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精的飛艇在雲層中穿行,離目的地越來越近,卻奇怪地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羅寧站在前舷,密切地留意著那兩個把握著他命運之舵的傢伙。那兩個地精在甲板上騰來騰去,一邊調整著儀表,一邊互相埋怨著。鬼才知道這麼一個瘋狂的種族怎麼能創造出這樣神奇的東西。每一秒鐘,飛艇看起來都似乎肯定要毀掉,然而他們總是能夠化險為夷。
從讓他上艇的那刻起,死亡之翼就沒有再和他說過話。當時羅寧就知道,不管他願意與否,死亡之翼肯定能迫他上去的。於是他勉強地爬了上去,盡量不去想飛艇如果墜毀的後果。
那兩個地精分別叫沃德和努爾林,這艘飛艇就是他們自己建造的。據他們自己說,他們是偉大的發明家,為偉大的死亡之翼服務。當然,他們說起後面那半句時,語氣裡還帶著些諷刺和畏懼。
「你們要載我到哪裡?」他問道。
話音剛落,那兩個駕駛員就一齊看著羅寧,好像他已經精神失常了。「當然是去格瑞姆巴托啦!」其中一個叫道。他露出的牙齒比羅寧不幸遇上的其他地精都多上一倍。「去格瑞姆巴托!」
法師當然知道是去格瑞姆巴托,但只是想弄清楚下艇的具體地點。他懷疑這倆傢伙會把他放到獸人營地中間去。不巧的是,羅寧準備再次開口時,他們又得去對付剛出現的緊急事故。這次是主蒸汽箱漏氣了。這飛艇是用水和油來共同驅動的,而如果其中一部分在正常工作,那另外一部分肯定是癱瘓之中。每一刻都不例外。
就這樣,他們過了一個不眠之夜,羅寧作為乘客也不能倖免。
這時,他們周圍的雲層逐漸變厚,以至於法師感到飛艇駛進了一團濃霧裡。如果不是知道他們在飛,羅寧可能會以為是在海裡航行呢。事實上,飛行和航行有著許多共同之處,例如都有可能撞毀在石頭上。有那麼幾次,羅寧看到峭壁在飛艇的一側突然出現,有一些離他們已經相當近了。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而那兩個地精則繼續忙活著修修補補——甚至有時還打個盹——絲毫沒有理會那些近在咫尺的危險。
太陽早已升起,但是多雲的天空仍像黃昏後一樣陰沉。沃德似乎在用羅盤之類的東西導航,但羅寧研究了下就發現,那東西經常會突然改變指向。最後,羅寧得出了一個結論:這些地精們絲毫沒有方向感,完全是憑運氣來駕駛飛艇的。
早些時候,他就估算過行程了。他覺得這個時候理應到達格瑞姆巴托了。但那兩個同伴一直都保證說還有一排才到。他逐漸疑心飛艇在兜圈子,要麼是因為那有毛病的羅盤,要麼就是這兩個地精有些什麼企圖了。
雖然現在的首要目標是完成任務,但羅寧發現,溫蕾莎越來越頻繁地浮現在他腦海裡。如果她還活著,那她肯定會跟來。他很瞭解她的性格。這讓他既憂又喜。精靈能想到他們會坐飛艇嗎?她可能會漫無目的地在卡茲莫丹徒勞地尋找,更糟的是,她可能猜對了羅寧的真正任務而直接前往格瑞姆巴托。
他下意識地抓緊了扶手。「不會的……」他對自己說道。「她不會那樣的……她不可能……」
鄧肯的鬼魂,和之前那個任務中的夥伴們一樣,已經纏得他不得安寧了。莫洛克也和他們站在一起,對他怒目而視。他們似乎都在責問著法師,為何在他們犧牲後仍苟活於世。
而那也是羅寧經常問自己的一個問題。
「人類?」
他抬起頭來,看見努爾林,比較矮小的那個地精,正站在面前距離他不到一臂的地方。
「什麼事?」
「準備下艇吧。」那地精對著羅寧咧著大嘴開心地笑著。
「我們到了?」羅寧把自己從沉思中拉出來。他的視線穿過了眼前的薄霧,但只看到更多的霧。「我什麼都看不到。」
