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威覺得一秒鐘都不能再耽擱了。雖然他不能肯定自己和兒子是不是真的會像本子中記錄的幾個人一樣,在出現異兆後的不久便死於非命;可他也不敢拿自己和兒子的生命來冒險,當作賭注。在這個時候,羅威想起一句老話,對於某些解釋不了的怪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羅威停止在陽台上踱步,他坐到一張轉椅上,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告訴自己——現在著急和慌張是根本沒用的,只有將事情調查清楚,才能找到解救的方法,拯救自己和兒子!
可是,目前掌握的關於這件事的線索和資料實在是太少了,僅僅就只有一個記錄本。對了,還有夏莉,可是夏莉根本就不願意配合,甚至把自己當作瘟神一樣,連話都不願多說——想到這裡,羅威輕輕抬了抬頭,他回憶起那天晚上夏莉的一些舉動:當那只燒死的壁虎掉落到她面前後,她立刻意識到這是一種「危險暗示」,而迫不及待地要將自己趕走……可是,她憑什麼這麼肯定地認為這種「危險暗示」和那天晚上到訪的客人存在聯繫呢?
羅威緩緩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他悟到了一些東西——難道,夏莉在不知不覺中,或者說在她的潛意識裡,已經領悟到了解救的方法,所以,她才能一直活到現在?
羅威認真的思索著——雖然這只是推測,但這卻是完全具有可能性的。況且,目前除了夏莉這一條線索之外,哪裡又有其他的調查方向?
沒有猶豫的必要了。羅威快步來到書房,這一次,他用一個小旅行袋把記錄本裝了進去,並把自己常用的一些證件、資料、聯繫本也塞進去。
徐蕾這時已經去公司上班了。羅威本想打電話告訴她自己又要外出,可他覺得電話裡反而說不清楚,於是掏出鋼筆,在一張白紙上寫道:
「親愛的:
我必須再次去一趟Z市——別打電話追問我為什麼。我只要你知道一點:我這樣做肯定有我的原因。至於原因是什麼——由於時間太緊迫了,我無法向你解釋。等我將一切處理妥當,再詳細地告訴你。
別為我擔心,等我回來。
羅威」
寫好這張字條,羅威將它壓在餐桌上,然後匆匆地出門了。
這一次在火車上,羅威睡意全無,他腦子不受控地冒出一些胡亂猜測的念頭,讓自己感覺心煩意亂。而且,他一直在擔心一個問題——
夏莉現在還活著嗎?
羅威晃了晃腦袋,將車窗打開一條縫,想借助冰冷的寒風將頭腦裡亂七八糟的想法吹散、撕裂……
幾小時後,羅威站在了夏莉家的門口。
他有些意外——這次他已經在門口站了約一分鐘,夏莉也沒有直接將門打開。羅威的心忐忑起來——是夏莉沒有在電腦面前觀察攝像頭內容嗎?還是她已經……
敲門。羅威在心裡祈禱著。
謝天謝地,敲了三次之後,門終於打開了,羅威看見屋裡的夏莉,長長地鬆了口氣。
但他很快注意到——夏莉頭髮略顯凌亂,有著明顯的眼袋和黑眼圈,臉色蠟黃——精神狀況明顯不如幾天前。
沒等羅威說話,夏莉先開口道:「羅威醫生,你怎麼又來了?」語氣裡沒有羅威之前預料的反感,卻透露著疲倦和無奈,
「我能進屋說嗎?」羅威用眼神指了指裡面。
夏莉沒有置可否,神情木然地轉過身,朝屋裡走去。羅威跟著進了門,將門關上。
夏莉仍舊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羅威自覺地搬了把椅子,離夏莉遠遠地坐下來。
「羅威醫生,你這次來還有什麼事?」夏莉問道。
「是的,我上次來,是想幫你。而這一次,是想讓你幫我。」
「讓我幫你?」夏莉問,「我有什麼能幫得上忙的嗎?」
「說出來,也許你會覺得不可思議,可事實上……」羅威詳細地從一個星期前自己遇到第一件怪事講起,一直講到兒子羅尼最近出現異常。講的過程中,他不斷用手勢提示夏莉不要插話進來,讓他完整地將事情敘述清楚。
二十分鐘後,羅威講完了,夏莉用匪夷所思的神情盯著他。
「你說什麼?你從一個多星期前就遇到跟我類似的怪事……那你上次來怎麼不說?」
「因為那個時候我根本沒往這方面想,我並不知道那會是異常徵兆的序曲。」
夏莉想了一會兒。「你真的能肯定你和你兒子遇到的事情和我、以及那個本子上記錄的事是同一類型的嗎?也許只是巧合呢?」
「那你呢?」羅威反問道,「你當時會不會覺得發生在你身上的事只是巧合,和前面那幾個人毫無關係?」
夏莉凝視著羅威,啞口無言。
「我們誰都不要自欺欺人。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只有去面對,想辦法解決。」羅威說。
「你剛才說想讓我幫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和你都知道一點,夏莉。那個本子上記錄了五個人身上出現的怪事,前面四個都死了,對了,還包括嚴教授——而只有你,你現在還好好地活著……」
「等等。」夏莉打斷道,「糾正一點,我是活著,可不是『好好的』。」
羅威做了一個不理解的姿勢。
「自從我知道自己身邊出現異常後,就幾乎天天都呆在這套房子裡,像一隻躲在殼裡的蝸牛一樣逃避著身邊的一切。」夏莉悲哀地望著羅威,「況且我並不認為呆在房子裡就是絕對安全的,在這十幾天裡,我每天都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就連吃飯和睡覺時神經都是繃得緊緊的……說實話,我已經對生活感到厭倦了,我不知道我這樣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羅威看著夏莉憔悴的面容,悲哀地歎了口氣。他安慰道:「可你畢竟還活著,也許熬過了這一陣,以後會慢慢變好的。」
夏莉歎息道:「我真希望就是你說的這樣。」
「所以,你現在明白了吧,我來這裡,就是想知道你是怎樣保護自己以活到現在的。」
夏莉苦笑著說:「羅威醫生,三天前,你到我這裡來,還說要幫我找到解救的方法——怎麼,現在你就已經認為我找到這個解救的方法了?」
羅威微微搖著頭說:「不,我並不認為你準確地知道解救的方法。只是我從你的種種態度中感覺到,你是一個直覺相當強的人——也許你在無意中找到了解救的方法,只是你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而已。」
夏莉有些懵懂地說:「難道——一直呆在家裡不出門就是解救的方法?這也太簡單了吧。」
「你除了小心謹慎之外,就沒做過其他什麼特別的事?」
夏莉認真地想了想,說:「沒有。」
「上次我到這裡來,一隻壁虎鑽進燈管裡燒死後掉下來,你當時為什麼拚命要趕我走,還說我的到來有可能讓事情更加糟糕?」
「我……」夏莉回想了一下,「我當時真的是出於直覺,我覺得,你一到來就又發生這種怪異的事,就像是……警告又來了一樣。所以,我為了保護自己才叫你快走——現在想起來,這種行為簡直沒經過我的大腦,是自然而然的反應。」
羅威埋下頭,竭力思考著。
夏莉臉上出現無奈的神情:「羅威醫生,我覺得……你從我的行為上找解救的方法是不行的。這幾天,我一直都在想,誰知道我能活到現在是不是我呆在家裡謹慎過日子的結果呢?」
羅威望著她:「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夏莉的身體顫抖了一下,「也許只是我的時間還沒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