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靈符乍看之下就像一根形如手指的銅塊,農凡接過細看,銅指表面光滑順手,顏色黑中帶青。銅指中間刻著一個「令」字,「令」字四周則刻滿了許多奇怪的符號。看這銅指的顏色就知道已有一段不短的歷史。
這指靈符甚是奇異,農凡瞧了半天也鬧不明白如何使用,心裡不免有點懷疑這玩意兒是否真的是鎮派之寶?
看到農凡露出一臉疑惑,張小洛哼了一聲道:「師父,你偏心,弟子跟隨你這麼久你都不肯傳我指靈符,師弟剛入門你就把可驅邪降魔的鎮派之寶傳給他,師父偏心。」說著她向農凡偷偷眨眼。
農凡心領神會,行禮欣喜道:「弟子多謝師父厚愛。」說著,也向張小洛回了一眼。
二人在底下眉來眼去,許秋原看得清清楚楚,心裡搞不明白這兩個小傢伙何時變得這麼要好。懶得去猜測年輕人想法的許秋原喝口茶後說:「丫頭,日後你不必趕屍走路,自然用不著指靈符。怎能說師父偏心呢?」接著又對農凡說,「這塊指靈符在我派中共有五塊,從祖師爺創派開始一直傳到這一代只剩下兩塊。其他三塊早已流失在民間,日後要是遇到持有指靈符的人那必定是我天官門的後人。到時要以同門相待,如若可能將之勸回門下,不能則討回指靈符。這是天官門的第一條門規。」
「是,師父。」
許秋原看看張小洛,說道:「丫頭,把我派門規說一遍。」
張小洛點點頭,上前一步念道:「天官第二條門規,尊師重派,不可同門相殘,犯之廢去功法,逐出師門。第三條,趕屍天下,誓死保全。犯之杖打二十,面壁一年。第四條,不可使法害人,犯之杖打二十,面壁十年。第五條,不可辱沒門派聲名,犯之杖打二十。第六條,不可作奸犯科,犯之終生面壁。以上便是本門六大門規,本門門規雖少,但犯之必罰,本門弟子要謹記自重。」
「是。」想不到天官門只有這幾條門規,農凡心中欣喜非常。
儀式完成後,農凡再向許秋原行了跪禮,正式成為天官門弟子。
許秋原想了想說:「你現在根基很差,先從基本學起。從明天起,每天挑水三擔,砍柴一堆都由你做,每天我將傳你行屍術和『天門功法』,你要好好修煉,不要辜負為師一片心意。」
感受到許秋原厚愛的農凡心中很是感動,他再次行了一禮道:「弟子絕不辜負師父所望。」
他也是不知修行的辛苦才敢誇海口。不料第一天的修行幾乎讓他想跑到許秋原面前收回昨天的承諾。無奈話已出口,覆水難收。
從綠葉莊到小河邊挑水,路程有十里遠,加上道路崎嶇難行,三擔水還未挑完,農凡已累得頭昏眼花。也不知許秋原是否有意為難,他把挑水的木桶換成兩隻又大又沉的鐵桶,當盛滿水時,這擔水少說也有百來斤重。一直挑到中午,這三擔水才勉強挑完。農凡放下擔子氣喘個不停,覺得自己身體就像被掏空似的,有種說不出來的難受勁。
待吃午飯時,農凡飯還沒扒兩口就跑到屋外嘔吐起來。許秋原看著眉頭緊皺,心道:「這小子比我想像中軟弱得多,真不知農兄弟是怎麼教兒子的。」
吃完飯後,許秋原走出屋外一看,農凡正坐在院子中休息,張小洛則不知跑到哪兒去了。他走過去說道:「小凡,師父有事出去一下,你告訴丫頭一聲,傍晚我不回來吃了。」
農凡有氣無力地點點頭。
許秋原看著生氣,說道:「堂堂男子漢,才幹那麼一點兒活就半死不活的,我告訴你,待晚上我回來,接著練天門功。」
「啊?!」
不等農凡反應過來,許秋原已經推門而去。
就在許秋原離去不久後,張小洛端來一碗參湯,原來她是看到農凡吃不下飯,偷偷給他熬了碗參湯。
農凡喝著參湯,兩眼直勾勾盯著張小洛看。
張小洛被他看得心中小鹿亂撞,臉頰發紅,羞澀道:「師……師弟,你幹嗎盯著我看?」
