意為自己承受痛苦犧牲一切的男人。作為女祭司,她有責任守護白楊谷,守護整個種族。為了這個責任她願意付出生命。她不需要一個只懂得守護她一個人的英雄,她的丈夫必須是整個種族的英雄,而不是她個人的。
尤迪安似乎並不瞭解他所愛的人想要得到的是什麼,但是他用自己的方式捍衛著一段不可能實現的戀情。這就是人類所說的癡情吧?精靈思索著,她的思緒混亂到了極點。如果當初自己不是女祭司,而是一個普通的女性精靈會做出如何的抉擇?普通的女性精靈又怎麼可能受到暴風兄弟的青睞?命運與這可憐的女人開了一個嚴重的玩笑。她的丈夫為了種族的存亡毅然捨棄一切,而另一個不被選擇的男人則是為了她而毅然捨棄全部。
女祭司欣慰地笑了。這是她第一次對尤迪安報以溫柔的一笑。這是出自內心真誠的笑,而不是面對作為丈夫的弟弟那種出於禮貌的笑容。這種微妙的差異很難被一般人感到,敏銳的惡魔獵人卻能知道。
儘管什麼都看不見,尤迪安依然死死支撐著惡魔的巨爪。肩膀下滲出越來越多的血,被戰場的風惡作劇般地撩起,甩在泰蘭德臉上,混雜著她的眼淚捲進塵土。他應該沒有力量支撐起他的手臂了,她這樣想著,如果骨頭全部碎裂了,他是如何舉起他的手並且維持這個動作?女祭司詫異地望著惡魔獵手。星光落月始終沒有停歇,無數支箭都無法傷害到惡魔的巨爪,把尤迪安從巨爪下解救出來。她只能看著這個愛他並且為他犧牲的男人一點點地衰竭下去。她的眼淚戲劇性地被吹到了惡魔獵人的臉上,這時尤迪安開口了。
「你還在乎我嗎?願意把我當作一個精靈?」這句話一反常態,沒有任何的自信。這讓泰蘭德聯想到了尤迪安臨終遺言。
「既使法裡奧能將你驅逐……他依然無法割斷你們血脈中流著的相同的血,這是精靈的血、英雄的血。」女祭司思考片刻後,認真地回答了尤迪安的問題,奇怪的是尤迪安聽到她的回答後居然流下了眼淚。
「有這就夠了!至少你沒有把我當成背叛者,我從來都記得自己是一個——精靈!」惡魔獵手幾乎是咆哮著喊了出來,黑暗在身邊開始聚集,他啟動了最後的絕招。
尤迪安打算和巨大的惡魔同歸於盡,阿克蒙迪驚訝地感受著手底下湧出來的黑暗氣息,那是他如此熟悉的氣息——古爾丹的力量。黑暗包裹著惡魔獵手,強大的黑暗聚集力量托起了阿克蒙迪直衝雲霄。
巨大的黑色惡魔——黑暗之子從卡利姆多的大地衝了上來,黑色的翅膀托起尤迪安的身軀,撲向一個比他強壯百倍的龐然大物。
泰蘭德的承諾使尤迪安放心地在她面前惡魔化。自從繼承了邪惡力量,同樣的問題一直困擾著惡魔獵手:我到底是精靈,還是——惡魔?在確定了自己立場之後,尤迪安決定為了心愛的女人捨棄一切。他是抱著必死的覺悟回到這片森林。
阿克蒙迪驚恐地望著扭曲空間的強大黑暗能量一波波衝擊,他竟然忘記阻擋,以至於一開始就被尤迪安佔了上風。可是這種情況並沒有維持多久,巨大的體形優勢使得尤迪安的攻擊無從下手,很快尤迪安就陷入了被動挨打的局面。他只有依仗著敏捷的身手和飛行技巧躲避惡魔巨爪的致命攻擊,卻無法組織有效的反擊。
這無疑是在為法裡奧爭取時間,亡靈軍團和惡魔的聯軍在整個艾澤拉斯所有種族不要命的復仇面前,漸漸地潰不成軍。越來越多的英雄聚集到了阿克蒙迪的腳下。露西的冰錐、簡娜的呼喚完成了精力的暴風雪,庫洛斯凱召喚著兩個神的祝福攻向龐大的惡魔,莫拉丁神錘結合矮人的戰斧如雨點般的襲擊著惡魔的雙腳。
薩爾在惡魔的腳下召喚大地的力量,祈禱著強有力地震的來臨,星光落月無數的箭矢夾雜著流星的威力射向惡魔。然而這種疼痛和小小的不適,依然沒有人能阻擋惡魔前進的步伐。
所有英雄無奈地看著惡魔抱起了世界之樹的軀幹,一種無奈、一種失落伴隨著所有人。
這時,尤迪安做出了誰都沒有預料到的舉動。他將自己的黑暗力量全部集中在一起化做一顆黑色的炸彈衝向抱著巨樹的惡魔……
由於無法騰出手來阻擋惡魔獵人,阿克蒙迪實實在在地承受著惡魔全部的攻擊。
「法裡奧!」泰蘭德知道那是尤迪安最拚命的打法,她失聲叫了出來,「救救你的兄弟!」
聽到妻子呼喚,山頂的德魯依長歎了一口氣:「尤迪安,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是為了什麼。我們畢竟有很多地方是共同的,我們是兄弟!」