沃德站在另一頭,也笑得很開心。他把繩梯從艇側拋了出去。法師只聽到繩梯和船體摩擦的聲音。顯然,繩梯並沒有碰到任何地面。
「這裡就是了。這裡真的就是目的地了,大師。」沃德指著扶手外的空氣。「你自己去看看吧!」
羅寧站在扶手旁小心地看了看。即使現在這兩個傢伙違背死亡之翼的意願,把他從飛艇上扔出去,羅寧也絲毫不會感到奇怪的。「我什麼都看不到。」
努爾林一臉歉意。「那裡有雲吶,大師!它們會擋住你的眼睛!我們地精的視力更好。下面是一個柔軟而安全的平台!順著梯子爬下去吧,我們會輕輕地把你放到上面的!」
法師猶豫了。他只想盡快地擺脫這個飛艇和那兩個駕駛員,但要他相信這地精的話——
出其不意地,羅寧突然伸出了左手,一把抓住了努爾林。他的手指緊緊地鉗著那地精的喉嚨,儘管羅寧自己很想鬆開,但它們卻越收越緊。
這時候,一個羅寧十分熟悉的聲音開口了。「我說過,不准玩任何花樣,不能忤逆我的意思,蟲子。」
「饒…饒了我吧,偉大而尊…尊貴的主人!」努爾林勉強從喉嚨裡擠出這幾個字。「只是玩玩!只是玩——」羅寧的手繼續收緊,他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羅寧勉力低頭,無助地看著那墜飾上的黑色寶石正散發著微弱的光。死亡之翼又一次地利用了它來控制這位人類「朋友」的行動。
「玩?」羅寧的嘴唇翕動著。「你們喜歡玩麼?我現在就有個遊戲想和你們玩下,蟲子們……」
毫不費力地,羅寧抬起手,把那個掙扎著的努爾林抓到了扶手邊上。
沃德發出一聲尖叫,迅速地退到了引擎後面去。羅寧拚命想要擺脫死亡之翼的控制,他知道死亡之翼肯定是想把努爾林扔出去了。雖然法師不喜歡這個地精,但他也不想親手殺了他——即使他們不久前還在為死亡之翼幹活。
「死亡之翼!」他說道,驚奇地發現自己的嘴唇這時沒受控制。「死亡之翼!不要這樣!」
難道你更想成為他們的玩物麼?這聲音在他腦袋裡響起。對一個不會飛的人來說,這樣掉下去可不好受……
「我可不是一個傻瓜!我也沒想過真的從那個梯子爬下去。我才不會相信一個地精說的話!如果你覺得我真的會那麼糊塗,一開始你就不會救我了吧!」
恩,不錯……
「況且我又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羅寧抬起另一隻手,死亡之翼似乎沒想過要用到它。法師念了一些咒語,食指上立刻發出了一道火焰。他用那道火焰指住了努爾林已經極度驚恐的臉。「還有別的方法能教會一個地精誠信做人的。」
努爾林幾乎透不過氣來,更加沒辦法逃走了。他只能把眼睛瞪得大大的,拚命地搖著頭。「我素好人啊!只是想玩…玩!不會傷…傷害他的!」
「那你就應該在一個合適的地方放我下去吧?在一個我和死亡之翼都同意的地方。」
努爾林現在只能以吱吱的聲音回答他了。
「我還可以讓這個火焰變大的。」魔法火焰突然伸長到之前的兩倍的長度。「足夠從下面燒著這個飛艇了,或許還會燒到那些油……」
「不耍花樣了!我不…不耍花樣了!我保證!」
「看到了吧?」紅頭髮的法師問道。「用不著把他扔下去的。以後你可能還要用到他呢。」
作為答覆,羅寧的那個被控制的手立刻放開了努爾林。後者砰的一聲摔到了甲板上。他癱在地上好一會,不住地喘著氣。
好吧,法師,這可是你的選擇。
人類鬆了口氣,然後回頭盯著沃德——他還躲在引擎旁邊——喊道:「現在,帶我到山上吧!」
沃德立刻聽話,開始麻利地調整控制桿和檢查儀表。努爾林終於回過氣來,也去幫忙了,連回頭望一眼都不敢。
