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失去了所有的一切。我們放棄了我們世界的平衡與和諧,為此元素之靈放棄了我們。惡魔守衛著沃舒古的入口,斷絕了我們與先祖之魂的聯繫。由於大部分獸人為了力量欣然接受了惡魔之血,我們的肉體以及靈魂都隨之而腐化。然後,然後——當我們在古爾丹的「指引」下對自己做了這些一切之後,基爾加丹卻放棄了我們。於是稱之為死亡時代的時期來臨了。但願它不會再一次降臨。
「我該怎麼辦?」古爾丹無法相信這話出自自己之口,但他是如此恐懼以致任何建議看起來都比這難受恐慌的感覺要好。
耐奧祖輕蔑地看著他。「你作的決定。」
「你又不是無可指責!」古爾丹厲聲說。
「當然不是。我曾為了我自己,我自己的發展作出過決定。但永遠不會以我的人民——我的世界——的未來作為代價。現在承諾給你的力量呢,古爾丹?你用我們的人民換來的力量呢?」
古爾丹轉過身,顫抖著。沒有力量了,耐奧祖知道這一點,這也是為什麼他的話這麼刺耳。
基爾加丹就那麼消失了,還沒有獎勵他忠誠的僕從以榮耀和神格。他在這個世界存在過的證據只有術士和他們的惡魔,瘋狂了的部落,還有滿目瘡痍的土地。
不,他想,不止這些。
還有影子議會,還有布萊克漢,這是個理想的傀儡,因為他自己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傀儡。而儘管現部落被灌輸了惡魔之血,而且渴望暴力和破壞更勝於飲食,但他們並沒有失去控制,至少還沒有。
他會召集議會在美麗的黑暗神殿開會。無疑他們也會尋求途徑來利用剩下的力量。
是的,還有影子議會。
「大地死去了,」杜隆坦低沉地說,站在他的老朋友旁邊。奧格瑞姆在勘察著曾經的綠色草地和丘陵,杜隆坦在塵土上拖著他的靴子,踢開枯黃的草露出了粉塵般的沙土和岩石。風不再被樹阻擋,從他們身邊呼嘯而過。
奧格瑞姆很久沒有說話。他雙眼所見告訴他杜隆坦說的沒錯。他看著眼前的河床,在那裡他和杜隆坦曾經為了挑戰而游過泳,現在卻看不到任何水的蹤跡。大地上的水骯髒污穢,泡著動物的屍體和其他沉澱物。喝則是冒著得病的危險,而不喝則會死。
沒有水,沒有草,但還是有設法活了下來的土地散落著,像泰羅卡森林,先祖之魂知道那是怎麼做到的。獸人們變得消瘦,因為沒有草就意味著沒有動物。過去三年裡因為飢餓和疾病死去的獸人比在對抗德萊尼的戰爭中死去的還多。
「不止是大地死了,」奧格瑞姆終於說話了,聲音很沉重。他轉過身面向杜隆坦。「霜狼的糧食怎麼了?」
在他眼裡,他和杜隆坦都看起來是綠色的。而站在其他人旁邊時,比如格羅姆和布萊克漢,他們則更像是棕色的,但無論如何他們已經發生了變化。杜隆坦認為是術士的力量使得他們和他們的世界變成這個樣子。故那些直接喝了古爾丹配製的藥劑的人肯定要比其他人顏色更鮮艷一些。真是怪異,奧格瑞姆想,該是綠色的大地變成了棕色,該是棕色的獸人變成了綠色,真是諷刺。
杜隆坦的表情很難看。「有幾桶在交戰中被偷了。」
「哪個氏族?」
「碎手。」
奧格瑞姆點點頭。霜狼氏族在近來的連連交戰中首當其衝。部落攻佔沙塔斯之後,德萊尼越來越少見了。上一次報告瞥見那飄忽的藍皮膚生物已經是六個月之前了,更不用說殺掉一個。沙塔斯淪陷那晚,杜隆坦拒絕喝那杯裡的東西,這使得霜狼氏族成為眾矢之的。即使在那以前,他不太願意攻擊德萊尼的態度也並非沒人注意到。現在德萊尼——獸人唯一的用來宣洩他們嗜血的慾望的目標——變得越來越罕見,很多獸人覺得杜隆坦多少對此也負有責任,而無視了一個事實:德萊尼很可能就是被捕殺殆盡了——從地面上剿滅他們的最初目標已經達成了。