農凡停下喝湯,依然直勾勾地盯著張小洛,好半天他才說道:「我在想,上次降伏喪屍時師姐怎會有蠻牛般的力氣。」
張小洛聞言大怒,一拳毫不客氣地打了過去,口中怒喊:「要你管。」
……
下午的工作是砍柴,農凡一直劈到太陽西下才把木柴砍完。
晚上,許秋原回來後看到張小洛一人坐在大廳裡喝茶,便問道:「丫頭,你師弟呢?」
「他在房裡休息。」
「去,把他叫來。」
「是。」
農凡剛一進屋,許秋原就嚇了一跳。
「你的眼睛怎麼回事?」許秋原指著農凡的眼睛問道。
偷偷看了站在旁邊的張小洛一眼後,農凡支支吾吾地答道:「弟子被……不小心……被門撞了一下。」
許秋原瞧著犯疑,被門撞了一下?什麼門能撞成碗口般大的青淤。他疑惑地看了張小洛一眼,見這丫頭不敢作聲,雖不知發生何事,但已猜到農凡的傷是從哪兒來的。
「待會兒練功後記得用雞蛋敷一下,現在跟我來。」
「是。」農凡說著沖張小洛做了個鬼臉,跟著許秋原走到院子裡。
來到院子裡,許秋原說道:「我派的天門功有招有式的只有八招,那是對付屍邪之物的不二法門。而八招又可相互聯合演變成小招。這個功法易學難練,且因人而異,現在先讓你師姐打一遍給你看。」
張小洛從起手式練到結束,動作一氣呵成,雖只有短短的八招,卻被張小洛耍得柔中帶剛,似模似樣。月光之下,張小洛穿著一身米黃色緊身衣,平時總是笑嘻嘻的她也罕見地露出威嚴之色,再加上她的身材嬌美,這幾招耍下來,農凡不由得看癡了,他萬萬想不到,活潑的張小洛也有這樣的一面。
「這是本門最基本的八招,至於如何演變出其他招式,只能靠你自己悟出來了。以後你就和你師姐一起練。」
農凡還沉醉在張小洛那夢幻般的身影中,冷不丁聽到張小洛要陪他一起練,他的冷汗一下子冒出來。他偷偷瞄了張小洛一眼,只見她衝著自己詭笑。
農凡不由得打個冷戰,說道:「師父,弟子自己練就成,無須勞煩師姐了。」
「不行,天門功注重隨機應變,每招都可續出許多巧妙招數,與你師姐對練,你能更快領悟其中奧秘。」
聽到許秋原一口拒絕,農凡心中叫苦不迭。
不理農凡如何作想,許秋原接著說:「從我派創派至今,天門功經過歷代祖師的反覆修改才形成現在的八招。其分別是翻龍見山、扣虎上背、困屍變囚、風中勁草、鳳凰飛天、水流無聲、斗罡降屍、天官指路。每一招都有其要領字訣,翻龍見山字訣『頂』,扣虎上背字訣『踏』,困屍變囚字訣『鎖』,風中勁草字訣『抽』,鳳凰飛天字訣『踩』,水流無聲字訣『貼』,斗罡降屍字訣『伏』,天官指路字訣『印』。這八招,都以屍邪之物的弱點位置為目標而創造出來。只要你好好練,他日必可超越師父。」
天門功這樣特殊的功法導致天官門幾百年來從無門人的功夫相同,且強弱懸殊。說到底,領悟越深功夫就越強。
本以為第一晚只是傳授口訣要領的農凡還來不及高興,就見許秋原拿著一根樹枝在地上畫了個大圓圈,接著說道:「照你師姐剛才那樣,練到會為止。」
這一晚,農凡在慘叫中結束了第一天的修行。
隨著農凡每日重複的修行,神州大地斗轉星移,時間飛快地流逝著。時值各方軍閥強勢崛起,神州大地是戰火連連,天下大亂。在戰火的肆虐下,百姓流離失所,家破人亡,苦不堪言。因地理特殊的關係,未受戰火波及的萬山鎮依舊保持著昔日的和平與繁華。
一年後。
這天,農凡站在綠葉莊院子中,擺出一副頗有氣勢的架勢。對面,張小洛也擺出一副決鬥姿勢。二人相視盯望,似要一決高低。
張小洛率先攻擊,一腳飛踹而來,農凡不躲不動,待張小洛飛腳近至前臂時,他忽然一側身,躲過這凌厲的一腳,空中的張小洛未等反應過來,腰身已被兩隻有力的手臂抱住。
