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能不受干擾地仔細閱讀本子上的內容,宋律師一個人將本子拿到書房去了。於成的母親暫時上樓休息,而聶明就百無聊奈地坐在客廳看電視。
於成家的女傭人為聶明煮了一杯高檔的蘇門答臘咖啡,聶明細細地品著咖啡的苦味,想像著於成在這個豪門家庭中的奢華生活——只是,這一切已不屬於他了。
大概半小時後,聶明忽然看見宋律師滿臉蒼白地從書房幾乎是衝了出來,他手裡拿著那個黑本子,全身顫抖著,似乎遇到了很可怕的事情。
聶明一下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問:「宋律師,出了什麼事?」
宋律師跌跌撞撞地走到聶明身旁,語無倫次地說:「聶先生,你……能出去……和我到院子裡去一趟嗎?」
聶明趕緊扶住宋律師,說:「好的。」
兩人坐到庭院中一處休息的石凳上,宋律師仍然是一臉驚懼的神情,他的額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嘴唇不停顫抖。
「到底怎麼了?宋律師,您不舒服?」聶明急切地問。
宋律師的情緒稍微穩定了一些,他望著聶明說:「於成死之前,有沒有說過什麼讓你感到奇怪的話?」
聶明一怔,說:「沒有吧……我沒多少印象了。」
「你好好想想!他除了說讓你找到這個小本子外,還有沒有說什麼?」
聶明皺起眉想了幾分鐘,說:「對了,他確實說過一句奇怪的話,當時,我就感到奇怪……我不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是什麼?他說的是什麼?」宋律師抓住聶明的手問,他手心裡的汗已經侵濕了聶明的手背。
聶明不知道是什麼要緊的事情讓宋律師如此緊張,他覺得面前這個神情慌亂的人和剛才成穩矜持的老律師完全判若兩人。
「嗯……他在感覺到自己快死了時顯得非常地恐慌,當時給我的感覺是——他在害怕的,似乎並不是自己的生命快要完結,而是在擔心另外一件事,一件他還沒有來得及完成的事……他說,讓我把本子找到,這件事比他的生命還重要……不過,最讓我感到奇怪的,是他說的另一句話。」
「是什麼?你仔細回想一下!」宋律師的神情已經緊張到了極點。
「他對我說『我死在這裡,是不被允許的……我只能死在自己的家裡!』我當時愣了一下,我不知道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宋律師的手慢慢垂下,他的眼睛直愣愣地望向前方,過了半晌才終於說出了一句:「對了……這樣就對上了。」
聶明感到莫名其妙,他問道:「宋律師,你問這些……到底是什麼意思?你是不是從這個本子上發現了什麼?」
宋律師沒有說話,他默默地將黑本子翻開一半,然後將中間的幾十頁紙扯了出來。
「宋律師……你這是?」聶明大惑不解。
宋律師搖著頭說:「這20頁紙不是我扯下來的,而是早就夾在這個本子中間。其實,這個黑本子只是一個隱藏真相的幌子,上面寫的都是些瑣事,真正有價值的,全在這個小本子上。」
「難道,於成指的那個『小本子』,其實就只是這個僅有20頁的本子?」
宋律師點頭道:「是的,我拿到這個黑本子看了一會兒,就發現它被做過手腳——它中間的二十頁被撕掉了,換成了這個小本子。很明顯,這樣做是為了用這個厚厚的黑本子來做掩飾,讓拿到這個本子的人不至於立刻就接觸到這個小本子所記載的隱秘事實!」
聶明感到越來越好奇:「那麼,這上面,到底寫了些什麼?可不可以讓我看看?」
聽到這句話,宋律師的神情又緊張起來,他將小本子重新夾到黑本子中,緊緊地抱住,說:「不行!你不能看!我不能把它交給你!」
聶明趕緊解釋道:「宋律師,你不用緊張。我剛才就說過,我並不一定要看的,我只是聽到你這麼說,有些好奇罷了。如果你不想讓我看,我決不強求。」
宋律師吐了口氣,平靜了一些:「聶先生,請你相信,我絕不是信不過你什麼……這個本子上所寫的,根本就不是我們之前想像的什麼財務問題,而是……」說到這裡,他停了下來。
聶明感到心癢難耐,但又覺得不便追問。
這時,宋律師站了起來,望著聶明說:「對不起,聶先生,請你轉告司馬太太(於成的母親),這個本子我暫時拿走了,等我證實了本子上所寫的內容,自當把它交還到於家來。」說完,他徑直走出了大門。
聶明望著宋律師的背影,驚詫非凡——這種不辭而別的舉動,實在是不像一個六十餘歲的老律師所為。他不明白,到底是什麼事,會令一個處理了幾十年案件的資深律師如此驚惶不安。
聶明回到大房子的客廳,簡要地向於成的母親講述了剛才發生的事,然後禮貌地告辭,離開了於家大宅。
聶明回到家裡的時候,感到疲憊不堪。他一頭倒在自己的床上,眼睛自然地合攏了——在閉上眼睛的一瞬間,他看見了掛在牆上的石英鐘:六點三十五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