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希記住了何老師的教誨,整個一天,她極力排除干擾,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就連下午的班會課中,宋老師向大家強調安全重要性時,她都在抓緊時間練化學習題,想把自己這幾天耽擱的學業都彌補回來。
晚自習結束後,俞希又像往常一樣和孔韋一起回家。他們走出校門後沒過多久,俞希偶然地發現,盧應馳居然跟在他們身後。
俞希用胳膊肘碰了碰孔韋,眼神示意他往回看。
孔韋回過頭去看了一眼跟他們相距十幾米的盧應馳,問道:「怎麼了?」
「他的家不在這個方向。」俞希小聲說,「他上次故意等著我,跟我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時,才是走的這個方向。」
孔韋想了想,說:「別管他,我們走。」
兩個人繼續朝前面走,但是卻無法隨意地談論什麼話題了,他們不時用眼角餘光瞟一下身後跟著的盧應馳,感覺極不自在。走了幾分鐘之後,孔韋終於忍不住了,他停下腳步,轉身朝後,直視著後面那個畏畏縮縮的人。
盧應馳本來埋著腦袋朝前走,孔韋停下來後,正好擋在他的正前方。盧應馳走到孔韋跟前,被迫站住腳,他似乎愣了一下,抬起頭來。
孔韋問道:「盧應馳,你跟著我們幹什麼?」
盧應馳不溫不火地說道:「我沒有跟著你們呀,我回家也是走這條路。」
孔韋「哼」了一聲,昂起頭說:「我和俞希天天晚上都走這條路,要是你的家也在這個方向,我們會只有今天才看到你嗎?」
盧應馳說:「平時我是回我爸的家,今天我是到我媽家去。」
孔韋晃了下腦袋,沒怎麼聽懂。
「我爸媽早就離婚了。」盧應馳說。
孔韋咂了咂嘴,覺得無話可說,他挽著俞希的肩膀說:「我們走吧。」
俞希的身體沒有動,她直視著盧應馳說:「現在這裡沒其他人,盧應馳,我們不如在這裡把話說清楚吧。」
盧應馳眨了眨眼睛:「俞希,你要說什麼?」
俞希上前一步,逼視著他說道:「梁婧之被殺,和你有沒有關係?」
盧應馳顯出委屈的樣子:「俞希,你為什麼要這麼問?」
「別裝了。」俞希說,「梁婧之死的那天晚上,你在之前找到我,跟我說有一個習慣躲在別人家裡,伺機作案的歹徒——這分明就表示你是知道什麼的。否則你怎麼會在案發之前就知道有這種歹徒存在和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盧應馳木然地搖著頭說:「俞希,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還在裝!」俞希鄙視地望著他,「我本來還以為,你不敢承認是害怕警察認為你跟兇殺案有關係——沒想到你在警察不在的時候都不敢說一句真話!」
俞希故意激他道:「你這個懦夫!你不敢說實話就表明你跟這起兇殺案真的有關係!」
盧應馳盯著俞希看了幾秒,又望了望她身邊的孔韋,只說了一句:「我要回家了。」
俞希氣憤地拉著孔韋的手說:「我們打車回家吧,我不想和這種人走在一條路上!」
「好的。」孔韋斜視了盧應馳一眼,眼光中充滿不屑。他抬手招了一輛的士,和俞希一起坐了進去。盧應馳面無表情地凝視著他們。
坐在車上,孔韋安慰俞希道:「算了,別跟這種人一般見識。你看他那副猥瑣的樣子。」
計程車先到俞希的家門口,俞希下車之後,和男友道了再見,車子再調頭朝孔韋家開去。
俞希用鑰匙打開房門。媽媽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喊了一聲:「希兒,回來啦。」