羅寧收回了手上的魔法火焰,再度在扶手旁觀察艇外的風景。現在他終於可以辨認出一些輪廓了。希望那些是格瑞姆巴托附近的峭壁吧。根據死亡之翼早些時候說過的話,還有給他看的影像,羅寧猜想他是想讓自己在山頂某處下飛艇。最好那裡有個洞能通到要塞裡面。那兩個地精肯定知道這個計劃的。他們現在如果敢搞別的花樣的話,那就肯定還沒意識到,觸怒他們的主人和眼前的法師是多麼地愚蠢。羅寧希望這種事不會發生,他很懷疑死亡之翼會再次放過他們。
他們開始接近一座山峰了。雖然沒有來過格瑞姆巴托,但羅寧對這座山峰有著模糊的記憶。他越來越緊張了,於是把身子探出去以便看得清楚些。沒錯,死亡之翼讓他在畫面裡看到的就是這座山峰。他開始尋找山上那塊顯眼的石頭,或者,那個熟悉的石縫。
在那裡!就是在那次令人目眩的旅行中看到的狹窄的洞穴入口!那個洞口僅能容一個人通過。前提是這個人能爬上那幾百尺高的石壁……怎麼樣都好。羅寧一點都不想再等了,他會很高興地向這兩個淘氣的地精和他們那令人無法忍受的飛艇告別的。
繩梯依然搖擺著,等著羅寧爬下去。而法師也在等著沃德和他的搭檔駕駛著飛艇逐漸靠近。且不管他之前對飛艇的看法,羅寧得承認,現在那兩個地精駕駛的精準度讓他歎為觀止。
繩梯和洞口左邊的石壁輕碰了下,發出喀啦啦的聲音。
「你們能不能把它停穩點?」他朝努爾林喊道。
那驚魂未定的地精只是回以一個點頭,但羅寧已經很滿意了。他們不敢再玩什麼花樣了。就算他們不怕他,也肯定會害怕死亡之翼遠遠地伸過來的那隻手。
羅寧深吸一口氣,慢慢地翻下了欄杆。繩梯依然在搖擺著,一次又一次地推動著他和石壁相撞。羅寧沒有理會每次碰撞帶來的衝擊,以自己最快的速度爬到了繩梯的末端。
洞口突出來的小平台就在他腳下不遠處了。地精們也已經把飛艇停靠得盡可能地精確。然而高山上的風總要把羅寧吹離安全的著陸點。他試了三次,想在那小突起上落腳;但三次他都被風吹跑,隨著繩梯在數百尺的高空中飄蕩。
現在他只能冒險一跳了。在這樣的情況下,使用法術更加不安全。羅寧只能倚仗體能了——顯然不是他的第一選擇。
這時飛艇突然毫無預兆地轉動了一下,把羅寧狠狠地摔在石壁上。羅寧猛吸一口氣,差點沒掉下去。如果他不盡快地離開繩梯,也許下一次就會把他撞暈,讓他鬆開那緊抓著的手。
法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了看自己和那小平台之間的距離。此時繩梯仍在不住地搖擺,隨時會把他再次重重地扔向石壁。
羅寧等著繩梯把他帶到比較靠近的地方——然後跳向了那個山洞。
隨著一聲慘哼,羅寧落到了那個小平台上。這時他腳下卻突然一滑,踩空了。法師雙手急忙發力,用力地把自己往上拉。終於上去了。
羅寧爬到了一個感覺比較安全的地方,立刻趴了下來,不停地喘氣。過了好一會他才回過氣來。他翻過身子,躺在了那裡。
在他頭頂,沃德和努爾林才剛知道,他們終於擺脫了這個不受歡迎的乘客。他們的飛艇開始啟動了,繩梯卻依然懸在一邊,沒來得及收起來。
這時羅寧的手突然高高抬起,食指正對著正在逃離的飛艇。
羅寧想到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不禁大喊:「不可以!」
方才用來發射火焰的咒語再次從他口中吐出,這次卻不是法師自己念的。
一道烈焰射了出去,嚇壞了的法師自己都從來沒射出過如此大股的火焰。那股烈火徑直地射向飛艇和那兩個沒有防備的地精。
烈焰吞噬了飛艇。他只聽見絕望的尖叫。
當油箱被點燃,飛艇爆炸了。
看著幾塊殘骸從空中落下,羅寧的手終於又垂回了他身旁。
羅寧吃力地喘著氣,喝道:「你不該那樣做的!」
那些狂風能掩蓋爆炸聲的,那冰冷的聲音說道。那些碎片則會落到一個荒廢的山谷裡。況且,獸人們對那些地精的自殺式實驗已經見怪不怪了。你用不著害怕被發現的……朋友。
