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凡一聽,突然放聲大哭起來,他的哭聲裡充滿著痛苦與無奈。張小洛憂傷地看著他,淚水也忍不住地掉落下來。昨夜的事,對於農凡也好,對於張小洛或寧雪涵也罷,絕對是個不小的刺激。
昨夜裡。
農凡無奈地背起張小洛,說:「師姐,你一定要跟著來嗎?」
「那當然,你難道想反悔你答應的事嗎?」張小洛趴在農凡背上,一臉嬉笑。
「唉,要是落下後遺症,你可不要怪我,這是你自找的。」農凡皺皺眉,嘀咕道。
「少說廢話,快走吧。」張小洛敲了一下農凡腦袋,不滿地說。
農凡歎了口氣,有氣無力地說:「是。」說著,背著張小洛走向亂葬崗。
來到亂葬崗後,農凡找了處乾淨乾燥的地方放下張小洛。張小洛坐不得,她對農凡說道:「你去折根木枝過來吧,記得要粗大一點的。」
農凡喃喃道:「真是麻煩,還說自己可以處理,還不得靠我幫忙。」嘴上雖是這麼說著,不過農凡還是老老實實地找了一根不錯的樹枝,折下來遞給張小洛。
張小洛揮試了一下,覺得挺順手,她兩手撐著樹枝,笑道:「好了,你可以忙自己的事了,我看著就行。」
農凡見張小洛沒什麼問題了,走到一邊,對空連呼三聲:「寧姑娘,寧姑娘,寧姑娘。」
不到片刻,寧雪涵的聲音幽幽傳來:「怎麼小洛妹也一起來了?」
兩人聞聲瞧去,只見寧雪涵一身素白,從那座將軍塚裡緩緩地走了出來。
「寧姐姐近來還好嗎?還沒向你道謝吞腐風的事呢。」
寧雪涵來到張小洛身前,說道:「不用客氣,你受了傷,怎麼可以跟來這種地方,還是回去吧。」
「我這不是當心這傻小子嘛,放心吧,我已經……」張小洛說到一半,忽然湊近寧雪涵的耳朵旁一陣嘀咕,也不知說些什麼,農凡心中納悶:什麼事這麼神秘?還說起悄悄話來了。
好一會兒,張小洛才笑道:「所以不會有事的。」
寧雪涵這時也點點頭,說:「既然如此,待會兒要小心點了。」說著,她回頭對農凡說道,「農公子,把玉石拿來吧。」
農凡聞言,從懷中拿出玉石,遞給寧雪涵。看到農凡拿出的玉石,張小洛吃驚道:「原來是你拿了那塊玉石啊。」在帽子山時,張小洛曾見過董山胡掉下一塊血牙色的玉石,當時這塊玉石曾使得農凡走火入魔,後來自己因看到農凡殘殺董山胡,把這事都給忘了,沒想到這玉石原來被農凡撿來了。
「這是?」張小洛扯了扯農凡的衣袖,問道。
「哦,這是我娘的遺物,這塊玉石我爹也有一塊,他們被殺後這兩塊玉石都被搶了去。」
寧雪涵接過玉石後說:「農公子,我們走遠些。」接著又對張小洛說道,「小洛妹就待在這兒別動,免得待會兒影響到農公子。」
張小洛倒也無所謂,她點頭笑道:「你們可不要走太遠,不然我就瞧不清啦。」
農凡皺著眉看了她一眼,跟著寧雪涵走到不遠的空曠地。寧雪涵拿著玉石,說:「待會兒我會施法以玉石作牽引,慢慢把公子的心魔給引出來,公子要謹記,無論你看到什麼事,那些都是幻覺,是你的心魔幻化出來的,只有你不被幻象所迷惑,你才能克服心魔。」
農凡點點頭,說道:「我記住了,請寧姑娘開始吧。」說著,他閉眼靜待。
寧雪涵托起玉石,口中喃喃念動咒語,慢慢地,從她從手心裡透出一縷黑色的濃氣,濃氣首先滲入玉石,接著從玉石中慢慢透出,黑色濃氣從玉石中透出時已變成紫青色,這股紫青色的濃氣就像被農凡所吸引似的,漸漸從農凡的天靈蓋滲入。
一瞬間,農凡的臉色變了幾變,紫青色濃氣透入時,他的腦袋中頓時一片空白,不久,空白的腦袋裡突然快速閃現出記憶片段,混亂而迅速,農凡直感天旋地轉,頭痛欲裂,那些快速閃過的片段讓他胃裡一陣陣噁心,有說不出的難受。
好一陣子,這種感覺才隨著放慢的片段逐漸減弱,這時,農凡也看清了,那些閃過的片段是他以前的記憶。看著這些片段,農凡不由得一笑,這些是這一年來他與張小洛和許秋原的生活片段,以前沒怎麼去回憶,不覺這一年來過得如何,沒想到這會兒看起來是這麼溫馨而快樂。就在他還想細細地回味這一年來的生活瑣事時,那些片段突然又加快速度,快得讓農凡根本分不清片段顯示了什麼,剛才的噁心感又重新出現,而且比之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農凡瞧著在他眼前飛速旋轉的片段,再也忍耐不住,大叫一聲:「我受不了了。」猛地睜開眼睛,農凡愣住了。眼前出現的並不是亂葬崗,而是一間小房子。