「嗯。」俞希應了一聲,換好拖鞋,走到媽媽身邊坐下,一臉的倦容。
「疲倦了吧,來,吃點水果提提神。」媽媽把茶几上的果盤端起來遞給俞希。
俞希接過果盤,吃了幾顆紅提,問道:「媽,爸什麼時候回來呀?」
「還有幾天呢。」媽媽說,「怎麼,你還對那件事心有餘悸呀?」
俞希望了媽媽一眼,沒有說話——她一直都沒有把梁婧之被「衣櫃殺手」殺死的事告訴媽媽,而媽媽也恰好沒有從別人那裡聽說到這件事,至今還蒙在鼓裡。俞希不告訴媽媽是因為她知道,其實媽媽的膽子比自己還要小,要是讓她知道事實上真的有一個「衣櫃殺手」存在,而且現在已經有兩個自己的同班同學已經被殺死的話,不知會不會把母親嚇出神經衰弱來。
媽媽說:「俞希,別擔心了,其實我們這個小區的保安還是挺負責的,不會輕易把壞人放進來。你就別害怕了,沒事的。」
俞希似是而非地點著頭,心中想道——壞人臉上刻著字嗎?保安要是看都看得出來誰是壞人那還真是神了。
媽媽還想跟俞希說話的時候,俞希褲包中的手機振動了起來。俞希做了個手勢,對媽媽說:「我接個電話。」
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俞希從沙發上站起來,接通電話:「喂?」
電話裡是一個既陌生又有幾分熟悉的女生的聲音:「是俞希嗎?」
「是我,你是……」俞希竭力判斷對方是誰。
「我是江姍。」
俞希愣了一下。江姍是她們班的一個女生,平時和俞希沒什麼交往。俞希沒想到她竟會跟自己打電話。
「哦,江姍……你有什麼事嗎?」俞希問道。
電話裡說:「俞希,你現在方便嗎?我想跟你說件事。」
俞希望了媽媽一眼,說:「你等一下。」然後拿著電話走上二樓,打開自己的房間,將門關上後,她說:「好了,有什麼事你說吧。」
電話裡忽然傳出了江姍的哭腔:「俞希,對不起……我想坦白告訴你一些事,你……不要怪我,好嗎?」
俞希聽得雲裡霧裡:「你要告訴我什麼事?我為什麼要怪你?」
電話那頭的江姍抽嗒了一陣,說:「我……我不清楚你是不是知道這些事,但是……我還是想坦白地告訴你,請求你的原諒。」
俞希越發覺得糊塗了,她問道:「你到底要告訴我什麼呀?」
電話聽筒裡沉默了幾秒,像是經過一番思想掙扎,江姍終於鼓起勇氣說:「我……一直暗戀著孔韋。」
老實說,俞希並沒有感到特別驚訝,她只是微微一怔,說:「那又怎麼樣?」
「俞希,我知道,孔韋他已經在跟你拍拖了,我不該再暗戀他的。我以後都不會再……」
「等等,等等。」俞希打斷她說,「你向我道歉,請求我原諒你,就因為你一直暗戀著孔韋?可是,暗戀一個人有什麼錯?這值得向我道歉嗎?」
江姍猶豫了片刻,說:「可是……我不光是暗戀……」
「你跟孔韋表白了?」
「……是的。」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就是這個學期剛開始沒多久之後……」
俞希盡量使自己的語氣聽起來不那麼像是在責問:「你是怎麼跟他表白的?」
「……我寫了一封情書,偷偷地放在孔韋的書桌裡。」
「他發現了。然後呢,他是什麼態度?」
江姍又要哭起來:「他……沒有理我。以至於我一開始還以為他沒有發現那封信。所以,那個星期天,我在他經常打球的那個體育場找到他,想當面問個清楚……結果,孔韋告訴我,說他是看了那封信的。他沒理我是想讓我知難而退,而我卻愚蠢地去當面問他……」
俞希問道:「既然他拒絕了你,那你又有什麼對不起我的地方呢?」
「不,俞希,你聽我說完。孔韋他雖然拒絕了我,但不知是不是他出於想補償我一下,便在打完球之後跟我去冷飲廳,請我喝了杯飲料——你知道,就算是這樣,我也已經很感動了。」
俞希抿了下嘴唇,問道:「你們……沒有做什麼別的吧?」