羅寧剛才在意的當然不是自己的安全,他在意的是那兩個地精的性命。在戰鬥中殺掉它們是一回事,但是那兩個不聽話的地精被死亡之翼以這種方式懲罰又是另一回事。
你最好在山洞裡繼續你的旅程吧。死亡之翼接著說。外面的環境真的不太適合你。
羅寧沒有因為死亡之翼對他的關心就平息怒氣,但他還是照做了。在越來越勁的風勢下,他可不想被吹下去。不管怎麼樣,黑龍已經把他帶到了這麼近的地方了——而他也可以老實地承認,他曾經十分懷疑自己一個人能否走到這裡。在內心深處,法師一直覺得自己必死無疑,只求能夠完成任務,在贖罪之後再死。現在,他終於有機會一試了……
突然間,一個恐怖的叫聲在前方響起。羅寧一下就聽出,那是一條龍的叫聲。還是一條年輕而健壯的龍。龍,還有獸人們,他們都躲藏在山洞的深處,等待著孤獨的法師。
這讓他越發感覺到,正如他之前想像的那樣,他難逃一死……——
這個人類很堅強,比我想像中要堅強。
化身成普瑞斯托領主的死亡之翼在思考著自己的選擇。看來,利用這個肯瑞托派來執行那荒誕任務的法師是最簡單的方法了。他要把他們的愚行變為勝利——他的勝利。羅寧會心甘情願地為他實現這一切,儘管並不像這個凡人所希望的那樣。
不過這個法師的反抗確實超出了死亡之翼的預計。他的意志十分堅強。值得慶幸的是,隨著計劃的繼續進行,他很快就會死掉。堅強的意志可以讓人成為強大的法師——比如麥迪文。在人類中,只有一個名字能得到這條黑龍的尊敬。那就是麥迪文。他跟地精一樣瘋狂,還跟地精一樣難以捉摸,他還掌握著難以置信的強大力量。即使是死亡之翼也不願與他正面交鋒。
但是麥迪文已死——黑龍是這麼認為的,儘管最近有許多謠言都說他還活著。沒有別的法師曾達到過他的境界。今後也不會有了,只要死亡之翼不想有的話。
羅寧聽他指揮,不是像聯盟的那些國王們一般盲目地服從,而是因為他知道黑龍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那兩個討厭的地精就給他做了個很好的榜樣。也許他們只不過想嚇嚇他們的乘客而已。但是死亡之翼沒有時間容忍這些蠢事的發生。他已經警告過克瑞爾,一定要選兩個不會做任何無謂事情的傢伙。在這個地精頭兒完成了他自己的任務後,死亡之翼就會跟他談談這件事的。黑龍對此相當不滿意。
「不要讓我知道你失敗了,小賤種。」他冷冷地哼了一聲。「否則,和你將要受到的懲罰比起來,連你那兩個飛艇上的同胞都會覺得自己很幸運了。」
他放下了關於那個地精的思緒。普瑞斯托領主和泰瑞納斯有一個很重要的會面……關於卡莉雅公主的會面。
死亡之翼的化身穿上了國內貴族們穿的那種最華麗的衣服,站在了他城堡前廊的一個高高的鏡子前,欣賞著自己。是的,每一處都散發著王者之氣。假如那些人類擁有他一丁點的尊貴和力量,他也許會考慮放過他們。然而,正與他面對面的這個形象表現出的完美是那些凡人永遠無法企及的。毀掉這些可憐的存在實際上是幫他們做了件好事呀。
「快了……,」他對自己承諾道。「很快了。」
馬車直接把他帶到了宮殿前。那裡的守衛一見到他就立刻敬禮,並為他放行。一個僕人在前廳見到了死亡之翼,便不斷地為國王不能親自來迎接表示歉意。他現在已經完全進入角色了,他要扮演的是那個一心只要各方和平共處的年輕貴族。他裝作沒有不耐煩的樣子,微笑著讓那個人領他到泰瑞納斯準備接見他的地方。其實死亡之翼早已經預料到國王不會等在那裡,尤其是考慮到,他還要跟自己的女兒解釋這個已經決定了的終身大事。
