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剛回到詭案組辦公室,就接到刑偵局小隊長阿揚打來的電話。他說洛克公司出了宗命案,知道我手頭上有宗案子與該公司有關,所以叫我盡快趕赴現場。我本來想叫上蓁蓁一起去,可是卻沒看見她的身影。她平時從來不遲到,該不會是出了意外吧?
我問喵喵是否知道蓁蓁去了那裡,她津津有味地吃著早餐,聲調含糊地回答:「你怎麼連自己的岳父扭傷了腰骨也不知道呢?蓁蓁姐剛才打電話來跟老大請了幾天假,說要在家裡照顧你岳父。」
「蝦叔啥時候變成我岳父了?」我皺眉道。
偉哥突然一臉嚴肅地插話:「喵喵,你這樣說就不對了!慕老弟跟蓁蓁雖然經常偷雞摸狗地搞在一起,但人家咋說也不是合法夫妻,頂多也就是一對狗男女。所以,你只能說蝦叔是慕老弟的未來岳父,而不能直接說是他岳父,知道麼?」
我隨手拿起喵喵面前那碗吃了一半,還冒著白煙的柴魚貴妃粥往偉哥頭上砸過去,在他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中,帶著喵喵離開辦公室。
命案發生在洛克公司的辦公樓,死者疑似在昨晚深夜跳樓自殺。我本以為這只是一宗普通的自殺案,跟我正在調查的案子沒什麼關鍵,但當到達現場並獲悉死者身份後,我便改變了想法。因為死者竟然是該公司的廠長梁雄。
雖然跟梁雄只有一面之緣,但他給我的感覺是那種剛強、霸道的人,實在難以想像如此硬朗的人會萌生自殺的念頭。他的下屬及同僚所給的口供亦顯示,他應該不會起輕生的念頭,尤其他那位哭得死去活來的妻子呂儀,更堅稱丈夫必定是被人害死的。
因為呂儀堅稱丈夫不會自殺,所以待她心情稍微平復,我便問她:「你先生是在宿舍裡住嗎,怎麼這麼夜還會在這裡?」
她邊擦眼淚邊搖頭:「不是,阿雄在家裡住,平時很少會留到這麼晚。半個月前楊會計突然死了,因為一時間沒能找到人接手他的工作,所以阿雄這幾天都忙到很晚才回家。」接著,她帶著哭腔繼續說:「阿雄的父親死得早,他又是家中長子,所以十來歲就已經挑起家庭的重擔。這二十多年來,他做過搬運工、泥水匠,還做過水電工,可以說什麼苦頭都吃過。但他從來也沒抱怨過一句,不管有多困難,他也會咬緊牙關挺過去。現在他也算是苦盡甘來了,而且我們的兒子還在唸書,他怎麼可能掉下我們不管呢?」
梁雄的兒子也插話說:「爸是絕不可能自殺的,他平時經常教我,做男人一定要爭氣,要讓家人過上最好的生活,只有沒用的男人才會讓老婆孩子吃苦!」
雖然梁雄的妻子及兒子都認為他絕不可能自殺,但根據現場的情況判斷,他又的確是自己從辦公樓的樓頂跳下來的。最起碼,悅桐花了不少功夫也沒找到他被人推下樓的證據。樓頂沒有打鬥的痕跡,死者身上也沒有人為造成的傷痕,甚至連衣服也沒有因為拉扯造成的撕裂。
雖然悅桐沒找到死者被推下樓的證據,但她發現樓頂除了死者的鞋印外,還有另外一組鞋印。按理說,樓頂平時應該鮮有人踏足,所以這組鞋印很可疑,或許鞋印的主人就是致使死者跳樓的元兇。可是,誰能逼使死者跳樓呢?
