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范尼所在的城市,天色已近黃昏。慧遠大師對范尼說:「我不想下山太久,我們現在就去吧。」
范尼有些沒聽明白,問道:「大師,到哪裡去?」
「到你妻子自殺的那個地方去。」
范尼身子抖動了一下,問:「您……要在她死去的地方進行通靈?」
慧遠大師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說道:「施主,我做事有我的一些特殊的方法,我不太想對此作解釋,請你以後也不要問我類似的問題。」
「……好的。」范尼有些尷尬地說。
車子開到希爾頓酒店的門口,范尼的心一陣收緊——自從那次慘劇發生之後,十年來範尼都沒有踏進這裡一步過。
身穿紅色迎賓服的服務生走上前來禮貌地替范尼打開車門,范尼和慧遠大師一起走出來。來到酒店大堂後,范尼對總台的服務小姐說:「開一個套間,309號房。」
「好的先生。」服務小姐說,「您住幾天?」
范尼想了想,說:「就今天晚上。」
「你最好是多訂幾天。」慧遠大師說,「我沒把握一次就能成功。」
「好的。」范尼點頭道,然後對服務小姐說,「改成三天吧。」
「好的,先生,一共是三千六百元。」服務小姐微笑著說。
范尼取出信用卡付費,服務小姐將房卡鑰匙交給他。范尼和慧遠大師乘坐電梯來到三樓客房部。
房卡在門口的凹槽劃了一下後,伴隨著「卡」的一聲清脆聲響,309號房間的房門打開了,范尼的手有些顫抖地握住把手,將門推開。
十年了,范尼又一次來到這個令他永生難忘的地方。這裡和十年前相比並沒有太大的改變,只是床頭的櫃子和窗簾的顏色換了一下。范尼希望這些變化多多少少換走一些他心中的陰霾。
這個套間有兩張床,慧遠大師在其中一張床上盤腿而坐,閉目養神。范尼想起他們還沒有吃晚飯,問道:「慧遠大師,您晚飯吃點什麼?」
「青菜,米飯即可。」
「好的。」范尼打電話跟客房部,要他們送一份牛排和幾樣素菜、米飯到房間裡來。
酒店的效率很高,不到一刻鐘,范尼點的餐就都送來了。服務生將食品在簡易餐桌上擺好,說了聲:「兩位請慢用。」
慧遠大師看了那幾樣菜一眼,端起其中一盤炒得油亮鮮香的青椒玉米聞了聞,對服務生說:「把這盤端走。」
服務生詫異地問:「怎麼,這道菜有什麼問題嗎?」
慧遠大師說:「我不吃豬油炒的菜。」
范尼趕緊對服務生說:「這個拿走,再去炒一盤一樣的來,用植物油炒。」
「不用了。」慧遠大師指著一盤白油青菜說,「有這個就足夠了。」說完,他端起米飯,夾了一筷青菜到碗裡吃起來。
「兩位還有什麼吩咐嗎?」服務生問。
「沒有了,你去吧。」范尼對他說。
吃完飯後,范尼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現在該幹什麼,也不敢去提醒慧遠大師通靈的事,只好等著慧遠大師發話。
沒想到,慧遠大師完全沒提通靈的事。他閉目打了會兒坐之後,說道:「九點半了,睡了。」然後躺在床上,和衣而寢。
「哦……好的。今天疲倦了,大師您早點休息。」范尼只有隨聲附和。同時,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剛好九點半,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范尼不知道慧遠大師閉著眼睛什麼都沒看是怎麼知道現在是九點半的。
既然大師都睡了,范尼也找不到其它事做,他只有關掉燈,自己也躺在床上。
但范尼卻不能像慧遠大師那樣輕易入夢,他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腦子裡湧現出一些雜七雜八的胡亂想法。而且,有一個十分關鍵的問題從剛才起就一直盤旋在范尼的腦海裡了,這是令他心慌意亂的最主要原因——
范尼知道,只要他住在這個房間裡,就絕對不可能避得開那個衛生間。
他明白,自己並不是出於恐懼,而是害怕當他再次走進那個衛生間時,那在夢中出現過幾十上百次的熟悉場景會將他封印在腦子裡近十年的可怕記憶又一次毫無保留地徹底喚醒,令他的情緒難以自控。范尼責怪而又屈服於自己的懦弱,他實在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面對那扇小門後的幾平方米空間。
范尼強迫自己不要去看那扇衛生間的門,但越是這樣,他越是條件反射地注視著那扇門。他甚至產生了一些幻覺——那扇門像是具有魔力一樣,在黑暗中伸出手來,朝自己輕輕地招手,要他走過去,打開那扇門。
突然間,范尼想起那個發了瘋的酒店服務員——他在浴缸裡看到了朱莉的倒影……范尼的腦子忽然跳出來一個想法,令他的呼吸都在瞬間暫停。
如果我也到衛生間去,能看到朱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