所有對他登基的異議都已經掃除。再過幾天,他就能把王位拿到手了。現在死亡之翼想到了一個錦上添花的計劃:跟聯盟那些強國之一的公主締結婚約。還有什麼能比這樣更好地鞏固自己的統治呢?當然了,並不是所有君主都有合適的人選的。事實上,在這個時候,只有泰瑞納斯和戴林?普羅德摩爾有尚未婚嫁的女兒。吉安娜·普羅德摩爾還小,而且據他目前的調查,她可能已經很難駕馭了,否則死亡之翼還可以等她長大了再說。算了,泰瑞納斯的女兒不錯了。
雖然卡莉雅至少還有兩年才到適婚年齡,但兩年對於一條不老的巨龍來說算不了什麼。到那時候,其他的龍族已經要麼死,要麼歸於他的麾下了。他還會為自己在政壇上謀得一個地位,然後開始真正地從內部搗毀聯盟的基石。
野蠻的獸人們從外部無法做到的事,他將由聯盟內部實現。
僕人為他打開了一扇門。「請您在裡面等候吧,閣下,我保證陛下很快就能來見你了。」
「謝謝你。」由於剛才想得太入神,死亡之翼直到身後的門關上才發現,廳裡已經有兩個傢伙在等他了。
那兩個穿著斗篷的身影朝著他的方向點了點頭。
「您好,普瑞斯托領主。」長著鬍子的那個人沉聲道。
死亡之翼勉強控制住,沒有讓自己的嘴角皺起來。他曾經想過會和肯瑞托的人碰面,但沒想到會是在泰瑞納斯的宮殿裡頭。他已經巧妙地在幾個君主之間營造出一種對達拉然法師們的敵意了,他以為那會讓後者知難而退的。
「你們好,先生和女士。」
第二個法師——對她種族裡的女性來說,她算比較老的了——說道:「我們其實很早就想和閣下見面了。您的名字在聯盟各國中已經家喻戶曉了……尤其是在達拉然。」
那兩個法師用魔法使他們的面孔變得模糊不清。雖然死亡之翼只需略施小技就能看穿他們的面紗,但他沒有選擇這麼做。他認識這兩個人,然而卻不知道他們的名字。那個蓄著鬍子的法師對他有種熟悉的感覺,就好像他最近才和死亡之翼接觸過一樣。假冒的貴族懷疑,在兩次企圖入侵他城堡的防護結界的事件中,這個法師至少參與過一次。考慮到那些結界法術的強大力量,連死亡之翼都對他還活著感到有點吃驚。現在見到他在這裡出現則更是如此了。
「彼此彼此啦~肯瑞托也是揚名在外呀~」他回答道。
「而且名頭還一天比一天響亮了……但我想說,那跟我們所希望的有點不一樣。」
她在暗指他做的手腳。死亡之翼還看不出他們對自己有什麼威脅,這時他們只是懷疑他是一個離經叛道的法師罷了——法力強大。然而他帶來的真正威脅遠不只這些。
「我原以為是和陛下在這裡單獨會面的,」他說道,爭取著對話的主動權。「難道達拉然跟洛丹倫有什麼要事商量嗎?」
「達拉然希望能保持對聯盟各國重大事件的知情和議事權。」那女人回答道。「然而最近這變得困難了許多。我們對各成員國在這裡開大會一無所知。」
死亡之翼冷靜地走到那張靠牆的桌子旁。泰瑞納斯總是在上面擺著幾瓶最好的美酒以招待等著和他見面的客人。在死亡之翼心目中,洛丹倫的酒是這個國家唯一拿得出手的東西了。他在其中一個鑲滿珠寶的酒杯裡斟上了一些。「是啊,我曾經跟陛下談過,勸他讓你們加入奧特蘭克問題的協商;但他好像下定決心要把你們排除在外了。」
「那已經不要緊了,協商結果我們都知道了。」鬍子男提高了音調。「我們在此向您表示祝賀,普瑞斯托領主。」
他們並沒有表明身份,死亡之翼也沒有。果然,他們在監視他——當然,這也在死亡之翼掌握之中。
「我必須說明,我對這個結果也感到很驚訝。在佩瑞諾德領主做出那件令人遺憾的事後,其實我一直只是在幫忙,不想讓這個聯盟四分五裂。」
「嗯,那是個令人震驚的事件。沒有人想到他會那麼做。他年輕的時候我就認識他了,那時他雖然有點膽小,但還看不出是那種反叛的類型。」
那個老女人突然插話道。「您的家鄉離奧特蘭克不遠,對吧,普瑞斯托領主?」
這是死亡之翼第一次感到有點厭煩。這個遊戲已經不好玩了。難道她猜到了什麼?