張小洛一驚,反腳往背後踢去,農凡瞧準來招,抱著張小洛奮力側翻,想把張小洛壓在地上。張小洛一腳落空,身形潰散,卻臨危不亂,急忙單手撐地,用另一隻手手肘往後擊去,農凡見狀急忙鬆開雙手,一手抓住張小洛攻來的手肘,一手扣住張小洛的細脖,右膝蓋頂住張小洛的後背,硬生生地把張小洛壓在地上。這一招,正是當年張小洛對付喪屍的翻龍見山。
見張小洛掙扎了幾下後不再動彈,農凡這才鬆開手腳,笑嘻嘻地說道:「師姐,又是我贏了,承讓。」
加上這一次,農凡已經連勝一百三十三次,從半年前開始,他就再也沒輸給張小洛。
張小洛坐在地上,背對農凡,不回頭也不起身。
農凡覺得奇怪,自從能打贏張小洛後,這丫頭每次都不服,卻每次都輸,一輸她就大吵大鬧,搞得許秋原和自己都十分怕她。這次又輸給自己,她卻意外地沒有發作。
農凡拍了拍張小洛的肩膀,剛想說話,卻感到她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滿臉疑惑的農凡走到張小洛面前,一看之下不由得大驚失色。原來張小洛正在低聲哭泣,兩隻杏眼淌下兩行淚水,映在白裡透紅的臉龐上。
農凡慌急不已,急切地問道:「師姐,是我出手太重嗎?你哪兒疼了?哪兒受傷了?」
低頭哭泣的張小洛聽到農凡的話,突然一巴掌招呼過去,「啪」的一聲脆響,農凡呆呆地捂著臉,有些茫然無措。
張小洛站起身來,帶著泣音罵道:「笨蛋,為什麼你要勝我?你很開心嗎?我很不開心呀,笨蛋。」
農凡聽得莫名其妙,疑惑道:「師姐,你說什麼?我不明白。」
「啪。」
「你……為何打我?」
「啪。」
「你幹嗎?」
「啪。」
「再打我還手……」
「啪。」
「很痛呀,你……」
「啪。」
「……」
張小洛連著六巴掌,左右開弓,竟打得農凡反應不得,半天找不著北。他捂著臉,呆呆地看著張小洛離去的背影,腦中充滿了無數疑問。
三天後,許秋原風塵僕僕回到綠葉莊。半年前,他開始接趕屍一活兒,經常不在。每次離開少則十天半月,多則個把月。
趕屍一活兒,經常走南闖北,去到哪裡就在哪裡收活兒。一個多月前他在萬山鎮趕幾個死者到瀘溪,又從瀘溪領屍趕往保靖,短短一個多月,他就走過七縣八鄉。這些年來許秋原漸感人老體衰,這次回來,他有意帶農凡趕一次屍,好讓農凡早日接過他的擔子。
許秋原一進屋,正在吃飯的農凡和張小洛一見師父回來了,急忙起身行禮。農凡更是欣喜異常:「師父,你可回來了。弟子好生掛念您老人家。」
不怪農凡如此欣喜,這幾天張小洛對他不理不睬,無論怎麼逗她賠不是都毫無作用,少了張小洛平時嘻嘻哈哈的歡笑,農凡覺得真是度日如年。許秋原這一來至少可以打破尷尬。
許秋原看了農凡一眼,問道:「小凡,你的臉又怎麼了?」
「啊,不小心被門夾到的,沒事。」
許秋原斜眼一看張小洛,發現這丫頭一臉冷漠,他心中立刻明白了七八分。
「哎呀,什麼門那麼厲害,一年裡竟讓小凡不是被撞就是被夾,這門跟你也太生疏了呀。」說著,他拍拍張小洛的肩膀,笑道,「丫頭,見了師父怎麼這麼冷漠啊,是不是不想師父回來呀?」
「怎麼會呢?師父你看,我這不是笑著歡迎您回來嗎?」說著,張小洛露出怪怪的一笑。
「哈哈,這就對了,這才像我的丫頭。」看到張小洛露出微笑,許秋原哈哈大笑。
殊不知一旁的農凡心裡直發毛,心想:師父這是什麼眼光,這麼詭異的微笑都瞧不出來。
一想到張小洛那詭異的一笑,農凡打了個冷戰,忙轉移話題:「師父,你吃過飯沒有?我和師姐剛要吃飯,您也一塊吃吧。」
「不用了,我在外面已經吃過了,你們吃吧,吃完後在大廳等我,為師有要事和你商量。」