「差點忘記了,給你。」正在做取證工作的悅桐,突然把一份報告遞給我,是吳越的親子鑒定報告。
在翻查這份報告之前,我於腦海中對案情作了一番分析——假設吳越其實早在三年前就已經死了,而且是被人害死的,兇手或許就是梁雄。這就能解釋石磊所遇到的怪事,以及其它相關的問題。
一個星期前我所見的吳越,可能並非吳越本人,而是其兄弟。之所以這個推論,是因為每當我問及有關他在洛克公司工作的情況時,他總是回答得非常含糊,彷彿從沒在此工作過。
如果以上假設成立,那麼我所見的吳越極有可能就是迫使梁雄跳樓的兇手!但是,這一切都是建立在吳越跟吳光並非父子關係的前提上,如果他跟吳光的DNA能對上號,那麼他就是吳越本人,他根本沒有遇害,我的推論當然就不成立了。不過,我對自己的推論還是蠻有信心的。
然而,當我滿懷信心地翻閱報告時,卻發現他們兩人的DNA吻合程度達99.9%。如此一來,我之前的推論就完全落空了。雖然事實以擺在眼前,但我還是想為自己的推論尋找據理,於是使對悅桐說:「他們真的是父子關係嗎,會不會是叔侄呢?」
悅桐以鄙視的眼神瞥了我一眼:「不可能!就算是兩兄弟,DNA的吻合程度也就只有99%,叔侄就更低了。所以,我能肯定地跟你說,你送來的那兩個樣本肯定是父子關係。」
這宗案子有夠懸的,剛理出一點頭緒,馬上就發現是錯誤的。雖然此刻我的思緒較為零亂,但還沒到不懂得思考的地步,我發現洛克公司的總裁霍華晨並沒有現身。在公司裡死了人,怎麼說也是件大事,可是總裁竟然不露個面,只讓李希這個經理在現場處理一切事項。
「阿慕,你看看這個?」悅桐打斷了我的思路,給我遞上一部用證物袋裝著的手機,「死者墮樓前應該在打電話,因為手機在他手上,所以沒有被摔壞。」
我翻查手機的通話記錄,發現最後一個撥出電話的通話時間,跟法醫推斷死者的死亡時間相當接近,極有可能是死者在出事前撥打的。這是一條非常重要的線索,我當然不會放過,立刻仔細查閱。撥出的電話在電話簿裡的名字為「HHC」,我翻查了電話簿裡的其它電話號碼,發現都是以字母記錄。死者生前性情剛烈,沒想到原來亦有謹小慎微的一面。很多人喜歡將親友的電話號碼直接以稱呼記錄,如媽媽、爸爸等,殊不知一旦手機落入他人之手,往往會因此給自己跟親友帶來損失。最常見便是手機被盜後,小偷給親友發信息要求充值話費。而死者這種記錄方式則避免了這方面的麻煩,因為這種帶有密碼性質的記錄方法,我想除他本人之外,大概沒有誰能看明白。
不過,這也難不倒我,直接回撥這個號碼不就能知道對方是誰嗎?可是回撥卻發現對方關機了,看來得花點功夫才能知道對方是什麼人,或許偉哥能幫上忙。
正想給偉哥打電話時,便看見有人從宿舍那邊跑過來,並叫道:「有個女警在宿舍裡暈倒了!」
奇怪了,我們都在辦公樓前,怎麼會有同僚跑到宿舍裡去?我往周圍張望,悅桐就在我身旁,而阿楊的下屬全是男的,那又何來女警呢?
「喵喵去哪了?」悅桐突然驚叫一聲,我這才想起喵喵不知道啥時候不見了,於是便立刻跑向宿舍,悅桐隨即跟上來。
因為發生了命案,所以員工們沒有如常工作,全都在宿舍裡等候我們問話。我跟悅桐跑到宿舍時,一些熱心的員工告訴我們,暈倒的女警在宿舍的五樓。長生天啊,喵喵是不是早餐吃太多,吃飽了撐著,無緣無故跑上五樓去幹嘛?害我又得爬這該死的樓梯!
雖然我對爬樓梯沒什麼興趣,但總不能讓喵喵在自生自滅,只好咬緊牙關往上衝。一口氣跑上五樓,發現喵喵就倒在走廊末端的房間門前,有幾名員工圍著她不知所措,住這房間的兩名員工也在其中。我喘著氣走過去問他們發生了什麼事,其中一名員工告訴我,喵喵剛才一路歪歪斜斜、左顛右倒地走過來,嘴巴嘮嘮叨叨地不知道在說著些什麼,走到房間門前就倒下來了。
我蹲下來把如棉花般的喵喵摟入懷中,發現她雖然雙目微閉,但並沒有昏迷,嘴巴微微張合,似乎有話想說。我把耳朵貼近她的嘴巴,她的聲音雖然虛弱無力,但我還是勉強能聽見她在說:「有人叫我,房間裡有人叫我……」
按理說喵喵在這裡應該沒有認識的人,我也沒聽見有人叫她,但她卻一再說有人在叫她,而且還是在這詭異的房間門前。雖然DNA鑒定已經證實吳越仍然在世,石磊遭遇的怪事或許只是一場誤會,但廉畫師的畫像以及喵喵此刻怪異表現,卻又讓我覺得這房間有古怪。反正住這房間的員工也在場,於是我向他們要求再次進房間調查。