他還沒回答這個問題,正門對面的另一扇裝飾華麗的大門就打開了。國王泰瑞納斯踱了進來,心情顯然不太漂亮。一個金黃色頭髮的小正太,大概剛學會走路的光景,跟在了後面,希望能引起老爸的注意。然而,泰瑞納斯看了看那兩個衣著陰沉的法師,臉上的皺紋變得更明顯了。
他轉過身,對那孩子說道:「快回你姐姐身邊去吧,阿爾薩斯。去哄哄她吧。我會盡快去陪你的,我保證。」
阿爾薩斯點了點頭,好奇地看了看他父親的客人們,然後回頭走了出去。
等他兒子走後,泰瑞納斯關上了那扇門,馬上轉過身來,盯著兩個法師。「我想我已經告訴過總管,讓他跟你們說,我今天沒空見面了吧?如果達拉然對我經手的聯盟事務有什麼異議的話,可以通過大使發個正式的文書過來!現在,早上好!」
那兩個法師似乎無動於衷。死亡之翼露出了一個勝利的微笑。他對國王的控制得仍然很緊,雖然他還得同時處理別的事情,例如羅寧。
一想到他新近收的這個傀儡,死亡之翼就希望這兩個法師能接受泰瑞納斯的逐客令,趕緊離開。他們走得越快,他就能越快地回去監視羅寧的情況。
「我們會走的,陛下。」男的那個法師哼道。「不過,我們是由議會派來告訴您,我們希望您能盡快對此事給出個解釋。達拉然一直是一個堅定而忠誠的盟友。」
「到時候的話我自會說的。」
兩個法師都沒有理會那國王的無禮。其中女的那個對著死亡之翼說道,「普瑞斯托領主,能跟您見面真是我們的榮幸。我也相信這不會是最後一次見面吧。」
「希望如此。」她沒有把手伸出來的意圖,死亡之翼也沒有。這是在提醒他,他們會繼續監視他的。達拉然肯定以為這會讓他行事更加小心謹慎,更加難以預料。然而死亡之翼只會覺得他們的威脅十分可笑。就讓他們在趴在占卜水晶球前面浪費時間吧,要不就試試去說服聯盟的首腦們,看看他們有什麼理由。他們逼出的權利越多,其他人對他們的敵意就越甚——那樣對死亡之翼最好不過了。
兩個法師弓著身子,慢慢退出了房間。出於對國王的尊敬,他們並沒有突然消失不見;而死亡之翼知道他們有能力做到的。他們會等到回到了大使館,在那裡,沒有懷疑的眼睛看著他們。即使是現在,肯瑞托仍舊很小心地處理在外人眼中的形象。
但也影響不了最終結果的。
等兩個法師離開,泰瑞納斯終於開口了。「普瑞斯托,我對剛才的場面向你致以最謙卑的道歉!他們無禮地闖進宮殿裡,好像這裡是達拉然,而不是洛丹倫!這次,他們做得實在太過分——」
他的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了。死亡之翼正對他舉著一隻手。他先看了看那兩扇門,確定沒有人會突然闖進來而發現國王被魔法制住了。然後這個假冒的貴族走到一個可以俯瞰御花園的窗前,注視著那個所有來訪者都必須通過的大門。
那兩個法師進入了他的視野,他們正朝門口走去。他們都向對方歪著腦袋,進行著緊急而又秘密的談話。
黑龍用食指在那昂貴的窗玻璃上輕觸了一下,然後在上面畫出了兩個圓圈。那兩個圓圈都發出深紅色的光芒。接著他念出了一個單詞。
其中一個圓圈裡的玻璃動起來了,扭動著,形成了一個滑稽的嘴巴形狀。
「——什麼都沒有!他就像一片真空,莫德拉!我無法感覺到關於他的任何東西!」
另一個圓圈裡,第二個較為小巧些的嘴出現了。「也許你還沒有完全恢復,德林丹。畢竟,那次你受到的打擊——」
「我已經克服了!想殺死我還沒那麼容易!而且,我知道你剛才也在探察他的。你能感覺到什麼嗎?」
那個女人的嘴角皺起來了。「沒有……那意味著他十分,十分強大——也許幾乎和麥迪文一樣強大了。」