聽到許秋原的話,張小洛全身不覺抖了一下。
大廳裡。
坐在正堂上的許秋原問著農凡:「小凡,最近和你師姐對戰可曾落敗?」
農凡瞧了瞧坐在對面正喝茶的張小洛後說:「不曾落敗。」說著,又瞧瞧張小洛,見張小洛並無異樣,他暗自鬆了一口氣。
「那取勝程度呢?」
「輕鬆獲勝。」農凡得意地說道。
原本還在悠閒喝著茶的張小洛突然重重地放下茶杯,「彭」的一聲,把農凡和許秋原嚇了一跳。
「丫頭,你怎麼了?」許秋原心下奇怪,這丫頭怎麼無緣無故發起脾氣了。
「沒事,吃太多撐得不舒服罷了。」張小洛沒好氣地說道。
許秋原心下甚是疑惑,卻又猜不出原因所在,看到張小洛一臉不悅,他也不敢多問。想了想覺得還是少惹她為妙的許秋原轉頭對農凡說:「這次師父回來,打算停留十天,十天後便動身前往你的老家高野寨。」
「什麼?師父你要去我老家?難道我們要去報仇?」一聽要去自己老家,農凡便想到報仇一事。
「沒錯,這半年來我四處尋訪,終於查到殺你一家山賊的賊窩所在,原來那些賊人一直躲在帽子山,剛好過幾天我要去帽子山下的子牙村收賬。此次前去,一是報仇,二是讓你走一趟,讓你長長見識。」
「可……可是師父,那些山賊可是有槍啊。我們鬥不過他們的,再等些時候看看可否?」農凡始終認為拳腳功夫不可與槍桿子對抗,一想到那黑洞洞的槍口,他心裡就發毛。
「混賬,有槍桿子又怎樣,我看你根本就是怕死。我只問你一句,去是不去?」見農凡這般貪生怕死,許秋原大為惱怒。
農凡嚇得脖子一縮:「去……我去……弟子願隨同師父前往帽子山。」
「啪。」一聲脆響。
許秋原聞聲瞧去,只見張小洛手中的茶杯被她捏成碎片,剛想問話,張小洛頭也不回,摔門而去。
師徒二人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夜已深邃,農凡趁許秋原安寢之後,偷偷溜到亂葬崗。
來到亂葬崗後,農凡朝墳墓連呼三聲。片刻之後,一團白影從墳墓處飄然而來,來者臉色蒼白、身形嬌柔,正是寧雪涵。
「農公子,今夜喚我來有何事?小洛妹妹呢?怎不見她隨你一起?」
這一年中,農凡常與張小洛來和寧雪涵做伴,二人開始雖擔憂被煞氣傷身,但相處久了之後卻發覺相安無事,二人也逐漸放下心。
「寧姑娘,過幾天我將隨師父赴子牙村,這次一去不知何時歸來,今夜我是來和你告別的,師姐她還在生氣,我不敢去打擾她,就我一人前來。」一想到張小洛最近的脾氣,農凡心中亦是很無奈,也不知自己哪裡得罪於她。
聽到農凡的話,一直面無表情的寧雪涵忽然露出一絲詫異,而農凡卻在想張小洛的事,並未發現她的表情變化。
只是一瞬間,寧雪涵已恢復冰冷,她問道:「公子是否又惹小洛生氣了?」
「我惹她生氣?怎麼可能?最近她不知哪根筋不對勁,總與我過不去。你看,我這臉上的紅腫,便是三天前被她連打六巴掌所致。」
寧雪涵聞言細細一看,月光之下,果見農凡的臉龐微紅髮腫。
「小洛心地善良又善解人意,總不會無故打人,公子許是惹她哪不順心了。」
「我惹她?你是有所不知,她……」聽到寧雪涵幫張小洛說話,農凡憤憤不平,便把當天之事詳細告之。
「你說,這丫頭不是野蠻無理是什麼,我不過是切磋勝了她,她卻一言不發連打我六個耳光。真是不可理喻。」農凡越說越氣,那六個耳光他是挨得莫名其妙,卻不敢對張小洛怎樣。
看著農凡微紅髮腫的臉,寧雪涵心裡暗想:小洛妹妹下手的確是重了點,不過君不解風情,也難怪她怒氣填胸。
想到這兒,寧雪涵說道:「公子確實惹到她了,這六耳光,當是該打。」
農凡聽著一愣:「我哪裡不對?」