「下次見面的時候我帶些給你,」奧格瑞姆說。
「我不會接受你的慷慨饋贈的。」
「如果我的氏族處於你的境地,你會把我揍得不省人事然後把糧食從我喉嚨裡塞進去,而不是等著我拒絕,」奧格瑞姆說。杜隆坦笑了,像是驚訝於他真這麼做了。奧格瑞姆也露齒而笑。這一刻,如果他能夠無視他們周圍死去的大地,無視他們皮膚上不自然的色調,這些年裡可怕的事就能像沒有發生一樣。
然後杜隆坦的笑容褪去了,一切又回到了死亡般的現在。「為了孩子們,我會接受的。」他轉過頭,再一次看著這片荒野。這裡出現了新的名稱——更殘酷的更黑暗的名字。那座堡壘現在被稱為地獄火堡壘,而整個區域現在叫做地獄火半島。
「如果我們不做些什麼,德萊尼的毀滅同樣會毀滅獸人,」杜隆坦說。「我們正在相互爭鬥。墮落到要從孩子們的口中搶奪糧食,因為土地的創傷如此嚴重,不再能養育我們。術士們身後跟著蹦蹦跳跳的惡魔能夠破壞和折磨,但卻不能治療和解決饑荒。」
奧格瑞姆低聲問:「有沒有人…試過找元素之靈?」這種行為仍是禁止的,但奧格瑞姆知道絕望會讓一些人重新考慮舊的方法。
杜隆坦點點頭。「失敗了。我們曾經悄悄地聚在一起,但惡魔把守著沃舒古,我們沒法從那裡找到希望。」
「那麼…我們完了,」奧格瑞姆平靜地說。他低下頭看看自己的錘子,它立在地上,錘柄靠在他的腳上。即使現在他也在想毀滅之錘的預言會不會成為現實。如果他是最後一個繼承人,他用這把武器來滅絕德萊尼,是不是已經帶來了救贖,然後帶來了毀滅?現在該怎麼用它來找回正義?
在所有的一切都正在死去的時候…一切又怎麼能再一次改變?
生存的意願很強大,古爾丹一邊想著一邊準備睡覺。他已經習慣了在黑暗神殿裡睡覺,在一間他自己重新佈置的房間裡。這裡面他形式地放著用來召喚和指揮惡魔的工具和物品:德萊尼的靈魂碎片,用於大型生物的一些石頭,保持自己能量充足的藥劑。這裡還有顱骨,和別的骨頭,以及其他統治的象徵。容器裡燃燒著一些草藥,焚香引導著夢境。
氣味有點過於濃烈,他把容器轉過去。他在鍋裡點起一點火,讓木柴燒到剩下餘燼。一邊吟哦著,古爾丹一邊把干樹葉扔到火上,盡量不讓自己被空氣中瀰漫的氣味嗆到。然後他走上床——他傾向於認為這也許是可惡的維綸還在神殿時曾經睡過的床——然後很快地睡著了。
古爾丹做夢了,這在自從基爾加丹離開以後從未有過。即使那影像站在奇異黑暗的地方,他也知道那是真的。那個影像是一個和獸人輪廓差不多的存在,影藏在長長的斗篷之下,斗篷也遮住了他的臉。他很瘦削,甚至比女性獸人都單薄,但不知怎的古爾丹立即感覺到那是個男性,在古爾丹看來他身形很精緻優雅,從這個陌生人身上散發出來的力量感衝擊著古爾丹。陌生人在他腦海裡說話的時候他打了個冷戰,男性的聲音,奇異而友善,又不可抗拒。
「你感覺到漂泊無依,」陌生人說。
古爾丹點點頭,既小心謹慎又熱切渴望。
「基爾加丹承諾給你權力…力量…神格。給你你們世界從未見過的東西,」柔和的聲音繼續從那仍隱藏在斗篷的陰影下的嘴裡吐出。這些話撫摸著古爾丹,撫慰著他,同時也讓他感到害怕。但他開口的時候感覺到更多的是憤怒。
「他拋棄了我,」古爾丹說。「他讓我們毀掉了我們的世界,然後就把我們留在這裡和這個世界一起死去。如果你是他派來的,那——」
「不,不,」那奇異地不可抗拒的聲音撫慰道。「我來自…更偉大的存在,」他的眼睛在斗篷深深的陰影中閃了一下。「我來自…他的主人。」
古爾丹毛骨悚然。「他的…主人?」
然後他腦海裡顯示出一副景象,基爾加丹和維綸和阿克蒙德很久以前的景象。他看見被稱為艾瑞達的生物被轉變成為怪物和半神,他感覺到——儘管沒有看到——在這一切後面都有一個更強大的存在。