農凡瞧了瞧四周,淚水忍不住淌下來,這裡,正是以前他與父母居住的房子。
明知道這是幻象,農凡還是忍耐不住,一切就似時光倒流,他走到一個小角落裡,蹲下去一瞧,角落還留著他小時候用刀刻著的「小凡和爹娘爺爺的家」這幾個字。
這真的是幻象嗎?農凡不由得一陣茫然。「小凡,是你嗎?回來了嗎?」屋外,響起了一個農凡只有在做夢時才能聽到的聲音。
農凡壓抑著心中的激動,他渾身顫抖著,這個自己做了一年的夢,他從來都沒有告訴過張小洛,自己是多麼渴望能再見一見母親。
這次,一個臉容端莊慈祥的婦人走了進來,看到農凡站在房間裡,笑道:「原來你在啊,怎麼不出聲?快來吃飯吧。」
農凡再也抑制不住,顫聲叫道:「娘……娘……」
「怎麼了?是不是又被別人欺負了?他們打你了?是哪兒疼了,聲音都抖成這樣子了?」婦人見農凡有些異樣,走過來撫摸著農凡的頭,關心道。
「沒,沒事,咱們吃飯吧。」這就是農凡內心最渴望的世界,不管真與假,這裡才是自己最渴望的生活啊。即使是幻象,農凡一秒也不願浪費,他強壓住心中的激動,笑著說道。
走出房裡,來到大廳上一看,有兩個人正坐在飯桌旁,一見農凡進來,一人說道:「回來也不打招呼,怎的這般放肆,快過來和你爺爺打招呼。」這個聲嚴色厲的人,正是農凡的父親——農志剛。
坐在農志剛身旁的老人一聽,笑道:「你別這麼凶呀,孩子嘛,愛玩玩嘛,來,小凡,快來吃飯。」說著拍拍身旁的座椅,示意農凡坐下。
農凡低下頭,這一幕,不知在他的夢裡出現過多少次,不知回想了多少次,一切竟是如此真實,這種感覺,就像之前所有的事都是夢一樣,現在終於醒了過來,這才是真實的世界。
「爺爺……爹……娘……我好想你們啊……」農凡坐下後,忍不住泣聲道。
農志剛喝道:「什麼話,不就是一會兒不見嗎?瞧你這模樣,將來怎麼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農凡的母親一聽,袒護道:「你對孩子就別這麼凶嘛,這孩子還小,你就不能好好跟他說話嗎?」
「我這是為他好,人活在世上,可以沒本事、可以老實、可以昏庸,就是不可以沒勇氣,對於男人來說,寧死在自尊中,也不能倒在窩囊裡。農凡,你聽懂了嗎?」頭一句,農志剛說得柔聲細語,後幾句,農志剛說得一副正氣凜然。
農凡再一次聽到這些話,以前的那種厭惡不再存在,他從來都沒想過,父親的話是多麼正確。為什麼以前自己就沒當回事,自己要是有勇氣,父母和爺爺也許就不會死得那麼慘了。
想到這裡,農凡一怔,自己怎麼會忘了這件事,他把碗一丟,吼道:「你們快離開這兒。」
話音還未落,大門「彭」的一聲被破開,接著闖進來十幾人,為首的,正是董山胡和丘野。
「渾蛋,我絕不會讓你們傷害我家人一根汗毛的。」農凡心裡狂喊著,就要起身動手。然而,讓他吃驚的事發生了,他用盡了全身力氣,身子竟是不動分毫。
「你們是什麼人?」農志剛見這些人來意不善,拍桌而起。
丘野走在前頭,笑著說:「你就是這些日子裡處處妨礙我們做買賣的那個人?膽子可不小啊,你知道這樣做會有什麼後果嗎?」
農志剛一聽就明白,這個人是自己最近幾次趕跑的山賊頭目,沒想到他們竟找上門來尋仇,他緊盯著丘野,悄聲對農凡的母親說道:「孩子他娘,你快帶爹和孩子離開這裡,我來擋住他們。」
農凡的爺爺聞言大喝道:「你少自作主張,你爹什麼時候怕過這些小毛賊了,今兒咱爺倆兒就放手大幹,殺個痛快。」
農志剛瞧了瞧自己爹爹一眼,會意一笑:「好,就讓這些小毛賊看看我們農家的血性。」
農凡的母親這時也走上前,臉色堅定:「還有我。」
話剛落,不料農凡的爺爺把她一推,說道:「好媳婦,別忘了還有孩子,快帶孩子逃走。」
農凡的母親聞言一怔,看了看農凡,神情甚是猶豫為難,好半天,她才終於打定主意,突然把農凡拉到自己身後。
農凡這時被母親拽到身後,可他內心裡卻在拚命地狂喊:「動啊,給我動啊,怎麼身體動不了了,給我動啊。」
可惜,任憑他如何掙扎,他的身體就是不能動分毫,這時,他感到自己的身體在顫抖,是那種懼怕的顫抖。
「想逃,你們一個也別想逃,老子要讓你們全家死光。」聽到農凡爺爺的話,董山胡站出來大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