寧雪涵伸出一根如削蔥根、顏如玉雪的纖指,指了指農凡的心口道:「這裡。」
農凡歪著頭,想了半天,問道:「什麼意思?」
「林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寧雪涵看著農凡,淡淡念道。
「什……什麼意思?」
「公子此去可知何時歸?」
「我師父說了,少則一兩個月,多則半載。」
「不知公子可曾想過,小洛要半年孤寂一人,她會怎麼想?」
「她呀,這幾天她每次見了我就說,你走了我才眼不見心不煩呢。我看她心中都快樂開花了。再說以前師父趕屍時她也獨身一人呀,而且現在還能和寧姑娘做伴,我想她應該不會覺得孤寂吧。」農凡想了想,肯定道。
「公子這般認為?」
農凡聳聳肩說:「不是嗎?」
寧雪涵見農凡這樣不解風情,靜若止水的內心也不禁掀起微浪。她冷冷道:「公子一路保重,夜黑風冷,公子還是快些回去吧。」說完不等農凡反應過來,已回到墳墓之中。
不知寧雪涵緣何突下逐客令的農凡好一陣木然,與寧雪涵相見多次,這還是第一次見她下逐客令。望著陰森詭異的亂葬崗,農凡搖搖頭轉身離去。
在他離開後不久,寧雪涵突然從墳墓中走出來,望著農凡離去的方向幽幽道:「生平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盼與君朝朝暮暮,卻道命運無情殊途路。」說完,她再次回到墳墓裡去。
十天後。
農凡穿了一身米黃色便裝,背著一大包袱跟著許秋原走出綠葉莊。
許秋原停了一停,問農凡:「你師姐呢?怎不來相送?」
農凡回頭看了看:「從早上就沒看到她,不知跑到哪裡去了。」
「算了,這丫頭這幾天怪裡怪氣的,我們走吧。」許秋原不是拘泥守舊之人,對張小洛的失禮之舉他並不在意。
子牙村離萬山鎮相距甚遠,從萬山鎮過去,有七八天的路程,兩地之間相隔著一個小村莊,叫貓子村。
這天,師徒二人來到貓子村。這一路上他們風餐露宿,一路走來倒是平安無事,不過二人總覺得好像有點不對勁。
貓子村人口不到五百,但這裡是通往萬山鎮的必經之地,所以商客來往不絕,給這裡帶來不錯的經濟效益。
一進貓子村,許秋原便對農凡說道:「你先到前面的誠來客棧等我。為師去看看有沒有生意接。」
農凡知道許秋原是去看有沒有人家想托付屍體給他,雖心下好奇許秋原要怎麼做,但他還是應道:「是,弟子知道了。」
許秋原離開後,農凡四處閒逛,貓子村雖小,但這裡的繁華程度卻讓農凡有些出乎意料。街上開酒樓的、開窯子的、開米鋪的、開布莊的各種商舖應有盡有。農凡逛著,忽然看到街道盡頭有一小販擺著一堆首飾在叫賣,他好奇走近一看,呀,東西還不少。
小販看到農凡便嬉笑哈腰道:「這位少爺,您看看,有沒有中意的。」
農凡看了看,一條項鏈吸引了他的目光,他拿起來仔細觀看,這是一條黃色細繩繫著一塊水滴形青玉的項鏈,青玉兩旁穿著兩片小綠葉,用手一摸,原來綠葉是用木頭做的。這條項鏈做工很普通,但樣式很好看,農凡一見之下很是喜歡,心想:「這條項鏈倒也挺合適師姐,看她最近老是針對我,就買給她作為禮物吧,回去後也好討她歡喜。」
「老闆,這條項鏈多少錢?」
小販一直觀察著農凡的表情,見他很是喜歡這條項鏈,眼珠一轉:「少爺,你真有眼光,這塊玉是用上等軟玉製成,做工雖簡單卻更顯自然吉祥之意。這樣吧,算你五個銀元。」
「什麼?五個銀元?」小販報出來的價錢把農凡嚇得目瞪口呆,五個銀元可以買一頭大水牛了。
「少爺,這已經很便宜了,俗話說『黃金有價玉無價』。你看這玉的品質,放到外面去可不止這個價。」見農凡一臉吃驚,小販立刻裝出為難之色。