「薩格拉斯!」
他仍然看不見陌生人的臉,但古爾丹知道他笑了。
「是的。那個統治一切的,我們為之服務的存在。你很快就會明白,古爾丹,毀滅和遺忘是美麗而純淨的,是一切事物發展的方向。你可以抵抗它,然後被毀滅,也可以幫助它,然後獲得獎勵。」
古爾丹仍然對這個被斗篷遮掩的形象和他的甜言蜜語充滿擔憂和疑慮,他小心地問,「要從我這得到什麼?」
「你的人民正在死去,」那個影像直截了當地說。「這個世界沒有剩下什麼可供破壞了,也就沒有了他們賴以生存的東西。他們必須去別的地方。去有充足的食物和水,有充足的值得屠殺的生物的地方。獸人對此的飢渴現在遠勝於食物。給予他們渴求的鮮血吧。」
古爾丹瞇起眼睛。「這聽起來像是獎勵,而不是要做的任務,」他說。
「兩者皆是…但我主人給予的獎勵不止這些。你控制著影子議會,你嘗到過權力的味道。你是你人民中最強大的術士,你也知道這一切如何讓你感到滿足。想像一下如果你是…神。」古爾丹顫抖了。這一點之前也有人向他承諾過,但不知怎的,他知道這個薩格拉斯更有能力來履行這個奢侈的諾言。他想像著張開雙手就可以震動大地,想像著牢牢地攥住一顆心臟而讓它停止跳動。他想像著成千上萬的眼睛注視著他,他們的聲音呼喊著他的名字。他想像著這些他甚至從未想像過的感覺和味道,垂涎三尺。
「我們有共同的敵人,」陌生人繼續說。「我會看到他們的死亡。你會看到你的人民滿足了殺戮的慾望。」這時古爾丹能夠看清楚最明顯的特徵,蒼白的皮膚,黑鬚環繞的薄唇彎出一個笑容。「這是一次對我們雙方都有利的合作。」
「確實是,」古爾丹輕聲說。他意識到自己正彷彿被牽引著,於是停下來補充道,「但我無法相信這就是你要從我這得到的。」
陌生人歎了口氣。「薩格拉斯會給你所有這些,還有更多。只是…他被囚禁了。他需要幫助。他的身體被困在一座遠古的墳墓裡,沉沒在翻騰的黑暗海洋中。他渴望自由,渴望施展曾經屬於他的力量,就像你們獸人渴望血腥屠戮,就像你渴望力量。把你的獸人帶到這個原始的未腐化的世界。給他們以柔軟的血肉讓他們用斧子去砍。戰勝這個地方的原住民,強化你的人民,然後帶著這綠色戰士的大潮和我一起去解放我們的主人。他的感激——」
又是這狡詐的微笑,這亮白的牙齒。又是這力量的衝擊,只有陌生人的意願能讓它減弱。
「……這看來在你的想像之外,古爾丹。」
古爾丹考慮著。這時那個陌生人的影像變幻著消褪了。古爾丹站在一片漂亮的草地上喘著氣,風吹散了他編成辮子的頭髮。他從未見過的動物正在吃著草。目之所及,到處矗立著健康的樹。奇怪的生物,和獸人很相像,但有著粉紅色的皮膚,和那個陌生人一樣瘦削單薄,正在照料著田地和家畜。
完美。
景象又改變了。他突然到了水下,正往下游,他的肺並沒有因為缺少空氣而感到灼燒。海草隨著洋流擺動著,遮掩卻沒有完全隱藏著一些傾倒的柱子,還有一個刻著奇怪文字的平台,被時間和永不停息的流水的輕柔地撫摸銷蝕著。他一陣顫抖,意識到這就是薩格拉斯所在的地方。把他釋放出來,然後…然後…
這看來是一次很好的合作。一切都會比留在這個世界要好,留下就只意味著緩慢地死亡。一片美麗的成熟的土地,等著被掠奪,這本身就讓這場交易顯得很有價值。而且還有更多更多別的東西。他迅速看著陌生人。「告訴我要怎麼做。」
古爾丹四腳朝天地在地板上醒來。他旁邊冰冷的石塊上有一片寫著指引的羊皮紙,是他自己親手寫的。他快速地瀏覽了一遍:傳送門。艾澤拉斯。人類。
麥迪文。
古爾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