法裡奧吹響了暴風號角,一波又一波由綠精靈形成的洪流衝向阿克蒙迪,在尤迪安衝到目標的最後幾秒鐘前將他和巨大的惡魔隔開了。
「哥哥,這是為什麼?你不是更希望我死掉嗎?」空中傳來尤迪安憤怒的咆哮。
巨大爆炸的綠色光芒令人睜不開眼睛,強大的衝力使惡魔在空中失去了平衡,吹走了幾公里內所有的東西。
法裡奧知道尤迪安不會在爆炸中死去,森林懲罰的目標並不是他。
惡魔在連續的爆炸中痛苦地咆哮著詛咒著。世界之樹釋放出了它自身所有的力量,混合著最後一批綠精靈的能量,將阿克蒙迪撕碎化作宇宙的塵埃。
當爆炸停止的時候,大陸上所有的種族同時睜開了雙眼。望著枯萎的世界之樹,沒有人因為活著而興奮,沒有人為了勝利而歡呼。他們付出的代價太大了,勝利的短暫喜悅後,更多的是死者的悲傷。
「大陸的種族會堅強地活下去,不論以後的路會有多麼艱難!」麥迪文在遠離聖山的另一座山峰上望著這最後的輝煌爆炸,望著所有的人,望著這場沒有勝利者的戰爭。
露西在這種陰沉的氣氛中悄悄地拉著克羅撒撤退了出來。
「獸人,老朋友!請允許我這麼稱呼你,我有一個不情之請。」法師紅著臉靦腆地拖住獸人寬大的長袍。因為克羅撒的輕裝戰甲在戰鬥中整個被撕裂了。她像一個小女孩似的完全失去了剛才在戰場上的勇敢堅毅,展示法師沉穩低調智慧的模樣。獸人對法師報以一個溫柔的微笑。
「請說吧,只要我能辦到,一定效勞。」露西鬆了一口氣,她將法杖輕輕揮舞並且盡量減少傳送魔法散發出的光芒,她不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一個半精靈男孩出現在了克羅撒面前。
「請你照顧這個孩子。」精靈依然紅著臉,「但是請不要誤會,不是我的私生子或者……」後面半句話由於羞澀,聲音非常微弱,克羅撒聽到後只是笑了笑。
「但是請你答應我一定要照顧好他,並且用一流的獸族戰士的標準訓練他。我相信他會成為一個偉大的戰士。」
「你為什麼不把他交給精靈撫養?」克羅撒提出了問題。
「這樣不是更好嗎?」
「我不想讓這個孩子再接受魔法了。他在奎爾薩拉斯經歷了太多。雖然導師將他的記憶封存了,但在魔法環境下生活,我不敢肯定他不會回憶起來。所以拜託了,為了這個孩子的未來,請將他訓練成一個戰士吧。」露西幾乎要半跪下來,克羅撒托住了法師的雙手阻住了下跪的趨勢。
「信任朋友,就不需要懇求。」獸人的微笑和堅定的語氣,讓露西幾乎要流出淚來。
「還有一個小問題。」克羅撒轉向這個孩子,「要成為一個強大的戰士,為了榮譽和自由而戰。你願意和獸人一起生活嗎?」
孩子一直躲在露西的袍子後面,幾乎將法師的袍子扯破。當獸人轉過頭對他說話時,他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我願意成為一個戰士,為了自由和榮譽。像天上的雄鷹一樣自由,像聖騎士一般沐浴光輝。」
克羅撒笑了笑:「雖然和你想像的有所不同,但是我相信你能習慣獸人的生活和強化的訓練,那會非常辛苦的。特別對一個半精靈來說,你能堅持嗎?」獸人對孩子張開了雙臂,「如果你能接受考驗,就過來吧!選擇權在你手裡。」
獸人善意的微笑消除了孩子的戒心,半精靈撲到先知的懷裡,緊緊地摟住獸人的脖子。這個男駭就是獸人克羅撒·戰歌的惟一養子——托尼斯爾·戰歌。
漸漸的太陽已經上升到了頂端,「明天又將見面了老友。」摩刻拉伸了個懶腰站了起來。同樣的戰場,同樣的兄弟,這次卻是不同的立場。這讓摩刻拉多少有些困惑,他沒有反對矮人王作出的決定,他表示過無論如何都要支持人類。摩刻拉揮舞了一下自己的戰斧,微笑著說:「老朋友,到底我們誰更強些呢?或許明天就知道了是不是?豬頭。哈哈哈哈!」
矮人笑著走下了山峰,心頭卻如同壓著大石一般沉重。故作輕鬆絕對不是矮人的專長。無論如何,在戰場上相遇不是戰友就是敵人,獸人還是矮人都必須作好必死的準備。惟有這一點是不能通融的,無論是朋友還是兄弟,這就是——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