我抱著喵喵跟悅桐及兩名員工一同進入房間,房間內的情況跟上一次並沒有什麼差別。房間裡就只有我們五人,並沒有沒有喵喵所說的人,可是她卻依然說有人叫她。我問她叫她的人在那裡,她無力地抬起手指著一面沒有窗戶的外牆,以我勉強能聽見的聲音說:「就在那裡,他就在那……」
那是一面雪白的牆壁,跟其它牆壁沒兩樣,牆上沒有門也沒有窗戶,當然也沒有人,我實在不明白喵喵為何會說這裡有人叫她。然而,我雖然沒有發現異樣,但善於觀察的悅桐卻似乎發現了問題所在,她在房間裡轉了一圈,對四個牆角都作一翻仔細觀察後,走到喵喵所指的牆壁前,嚴肅地說:「這面牆的顏色跟其它三面有些微差別,應該是後來砌的。」說罷又用指背在牆身不同的位置輕敲。
「發生什麼事了?」阿楊跟下屬蔡明走進來,使本來就擠滿人的房間變得更加擠擁。
「你來得正是時候!」悅桐向阿楊輕輕招手,並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阿楊眉頭略皺:「可我怎麼覺得來自己得不是時候呢?」
「別說那麼多廢話,快找東西來把這面牆拆掉。」悅桐的表情並不像開玩笑。
這回阿楊的眉頭就皺得更緊了,遲疑片刻道:「要我幹這趟苦力沒問題,但出了問題阿慕得付全責。」
我急忙叫道:「你們要拆牆關我什麼事,我是路過的,我什麼也不知道!」
「阿慕已經答應了,你還不快去找東西來拆牆。」悅桐這招也夠狠了,竟然把黑鍋推到我身上,不過更讓我意想不到的是,阿楊居然真的讓蔡明去找來一把消防斧,而且還撩起衣袖似乎準備親自拆牆。長生天啊,這回我得怎樣跟老大交代啊?
阿楊可沒管我回去要怎樣交代,斧頭到手就按照悅桐的指示,往牆壁一陣狂砸。住這房間的兩名員工大概被他嚇倒了,一溜煙地跑出去,恐怕是跑去知道領導了。果然,沒過多久李希就風風火火地趕過來,一進門就大叫道:「你們想幹嘛?」
上次與李希接觸時,覺得他是那種不露聲色的笑面虎,不管面對什麼事情都能沉著應對。可是現在他卻急得大叫,說明這面牆裡有能令他著急的東西。知道這一點後,我就不怕會背黑鍋了,馬上叫蔡明把他攔住,防止他阻礙阿楊發掘他的秘密。
阿楊在悅桐的指示下,在牆漸漸砸出長方形的圖案,當鋒利消防斧為這個圖案添上最後一筆時,這塊長方形的牆壁便轟然倒下。片刻的灰塵飛揚之後,在我眼前出現了一個壁洞,在壁洞裡有李希不願顯人的秘密——一具屍體!
我讓蔡明幫忙帶喵喵到外面呼吸新鮮空氣,我想她在此的使命已經完成了,因為我已經看見那個叫她的「人」。
在李希惶恐的目光下,我跨過阿楊拆牆弄出來的瓦礫,走到壁洞前仔細觀察的裡面的屍體。因為屍體嵌入牆壁內,所以我沒能看清楚他的相貌,但他赤裸的身體讓我知道他是一名男性。
雖然這面牆應該是一年前,甚至是更早之前砌的,但屍體竟然沒有任何腐爛的跡象,只是屍身明顯脫水猶如乾屍。然而,他又不同於一般的乾屍,他的膚色較淺,與一般乾屍的古銅色有天淵之別。更讓我感到驚奇的是,我竟然沒的聞到半點異味。不過,當我觸摸屍身後,一切疑問都得到了答案——屍身給我的觸感如同塑膠,死者被製成了標本!
「屍體被藏在牆壁之中,而且被人製成了標本,能這麼做而又不讓別人知道的,就只有貴公司的高層……」我凌厲的目光盯著李希,他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隨即欲轉身逃跑。
阿楊隨手撿起半截板磚,狠狠地擲到他的腿上,他慘叫一聲便倒下來。我上前給他戴上手銬,微笑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你是跑不掉的。你是個聰明人,我想你應該知道現在該怎麼做對你才是最有好處。」
他歎了口氣,閉目思索片刻才開口:「人不是我殺的……」
「死者叫什麼名字,是什麼人?」我問。
「你們不是已經知道他的身份嗎?」他露出茫然的神色。
我愣了一下,但馬上就回過神來,衝到壁洞前並叫上阿楊幫忙,把洞裡的屍體弄出來。雖然阿楊把牆給拆了,但因為屍體嵌在裡面,頭面處於陰影之中,所以我沒能看清楚其面貌。待我跟阿楊折騰了好一會兒,合力把屍體弄出時,我不由驚叫起來:「他、他怎麼已經死了?」
在壁洞裡的竟然是吳越的屍體,那我在一個星期前看見的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