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下午兩點,梅德坐在靠窗的書桌前,手中捧著一杯淡淡的清茶,面前擺著一本人物傳記小說——寫的是他最崇拜的凡·高。午後的時光對於他來說如此慵懶和愜意。
一陣微風從窗外輕輕吹來,這實在是這個潮濕悶熱的季節裡最好的禮物。梅德揚了揚眉:感到自己的生活平靜而美好。
作為一個自由畫家,二十四歲的梅德擁有他所需要的一切——獨立的創作空間、優越的生活條件和健碩的身體。當然,還有他最近才結識的那位漂亮女友。還有什麼能比現在的狀況更好?
梅德一邊翻著凡·高的傳記,一邊想:自己現在這種生活境況,恐怕是一代大師都無法比擬的。
突然,音樂門鈴在這個恬靜的房間中響起。梅德下意識地望了望門口,他想不出會是誰在這個時候來拜訪。
他走到門口,打開家門。
站在門口的男人幾乎是在開門的同時就闖了進來,他快步走到梅德的身邊,然後將門關上。
梅德驚訝地望著這個滿頭大汗的人——自己以前的初中同學,現在的好朋友——市公安局的法醫袁濱。
「你剛參加完馬拉松比賽?」梅德問,「幹嘛這麼慌慌張張的?」
袁濱身穿一套白色工作服。他大汗淋漓,滿臉通紅。這時正睜大眼睛望著梅德,嘴裡不停喘著粗氣。他的眼睛裡充滿了恐懼和緊張。
梅德覺得有點不對勁。他皺起眉頭問:「發生了什麼事?」
袁濱仍然不說話,他張大著嘴,突然全身抽搐,打了一個冷戰。
梅德抓住他的手臂,將袁濱帶到沙發上坐下,又倒了一杯開水遞到他手中,問:「到底怎麼了?你說呀!」
袁濱將水一飲而盡,然後緊緊地盯著梅德的眼睛。
一分鐘後,他終於開口:「昨天晚上,不,應該是今天凌晨,我解剖了一具屍體。」
梅德歪著頭,過了幾秒鐘,說:「這是你的工作,對嗎?你就是做這個的。」
「這具屍體……」袁濱停了下來,呼吸又急促起來。
「怎麼……死得很難看?」
袁濱斷然搖頭:「是一具溺水致死的屍體,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梅德聳了聳肩:「那我就不懂了。」
又沉默了一分鐘,袁濱慢慢抬起頭說:「你記得……十年前那件事嗎?」
這句話一出,梅德就像遭到電擊一樣,猛地從沙發上跳起,大吼道:「你提這件事幹什麼?你忘了嗎?我們約好永遠不提這件事的!已經過了十年了!我幾乎都忘了這件事!」
袁濱也從沙發上站起來,直視著梅德:「你以為我願意提嗎?如果不是遇到了特殊情況,打死我也不會提這件事的!」
「你到底遇到了什麼該死的『特殊情況』,需要你提起這件事?再說了,和我有什麼關係!」
「你別忘了,『那件事』是我們四個人一起做的。」袁濱說,「你沒有理由讓我一個人承擔。」
梅德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他將頭扭到一邊,眉頭緊蹙。
「說吧,你遇到了什麼事?和十年前『那件事』有什麼關係?」梅德問。
「在我講之前,你最好把『那件事』好好地回憶一遍。我知道,你忘不了的。我們誰都忘不了。」
梅德將頭緩緩地靠在沙發靠背上,深吐一口氣。思緒將他帶到十年前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