「噢,不,不!當然沒有!」江姍急忙申辯道,「就只是喝了一杯飲料,時間連五分鐘都不到。之後我們就各自回家了!」
「那我就真的不懂了。」俞希說,「就為這一點兒小事,你有什麼好值得跟我道歉的?」
「我……俞希,我確實跟孔韋只喝了不到五分鐘的飲料。可湊巧的是,在這段時間裡,恰好有幾個我們班的同學也來到了這家冷飲廳,他們發現孔韋居然和我坐在一起喝著飲料——雖然當時他們幾個什麼話都沒說,但我看他們的眼神就知道,他們一定是誤會了!他們肯定以為孔韋在背著你跟我約會!」
俞希有些明白了:「原來是這樣。你害怕那幾個同學把這件事告訴我,從而讓我也誤會你們倆是在偷偷約會,所以你才專門打電話來向我解釋這件事,對嗎?」
「是的,俞希,就是這麼回事!請你相信我好嗎,我可以發誓,我和孔韋之間不但什麼都沒有,而且我之後也連暗戀都不會再暗戀他了——你想,他這麼明確地拒絕了我,我再暗戀他又有什麼意義呢?你說對吧,俞希?」
俞希意味深長地笑了一聲,說:「這是這學期開學不久發生的事,你怎麼現在才想起跟我道歉,或者是跟我解釋?再說,就算是我誤會了,那又有什麼特別要緊的?值得你緊張、害怕成這樣嗎?你平常看起來可不像是這種怕事的性格呀。」
電話那頭江姍的呼吸和語氣都變得急促起來:「俞希,我……我是最近才想通的,你不要生我的氣……不要怪我,好嗎?我剛才說的那些全都是真的!」
俞希說:「你告訴我,你為什麼要緊張,或者是害怕成這樣?」
「俞希,我……沒有害怕。」說這句話的時候,江姍的一個冷噤又出賣了她的真實感受,「真的沒有……你誤解了吧……」
俞希想了想,說:「你如果想讓我相信你剛才說的那些話,就告訴我你緊張害怕的真正理由——否則我不會相信你的。」
電話那邊沉寂下來,俞希不知道她是被嚇呆了還是在思考著什麼。過了好一陣,江姍才顫抖著聲音說:「俞希……我怎麼可能不害怕?曾經和孔韋拍拖過的兩個女生都被殺死了……我真不知道,下一個會不會就是我……」
這一次,輪到俞希真正地驚訝了,她瞠目結舌地問道:「你怎麼知道季曉妍被殺的事?」
江姍再次沉默了幾秒,反問道:「那你……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我是因為……今天早上警察要我和孔韋協助他們調查,我才知道這件事的。但是警方和校方在之後便封鎖了消息——你怎麼可能知道季曉妍被殺的事?」
江姍說:「季曉妍今天沒來上學,下午宋老師又跟我們強調什麼安全問題,我心裡面就有種不好的感覺。我打電話到季曉妍家裡,她媽媽光是哭,什麼都不說……我就猜到了。」
俞希歎息道:「是的,你猜對了,季曉妍確實是被謀殺了。但是記住,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去!」
「好的,我肯定不會講出去的。」江姍仍然顫抖著聲音說,「俞希……我已經把真實理由告訴你了。你會相信我剛才說的那些話,不會怪我的……對嗎?」
俞希突然覺得有些好笑:「江姍,你找我解釋這些,又害怕成這樣,該不會以為梁婧之和季曉妍都是被我殺了的吧?我為了讓孔韋對我專心專意,便把喜歡他的、或者是和他拍拖過的女生全殺掉?」
「啊,不,不!」江姍在電話那頭叫起來,「俞希,我當然不是這麼想的!我打電話跟你解釋這些,是因為我確實很恐懼,又很迷茫,我不知道我該怎麼辦!我只想跟你傾訴一下,這樣我會好受一些。」
俞希有些可憐起她來。思索了片刻後,俞希說:「江姍,你相信我嗎?」
「我當然是相信你的,俞希。」
「那好。」俞希對她說,「我跟你出個主意,或許可以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