好半天農凡才回過神,他雖閱歷尚淺,但也不是什麼都不懂,這種玉以前他就常在母親的首飾中看到,聽母親說這種玉很便宜,想到這兒,農凡不禁瞪眼怒道:「看我是外鄉人就好欺負是吧?別以為我什麼都不懂,這條項鏈頂多就值十幾個銅板。」
農凡大聲吵嚷立刻吸引了幾個行人的圍觀,小販怕影響聲譽,低聲道:「少爺,你用不著大聲嚷嚷,價錢咱還可以再商量。」
可惜農凡並不吃這一套,這小販一開口就是天價,明顯就是敲竹槓,他再膽小怕事也不能無動於衷:「你一出口就是天價,還商量什麼,我出十個銅板,你願意就賣給我,不賣拉倒。」
要說這也怪,農凡年輕氣盛沒有經驗,既然小販都低聲說價錢可以商量了,那就說明他怕事,只要威脅他,就可以讓小販實價賣出。農凡胡亂開價,這一下也把小販惹惱了。這條項鏈雖便宜但也沒農凡說得那麼便宜,他也發火了:「沒錢還來買什麼東西,我看你是來鬧事的,你給我滾一邊去,別妨礙我做生意,滾滾滾。」
這事要放在一年前的話,農凡一定會忍氣吞聲地走開,不過自從他學了功夫之後,已是底氣十足,信心膨脹。他挽起袖子,厲聲道:「我看你是欠揍,瞧你也不是個好東西,走,跟我見官去。」
小販一看農凡想動手,急忙大喊:「兄弟們快出來,有人想鬧事。」
話音剛落,從小販身後的小巷裡竄出兩個彪形大漢,這兩個大漢快步來到小販身邊,問道:「瘦子,誰活得不耐煩了,敢找你麻煩。」
「就是這個人,他……啊……哪兒去了?」小販說著,回頭想指農凡,卻見剛才農凡站立的地方已是空無一人。
原來農凡看小販一副弱不禁風之樣,就想動手教訓他,卻不想這小販還有幫手,等兩個大漢從巷子裡冒出來,他不禁嚇了一大跳,趁小販沒注意,一溜煙跑掉了。
跑回誠來客棧後,氣喘不定的他還未平靜下來,就聽到一旁有人問:「你幹什麼去了?滿頭大汗的。」農凡聞聲看去,原來許秋原已經來到了客棧,正坐在門口的桌前喝茶。
「沒……沒幹什麼,對了,師父可接到生意?」農凡怕許秋原追問,忙轉移話題。
「哦,接了三家,這次因為我們要到子牙村,所以師父只接要去子牙村的委託。」許秋原回道。
農凡跟著坐下,倒了杯茶邊喝邊問:「三家啊,師父一共收了多少錢?」
「不多,十個銀元和十個銅板。」許秋原平靜地說道。
「噗。」農凡正喝著茶,聽到許秋原所說的價錢,他口中的茶水沖口而出。才剛被黑心小販敲竹槓的農凡本以為那小販已經夠黑的,沒想到許秋原比小販還黑。
「人家……願意……給這麼多錢嗎?這都是些什麼人啊?」農凡有些不相信,被許秋原這麼敲詐還肯給錢,他對這些出手闊綽的人家很好奇。
許秋原擦著臉上的茶水,對農凡的無禮行為並不動怒。也難怪農凡那麼吃驚,因一般的趕屍人趕一趟屍頂多收人家一個銀元。一個銀元可以買一擔米,趕屍人若是帶著幾個屍體趕一趟就足夠過幾個月的生活了。
他把臉擦乾後說道:「這次委託的是一個富翁,一個山賊頭子,一個寡婦,怎麼,你是不是以為師父亂敲竹槓?」
農凡雖不敢搭話,心裡卻想:不是嗎?你這可比那小販還黑心。
突然,他想到一怪異處,許秋原開價這般高,那就不會在乎幾個銅板的錢,為何收了十個銀元後還收十個銅板,想到這兒,他把問題問了出來。
許秋原聽著不由得哈哈一笑,說道:「那十個銅板是我收那個寡婦的,其中富翁我收了六個銀元,山賊頭子我收了四個銀元。」
除去寡婦不說,就是富翁有錢也不會傻到任許秋原亂宰價,還有一家是山賊,山賊是那麼好說話的嗎?就肯讓許秋原這樣宰嗎?農凡越想越是疑惑。
他問許秋原道:「師父,你為何能開這種高價,他們卻欣然接受?」
許秋原聞言一愣,顯然他還未想過這種問題。他沉思良久,終於肯定地說出兩個字。
「名氣!」