「他肯定在用什麼神器!沒有人會那麼強大,即使是克拉蘇斯!」
莫德拉的聲音變了。「其實我們知道克拉蘇斯有多厲害麼?他比我們所有人都老。那肯定說明了一些問題的。」
「嗯,那說明他會比較謹慎……但他是我們之中最棒的了,雖然他不是議會的頭。」
「而那就是他的決定——他說過不只一次了。」
死亡之翼把身子向前傾。他越來越好奇了。
「他到底在幹什麼?他為什麼搞得那麼神秘?」
「他說他想找出普瑞斯托的過去,但我覺得他沒說完。他總是藏著一些事情。」
「無論如何,我希望他能盡快查出點什麼,因為現在的情況真是——這是什麼?」
「我覺得脖子上有點麻!會不會是——」
在殿裡,黑龍迅速地在兩個玻璃嘴前揮了揮手。那塊玻璃立刻恢復平滑的了,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然後他從窗前退開了。
那個女法師最後還是察覺到了他的法術,但她沒有能力跟著法術查到他頭上。他也不怕他們,不管那些人類的法術有多高明。他只是不想在這種時候和他們斗罷了。遊戲裡又加入了一個新的元素。這個元素讓死亡之翼第一次陷入了沉思。
他轉過來,看著泰瑞納斯。這位國王仍然站在那裡,嘴巴張著,伸著手
黑龍打了個響指。
「——而我不會支持他們的!我有一種衝動要斷絕和他們的所有外交關係!現在到底是誰在統治洛丹倫?我只知道不是肯瑞托,不管他們在想啥!」
「嗯,也許是個很明智的行動,不過,陛下,那樣攤牌來得太快了。先讓他們提出抗議吧,然後再慢慢對他們關閉外交之門。我很肯定其他國家都會跟著我們的。」
泰瑞納斯露出了疲倦的笑容。「你真是個很有耐心的年輕人,普瑞斯托!那時我總是在這裡大聲地發表演說,而你,則站在一邊,全盤地接受!我們可是在談論一件婚姻大事啊!沒錯,在那之前我們還有兩年的時間來談論,但是光是訂婚儀式就需要大量的籌劃。」他聳了聳肩。「這就是王族的生活方式了!」
死亡之翼對他微鞠了鞠躬。「我完全明白的,陛下。」
接著這個洛丹倫的國王就告訴他,在接下來的幾個月裡,他這位準女婿要出席各種典禮。除了接管奧特蘭克的儀式外,年輕的普瑞斯托還要在其他的場合出現,以便在百姓和其他君主前為他和卡莉雅的婚事造勢。世人將會見證著這個結合成為聯盟偉大前景的開端。
「在我們從那些混蛋獸人手裡奪回卡茲莫丹和格瑞姆巴托後,我們就要策劃一個山地矮人們正式收復家園的慶典!你,我親愛的孩子,將會主持這個慶典。因為你已經成為了維護聯盟統一直到勝利的功臣之一了……」
死亡之翼的思緒漸漸遠離了與泰瑞納斯瑣屑的談話,飛到別處去了。他知道這個老人要說的大部分的事情——因為正是他把它們灌進這個人的思想裡的。普瑞斯托領主,這位眾人幻想中的英雄,將會收穫他的「報酬」,開始按計劃慢慢地毀滅那些低等的種族。
然而,現在這條黑龍更感興趣的是那兩個法師之間的談話,尤其是他們提到的另外一個肯瑞托成員,那個克拉蘇斯。此人引起了死亡之翼的注意。他知道有人企圖繞過包圍著他城堡的結界,而其中一人還觸發了無盡饑謹——那是一個法師能所製造出的最古老而最嚴密的陷阱了。黑龍還知道,無盡饑謹並沒有完成它的使命。
克拉蘇斯……這個法師躲避了一個古老堪比死亡之翼本身的法術,這真的就是他的名字嗎?
我得瞭解更多關於你的事情了,黑龍一邊想著,一邊心不在焉地點頭回應著泰瑞納斯的絮絮叨叨。嗯,也許我得瞭解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